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過分明亮的燈光,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扎在李旭辰布滿血絲的眼球上。貨架上五顏六色的包裝袋,鮮艷得刺目而虛假,如同覆蓋在腐爛傷口上的廉價創(chuàng)可貼。
空調冷氣開得十足,帶著一股塑料管道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強行灌入他的鼻腔。
他推著購物車,金屬輪子在光潔如鏡的瓷磚地面上滾動,發(fā)出單調的“咕?!甭?,在這片由人工光亮和合成香氣構建的虛假繁榮里,顯得格格不入。
林雪寧蜷縮在出租屋里的景象,她空洞的眼神,無法停止的顫抖,還有昨夜自己電腦椅背那詭異的凹陷……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維持這具軀殼運轉的最低能量,即使吞咽本身都變得無比艱難。
他停在一排長長的冷藏貨架前。巨大的玻璃門后面,堆砌著成盒的牛奶,酸奶,包裝好的冷鮮肉,散發(fā)著森然的寒氣。他需要牛奶,也許能安撫一下林雪寧脆弱的神經(jīng)。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玻璃門把手。
“滋啦——滋啦——”
頭頂一根老舊的日光燈管突然發(fā)出接觸不良的噪音,慘白的光線劇烈地明滅閃爍。
就在這光線的劇烈跳躍中,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鐵銹腥氣,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冷藏臟器特有的甜膩膻味,毫無征兆地鉆進他的鼻腔!
李旭辰的身體猛地僵住。
不是超市的味道。這味道……太熟悉了!它來自地獄,來自昨夜那間被血浸泡的派出所!來自王勇殘破軀體的周圍!它黏稠,冰冷,帶著死亡特有的質感!
幻覺?
他猛地甩頭,試圖驅散這不祥的氣息。但下一刻,閃爍的燈光驟然穩(wěn)定,將冷藏柜玻璃門映照得如同一面巨大的,模糊的鏡子。
鏡面里,倒映出他蒼白憔悴的臉。但就在他臉的旁邊,在玻璃的扭曲反光中,在那成排的冷鮮肉包裝盒的縫隙里……有什么東西!
一只青灰色的,浮腫的手!
不是完整的,是半截!從手腕處斷裂,斷口處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骨茬和暗紅近黑的凝血!它就那樣靜靜地“擱置”在幾盒特價豬肋排旁邊,死白的皮膚在冷柜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蠟光,斷口處滲出的粘稠液體正極其緩慢地浸潤著包裝盒的塑料膜……
“呃……”
李旭辰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扼住般的抽氣。胃里猛地收縮,強烈的痙攣讓他眼前發(fā)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T恤。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瘋狂上竄,頭皮陣陣發(fā)麻!
不是幻覺!那味道!那景象!它就在那里!
他猛地后退一步,購物車的金屬邊框狠狠撞在他的小腿骨上,劇痛讓他一個趔趄。視線死死鎖住冷藏柜——玻璃門后的景象清晰無比:整齊碼放的冷鮮肉,塑料包裝光潔完整,哪里有什么斷手?只有一塊促銷的,色澤鮮紅的牛腩,在燈光下滲出細密的水珠,像極了……凝固的血珠。
是那塊牛腩?光線扭曲造成的錯覺?
但那濃烈的,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呢?它還在鼻腔里縈繞,如此真實,如此冰冷!
“咕嘰……”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粘稠擠壓聲,仿佛就在耳邊響起!像濕透的海綿被揉捏,又像……濕滑的內臟被攪動!
李旭辰的心臟瞬間停滯!他猛地扭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掃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旁邊的冷凍區(qū)!
巨大的冰柜里,整只冷凍白條雞堆疊在一起,僵硬的雞爪伸展著,雞身覆蓋著厚厚的白霜。一個穿著超市藍色工裝馬甲的理貨員,正背對著他,彎腰將幾只凍雞塞進冰柜深處。那人身形微胖,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咕嘰……”
聲音再次響起,是理貨員用力將凍雞塞進縫隙時,冰霜和凍肉摩擦發(fā)出的聲音?
