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無邊無際，沉重地包裹著我。
意識像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時而浮起一點微光，時而又被巨大的黑暗吞噬。每一次短暫的清醒，都伴隨著身體深處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后背撞擊墻壁的鈍痛，手腕骨裂般的銳痛，還有……心口那被戳穿、被踐踏的，無法形容的、滅頂?shù)耐闯?/p>
耳邊似乎有模糊的聲音，像是隔著厚重的水層。有人粗暴地給我灌下冰涼的液體，帶著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藥味。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灼熱的炭火，燒灼著喉嚨，也燒灼著殘存的意志。身體沉重得像被巨石壓住，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張……藥量……確?！察o……”
“……看緊……不準……死……”
“……星漫……心臟……必須……”
斷斷續(xù)續(xù)的、冰冷而扭曲的音節(jié)，像毒蛇一樣鉆進混沌的意識，帶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戰(zhàn)栗。
我好像被關(guān)起來了。身下是冰冷的床板，四周是冰冷的墻壁。沒有窗戶，只有門縫底下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諝饫飶浡覊m和絕望的味道。門被反鎖了。外面有沉重的腳步聲，像巡邏的野獸。
顧承硯……他要把我關(guān)到“狀態(tài)穩(wěn)定”，然后……剖出我的心臟……
這個認知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麻木的混沌，帶來尖銳的清醒和更深的恐懼。
不！
我不能死在這里！不能像垃圾一樣被清理掉！
求生的本能，在巨大的絕望和恐懼中，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爆發(fā)出最后一絲瘋狂的力量。
我艱難地轉(zhuǎn)動著劇痛的頭顱，目光在狹小囚室般的房間里徒勞地搜尋。除了一張硬板床，幾乎空無一物。
視線最終落在自己身上——一件柔軟的絲綢睡裙。是顧承硯讓人換上的？為了讓他珍貴的“容器”保持“舒適”？
真是諷刺。
我喘息著，用盡全身力氣，顫抖著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手指摸索著睡裙的領(lǐng)口，沿著精致的鎖邊一路向下。
指尖在睡裙側(cè)面的一個接縫處停住。那里……似乎有一道極其細微的開線？是之前掙扎時被扯開的？
幾乎沒有猶豫，我用指甲死死摳住那一點點線頭，用盡殘存的力氣，猛地一撕！
嘶啦——
一聲細微的布料撕裂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卻如同驚雷。
一小片薄而柔軟的絲綢被我撕扯下來，只有巴掌大小。我將它緊緊攥在手里，冰冷的絲綢貼著滾燙的掌心。
然后，我顫抖著抬起另一只手——那只被顧承硯捏得幾乎骨裂的手腕，此刻腫脹劇痛，動彈不得。我張開嘴，用牙齒狠狠地、不顧一切地咬向自己手腕內(nèi)側(cè)細嫩的皮膚！
劇痛傳來，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瞬間彌漫在口腔。
溫熱的液體順著腕部流下。我立刻用那只還能動的手，將撕下的絲綢布料死死按在流血的傷口上！
鮮血迅速浸透了薄薄的絲綢，暈開一片刺目的暗紅。
痛！鉆心的痛！但這痛楚卻像一劑強心針，刺激著我麻木的神經(jīng)，帶來一絲詭異的清醒。
我喘息著，靠著冰冷的墻壁，等待那浸透鮮血的布片變得足夠沉重、足夠顯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血液浸染得差不多了。我松開手，將那塊染血的絲綢布片小心地卷起，藏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然后，我掙扎著，像一條瀕死的蠕蟲，艱難地、一寸寸地挪動身體，從冰冷的硬板床上爬下來。骨頭像是散了架，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痛得眼前陣陣發(fā)黑。
終于，挪到了門邊。那扇厚重的、冰冷的門，門縫底下透著一線微弱的光。
我側(cè)著身，將臉頰緊貼在冰冷的地面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那只攥著染血布片的手，拼命地從狹窄的門縫底下伸了出去！
手指伸出門縫的瞬間，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生命力。
意識再次開始模糊。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要將我徹底吞噬。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仿佛聽到門外遠處的走廊里，傳來一聲模糊的、壓抑的驚呼？是巡邏的人嗎？還是……幻覺？
希望……這微弱的、帶著血腥味的求救信號……能……
黑暗徹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