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臺的晨光漫過青石板時,白景已在偏殿擺好了棋局。烏木棋盤泛著溫潤的光,
黑子落在“天元”位,力道沉穩(wěn),與他昨夜在地牢落子的姿態(tài)如出一轍。
顧清寒捧著新沏的龍井闖進來,粉披風掃過棋盤邊緣,
帶起的氣流掀動了兩枚未落的白子:“你看這雨前龍井,芽頭多飽滿!”白景眼簾未抬,
指尖捻起枚黑子懸在半空:“水溫差了三度?!痹捯粑绰?,顧清寒手中的茶盞忽然傾斜,
滾燙的茶水潑向棋盤。他驚呼著去扶,卻見白景手腕輕轉,黑子精準敲在茶水上,
濺起的水珠全落在棋盤外的青瓷碟里,一顆未沾棋路?!澳悖 鳖櫱搴畾饨Y,
卻見白景將那枚黑子放回棋罐,
指腹擦過罐沿的星砂紋路——那是昨夜顧長生偷偷抹上去的標記,“棋品如人品,
輸不起便別碰棋?!鳖櫱搴偷剡o茶盞,指節(jié)泛白:“誰輸不起?”他拽過一張矮凳坐下,
銀槍往墻角一靠,槍纓掃過地面的桂花碎,“今日我便跟你下完這局,
輸了我把槍法秘籍給你抄十遍!”白景終于抬眼,眉峰挑得鋒利:“若你輸了,
往后觀星臺的桂花糕,每日送我兩碟?!逼钔猓Q法雪正幫顧長生整理星砂罐。
青砂與紅砂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她忽然指著罐底的玄鐵密鑰:“這紋路和軍械庫的鐵門對得上,要不要送去給林尚書?
”顧長生按住她的手,指尖在密鑰上的星軌紋路上輕劃,
忽然低頭往她耳后吹了口氣:“急什么?等會兒讓林尚書親自來取。
”他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方才清點星砂時,
銀鐲在罐口蹭三下——準是在想昨夜我塞你枕下的芝麻酥好不好吃。”鶴法雪猛地抽手,
銀鐲撞在星砂罐上發(fā)出脆響:“胡說什么!”話未說完,就見顧長生從袖中摸出塊玉佩,
故意往她衣襟里塞,“昨夜從你枕下摸的,藏這么深,當我沒看見?”她的耳尖騰地紅透,
卻見顧長生捏著玉佩晃了晃:“三日后結盟,安茍女帝要來。這玉佩是玄機子那老頭給的,
關鍵時刻……”他忽然往她掌心呵氣,“能當定情信物用?!闭f著,陸十九掀簾而入,
青色太醫(yī)服的袖口沾著草屑,
腰間藥箱的銅鎖晃出細碎的響:“林尚書讓我來取星砂密鑰……喲,這是在演‘星砂傳情’?
”她眼尖地瞥見鶴法雪衣襟里的玉佩,忽然笑出聲,“顧大人這撩撥手法,
比校場的槍術還花哨?!柄Q法雪剛要反駁,就見顧清寒抱著棋盤沖出來,
粉披風上沾著墨痕:“白景耍賴!他用星砂在棋盤上做記號!”白景跟在后面,
月白長衫下擺掃過門檻,指尖捏著枚沾星砂的白子,眼神冷得像西境的冰川。
“是你自己眼拙?!卑拙皩鬃臃旁谛潜P邊緣,星砂遇光泛出細芒,
“這是觀星臺特有的‘寒晶砂’,遇熱會變色,昨夜你碰過的棋子都留著印子。
”顧清寒的臉瞬間漲紅,轉身就要去搶棋盤,卻被陸十九拽?。骸皠e鬧!
女帝的儀仗還有半個時辰到觀星臺,林尚書讓你們去校場列隊?!毙龅那嗍迳?,
江北正與林啼江演練槍法。玄鐵槍尖挑著片桂花瓣,在晨光里劃出銀弧,忽然手腕翻轉,
槍桿掃向林啼江腰側。林啼江長劍斜挑,槍桿與劍脊相撞的脆響震落檐角銅鈴,鈴珠彈起時,
江北的折扇已抵在他咽喉:“承讓?!薄岸级降摹i喉扇’越發(fā)凌厲了?!绷痔浣談θ肭剩?/p>
目光掃過校場入口,“說曹操曹操到?!北娙搜曂?,
只見女帝安茍的明黃色儀仗正穿過觀星臺的拱門。十二名玄甲侍衛(wèi)分列兩側,
甲片上的云紋在晨光里泛著冷光,腰間長刀的鮫綃鞘隨著步伐輕晃,
露出鞘尾嵌著的北斗七星紋——那是鳳鳴皇室親衛(wèi)的標記,
每顆星的位置都與觀星臺星盤對應。鳳輦停在星盤前,簾幕緩緩掀起,
女帝安茍扶著玉如意起身。她身著玄色十二章紋朝服,日月星辰紋在襟前流轉,
領口垂下的珍珠串隨動作輕顫,顆顆圓潤如北境的晨露。目光漫過校場,
最終落在顧長生身上,帶著審視:“顧卿,三日前你從大牢劫出的人,便是這位?
”顧長生往白景身前一擋,月白長衫的袖口故意掃過星砂罐,
帶起的青砂落在女帝裙擺:“正是。這白景是玄機子那老頭故人之子,
前幾日被人冤枉——您看他這手棋藝,哪像刺客?”他忽然撞了白景一下,
“還不快給女帝露一手,就用那招‘星落棋盤’。
”白景的指尖在袖中攥著那枚刺殺用的銅針,針尾的星砂粉末蹭在衣料上,留下淺白的痕。
他垂眸時,余光瞥見顧清寒悄悄往他身后挪了半步,
粉披風的一角掃過他的靴底——那是昨夜在地牢約定的暗號,意為“西側有退路”。
女帝忽然笑了,玉如意輕敲鳳輦扶手:“玄機子的故人之子?倒是巧了?!彼抗廪D向白景,
“聽說你棋藝精湛,不如與顧將軍對弈一局?就以觀星臺的星砂為注,
也算為結盟儀式添些趣致?!鳖櫱搴⒖烫針屔锨?,粉披風掃過地面的桂花碎:“我奉陪!
輸了的人要去后廚幫張老倌揉面,做三日芝麻酥!”他往棋盤旁一站,槍桿往地上一頓,
青石板竟被震出細縫,“白兄可別放水,我這棋路可是跟著槍法練的,烈得很!
”白景執(zhí)黑子落下“天元”位時,指腹的薄繭擦過烏木棋盤,發(fā)出細微的響。
顧清寒執(zhí)白子應在“星位”,槍纓上的紅綢掃過棋盤邊緣,帶起的風卷走枚落在角落的黑子。
白景忽然笑了,眼底的冷光淡了些:“將軍的棋路果然如槍法,鋒芒畢露。
”他指尖捻起枚黑子,落在白子斜對角,“只是觀星臺的星砂教我,留三分余地更穩(wěn)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