李旭辰死死盯著那個背影,盯著那人后頸上油膩的花白頭發(fā)茬。一股冰冷的恐懼無聲漫延。不是他!但又像……像某種拙劣的模仿!是它在嘲笑!是它在提醒!它無處不在!它就在這看似安全的日常里!
“啊——!”
一聲女人的尖叫在附近炸響。
李旭辰驚得渾身一顫,幾乎跳起來。只見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母親,正捂著嘴,驚恐地看著他腳邊——他剛才踉蹌后退時,購物車撞翻了旁邊一個堆滿促銷薯片的展示塔!
色彩鮮艷的包裝袋如同決堤的洪水,“嘩啦啦”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他的腳踝,翻滾著散落一地,發(fā)出巨大的噪音。薯片袋子被踩爆的“噼啪”聲此起彼伏,像極了……某種細碎骨骼被碾碎的聲響。
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過來。
驚詫,疑惑,嫌惡,看熱鬧的漠然……各種各樣的眼神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李旭辰死死困在中央。超市保安聞聲快步走來,眉頭緊鎖。
“搞什么???”
“嚇死人了!”
“這人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竊竊私語一聲聲刺入李旭辰的耳膜。他站在薯片的“廢墟”中央,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嘴唇微微哆嗦著,想解釋,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那冰冷的血腥味似乎還在鼻端縈繞,混雜著薯片油膩的膨化食品氣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眩暈感。
保安審視的目光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罪犯,無處遁形。
“對……對不起……”他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干澀。他慌亂地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去撿拾那些散落的,被踩扁的薯片袋,手指因為恐懼和羞恥而顫抖得厲害。冰冷的瓷磚地面透過薄薄的褲料傳來寒意,卻遠不及他心底那一片冰封的恐懼。
狼狽地賠了錢,在無數(shù)道目光的注視下逃離超市,午后的陽光白得刺眼,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李旭辰拎著稀稀拉拉幾樣勉強拿出來的東西,腳步虛浮地走在回小區(qū)的路上。
超市的冰冷燈光,刺鼻的消毒水味,翻倒的薯片塔,保安懷疑的眼神,圍觀者竊竊私語的畫面……與昨夜的血腥地獄,王勇的殘軀,那張裂開的獰笑肥臉瘋狂地交織,重疊,在他腦海中翻騰,切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似乎鐵銹味的幻覺。PTSD的陰影,如同附骨之疽,已深深扎根。
回到家,反鎖好門,將那幾袋象征性的食物丟在廚房,李旭辰像被抽干了力氣,跌坐在電腦椅上。冰冷的椅背透過單薄的T恤傳來寒意。
他需要答案。
必須知道父親在那場十五年前的悲劇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那份文件里冰冷的“意外死亡”結論,在他親歷了昨夜的地獄后,顯得無比蒼白和虛偽。
他打開電腦,屏幕幽幽的藍光映亮他疲憊而焦灼的臉。手指在鍵盤上敲下關鍵詞:【劉莊 強拆 劉根生 死亡 2008年】。
搜索引擎轉了幾圈,跳出的結果大多是無關的市政新聞或房地產(chǎn)廣告。他點開一個又一個鏈接,翻到十幾頁之后,內容開始變得稀少而重復。關于“劉莊事件”的信息,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精心地抹去了。
不甘心。他點開本地幾個歷史悠久的網(wǎng)絡論壇,輸入同樣的關鍵詞。這次,一些零星的碎片出現(xiàn)了。
在一個名為“西城往事”的懷舊論壇角落,一個十幾年前的老帖子標題映入眼簾:《有人還記得劉家坳那檔子事嗎?》。帖子沒有正文,只有寥寥幾條回復:
【用戶“仗劍走天涯”】:劉家坳?不就是現(xiàn)在安寧苑那塊地?當年鬧得挺兇,死了人。
【用戶“老西城” 回復“仗劍走天涯”】:噓!別提了!那家姓劉的老漢,死得慘啊!說是心梗,誰信?房子直接被推土機鏟了!他閨女……唉……后來也……造孽!
