隗媞撿起地毯上的手機,指尖冰涼,甚至有些顫抖。屏幕上還顯示著和焦正宏的通話結束界面,那絕望沙啞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書房那扇緊閉的、厚重的實木門。門縫底下透出一線燈光,像一道冰冷的審判視線。
是他!一定是郗琰!
這個認知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的腦海??謶炙查g攫緊了心臟,讓她幾乎窒息。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被戳穿、被戲耍的羞怒,以及一絲僥幸心理——不,不可能!郗琰怎么會知道?他有什么證據(jù)?也許…也許只是焦家自己經營不善,撞到了槍口上?
她心亂如麻,焦躁地在客廳里踱步。不行,必須穩(wěn)??!她深吸幾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那盒精致的“云朵”舒芙蕾。透明的盒子,里面蓬松金黃的甜點看起來依舊誘人。她拿出兩個骨瓷碟子,小心翼翼地分裝好,又泡了一杯郗琰常喝的手沖瑰夏咖啡。
端著托盤,隗媞臉上重新掛起她最擅長的、溫婉又帶著點無辜的笑容,敲響了書房的門。
“老公?還在忙嗎?我給你送點夜宵?!彼穆曇艨桃夥诺幂p柔甜美。
“進。”郗琰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聽不出情緒。
隗媞推門進去。郗琰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后,面前攤開著幾份文件,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又掃過她手中的托盤。
“這么晚了,不用麻煩。”他語氣平淡。
“不麻煩的。”隗媞把舒芙蕾和咖啡輕輕放在他桌角,順勢繞到他身后,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適中地揉捏著,身體若有若無地貼近,“看你最近太辛苦了,都瘦了。嘗嘗舒芙蕾,再不吃就塌了不好吃了?!彼穆曇魩е桃獾挠H昵和心疼。
郗琰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回應她的親昵。他拿起小銀勺,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勺舒芙蕾送入口中。口感輕盈,甜度適中,確實是頂級甜品師的手藝。然而此刻吃在嘴里,卻味同嚼蠟。
隗媞一邊揉捏著他的肩膀,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側臉,斟酌著開口:“老公…剛才…焦伯伯給我打電話了。”
“哦?”郗琰放下勺子,端起咖啡杯,吹了吹熱氣,眼皮都沒抬一下,“焦總?他找你什么事?”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
他這種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讓隗媞心里更沒底了。她咬了咬下唇,聲音帶上幾分刻意的憂慮:“唉,焦伯伯說他公司遇到了大麻煩,稅務局查賬,銀行好像也要抽貸,外面借的錢也逼得緊…聽起來很嚴重的樣子。他急得不行,聲音都啞了。你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這樣了?焦伯伯一向挺穩(wěn)重的啊。”她把“突然”兩個字咬得稍微重了一點,目光緊緊鎖住郗琰。
郗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濃郁的香氣在書房彌漫。他放下杯子,終于轉過椅子,正面對著隗媞。深邃的目光平靜無波,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強裝鎮(zhèn)定的臉。
“商場如戰(zhàn)場,起起落落很正常?!彼穆曇魶]有任何起伏,冷靜得近乎殘酷,“焦氏這些年步子邁得太大,根基又不穩(wěn),資金鏈緊繃是公開的秘密。稅務和銀行都是依法辦事,既然查出問題,那說明問題確實存在。別人幫不了,也怨不了誰。”
他微微前傾身體,靠近隗媞,距離近得能看清她瞳孔深處那一閃而逝的慌亂。他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冰冷的磁性:“怎么,焦總給你打電話,是想讓你……找我?guī)兔???/p>
隗媞被他看得心頭發(fā)毛,搭在他肩上的手也僵住了。她連忙搖頭,擠出笑容:“沒…沒有!焦伯伯就是…就是跟我訴訴苦,沒提幫忙的事。他知道你忙,也知道公司的事有規(guī)矩的?!彼庇谄睬尻P系,“我就是覺得…有點突然,有點擔心焦宇,他肯定也急壞了?!?/p>
“擔心焦宇?”郗琰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嘴角似乎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卻毫無暖意,“他一個掛名的副總,天塌下來有他爸頂著。你倒是很關心他?!?/p>
這句話像根針,精準地刺中了隗媞的神經。她臉色一白,慌忙解釋:“不是…老公你別誤會!就是…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聽說他家里出事,隨口問問嘛。我當然是擔心焦伯伯多一些,他年紀大了,怕受不了打擊…”
“是嗎?”郗琰淡淡地打斷她,身體重新靠回椅背,拉開了距離,目光重新投向電腦屏幕,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無關緊要的閑聊,“那就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焦家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你少摻和?!彼恼Z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隗媞僵在原地,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是在點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訕訕地收了回來,指尖冰涼。她看著郗琰專注看文件的側臉,那冷硬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如此陌生而可怕。
“那…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她勉強維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端起幾乎沒動的舒芙蕾,“這個…我拿出去吧?!?/p>
“放著吧。”郗琰頭也沒抬,“偶爾吃一次,還行?!?/p>
隗媞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門關上的瞬間,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氣,冷汗已經浸濕了后背的衣衫。書房里,郗琰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落在門的方向,眼神陰鷙冰冷。他拿起手機,給林哲發(fā)了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