【用戶“清風明月” 回復“老西城”】:聽說那閨女后來瘋了?還是失蹤了?反正再沒消息。警察當時……呵呵,懂的都懂。
【用戶“仗劍走天涯” 回復“清風明月”】:姓陳的和姓李的,手眼通天!壓下去了!苦主沒地方說理!
【用戶“老西城” 回復“仗劍走天涯”】:慎言!小心查水表!帖子趕緊刪了吧!
李旭辰的心跳驟然加速。姓陳的,姓李的!陳國棟!李國棟!他的父親!帖子里的信息雖然模糊,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狠狠砸在他試圖為父親尋找一絲辯解的心上。
他試圖點開“老西城”和“仗劍走天涯”的頭像發(fā)送私信,系統(tǒng)卻提示該用戶已注銷多年。
最后一絲線索也斷了。網(wǎng)絡上的痕跡被清理得如此干凈。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試圖壓下胸腔里翻涌的憤怒和冰冷。
他拿起手機,指尖在通訊錄里滑動,最終停留在一個名字上:張叔(張建軍)。這是父親退休前關系最緊密的老同事,一個性格圓滑,消息靈通的老油條。也許……他能知道些什么?哪怕只是一點點內情?
電話撥通,響了七八聲,就在李旭辰以為無人接聽時,那邊終于接通了。
“喂?哪位?”張建軍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背景音有些嘈雜,像是在某個飯局上。
“張叔,是我,旭辰?!崩钚癯奖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哦?旭辰?。 睆埥ㄜ姷恼Z氣立刻變得熱情起來,但那份熱情浮在表面,“怎么想起給張叔打電話了?你爸身體還好吧?”
“我爸還好。張叔,我……想跟您打聽點事?!崩钚癯秸遄弥~句,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是……關于很多年前,劉莊那邊的一個項目,好像叫劉家坳舊改?您還有印象嗎?”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
剛才還存在的背景嘈雜音,好像一瞬間歸于寂靜。這份寂靜通過聽筒傳遞過來,沉重得讓人窒息。李旭辰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幾秒鐘后,張建軍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份虛假的熱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意壓低的,帶著強烈警惕和疏離感的冰冷,語速也變得異常急促:
“劉家坳?什么劉家坳?沒聽說過!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你打聽這個干什么?誰讓你問的?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找你了?” 最后一句,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掩飾的驚惶。
“沒有,張叔,我就是……”
李旭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建軍粗暴地打斷:
“沒有就好!我告訴你旭辰,別瞎打聽!對你沒好處!對你爸更沒好處!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早就翻篇了!翻篇了懂不懂?跟你沒關系!好好上你的班,別給你爸惹麻煩!我還有事!掛了!”
“嘟…嘟…嘟…”
忙音急促地響起,冰冷而決絕,像一記耳光扇在李旭辰臉上。
張建軍最后那句充滿恐懼的“別給你爸惹麻煩”,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心里。父親……果然……!而且,這潭渾水,深得足以讓張建軍這樣的老江湖聞之色變,避之不及!
他再撥過去,聽筒里傳來冰冷的電子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p>
最后一條可能的得知真相的線索,也徹底斷了。只剩下那份泛黃的,散發(fā)著霉味和罪惡氣息的文件,以及昨夜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和低語。
客廳里傳來輕微的響動。李旭辰放下手機,走出書房。林雪寧已經(jīng)起來了,她換下了那件沾滿泥污的外套,穿著一件干凈的米色毛衣,但臉色依舊蒼白得透明,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一個不大的行李箱立在門邊。
“雪寧?你這是……”李旭辰的心猛地一沉。
林雪寧抬起頭,避開他詢問的目光,眼神里充滿了疲憊,恐懼和一種下定決心的疏離。她走到茶幾旁,拿起一張藍色的門禁卡,那是李旭辰小區(qū)的門禁。
“我爸……剛打了十幾個電話?!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知道了……昨晚的事。他……很生氣。命令我立刻搬回家?!?/p>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積蓄勇氣,“他說……他說再待在這個鬼地方,我會真的瘋掉。他……可能是對的?!?/p>
她走到李旭辰面前,將那張藍色的門禁卡輕輕塞進他手里??ㄆ鶝?。
“這個……你留著?!彼桓铱此难劬Γ暰€低垂著,落在自己緊握行李箱拉桿,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上,“我……我還是得走。對不起,旭辰。我……我撐不住了。昨晚……你……你現(xiàn)在看起來也很不好?!彼穆曇粼絹碓降停瑤е鴿庵氐谋且簦傲粼谶@里……我總覺得……覺得她……還在看著我們……在聽著我們……”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仿佛有冰冷的視線正舔舐著她的后頸。
李旭辰握緊了手中冰冷的門禁卡,喉嚨發(fā)緊,想說點什么挽留或安慰的話,卻發(fā)現(xiàn)任何語言在此刻都蒼白無力。
他理解她的恐懼。
昨夜的地獄,足以摧毀任何普通人的神經(jīng)。他有什么資格要求她留下,和他一起面對這無邊的恐怖和父親可能深陷的罪惡?他只能沉默地點點頭,喉嚨里堵著一團酸澀。
“有事……立刻找我?!绷盅幪痤^,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那雙曾經(jīng)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破碎的哀傷和無法言說的愧疚。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桿,輪子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滾動聲。她低著頭,快步走向玄關,擰開門鎖。
“我送你下去?!崩钚癯絾÷暤?。
“不用了?!绷盅帥]有回頭,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電梯……就在門口?!?/p>
她拉著行李箱走了出去。沉重的實木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門內門外兩個世界。
李旭辰站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冰冷的門禁卡。他沒有立刻關門,只是站在原地,聽著門外電梯運行的微弱嗡鳴聲,以及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漸漸遠去。
嗡鳴聲停了。電梯到了。
他下意識地,透過自家防盜門上狹窄的貓眼,向外望去。
昏暗的樓道感應燈下,林雪寧正拉著行李箱走向敞開的電梯門。她纖細的背影在空曠的樓道里顯得格外單薄,孤獨。
就在她的身影即將完全進入電梯轎廂的剎那——
李旭辰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狹窄的縫隙中,在轎廂內部明亮燈光與樓道昏暗光線交界的,那片模糊的金屬反光里……他清晰地瞥見,林雪寧身后幾步遠的樓道防火門旁邊的陰影深處……一個極其臃腫,極其沉重的輪廓,如同融化在黑暗里的巨大肉塊,靜靜地矗立在那里!
灰暗的,油膩的質感。一種非人的,絕對的靜止。
像一尊由惡意和怨念澆筑而成的雕像!
“雪……”李旭辰的驚呼被死死卡在喉嚨里!
“叮!”
電梯門在他眼前,在貓眼狹窄的視野里,嚴絲合縫地關閉了。金屬門板光潔冰冷,倒映著樓道昏暗的燈光,像一塊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樓道里瞬間恢復了死寂。感應燈因為聲音消失,也“啪”地一聲熄滅了。黑暗徹底的吞噬了貓眼外的世界。
李旭辰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心臟在死寂中瘋狂跳動,幾乎沖破胸膛。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剛才那臃腫輪廓,是幻覺?是光線扭曲?還是……它真的來了?它就在門外?就在這棟樓里?它在看著她離開?它……在等著誰?
極致的恐懼籠罩著他,讓他動彈不得,只能僵硬地靠在門上,聽著自己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在死寂的玄關里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他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疲憊襲來。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踉蹌地回到客廳,跌坐在電腦椅上,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電腦屏幕還亮著,幽幽的藍光照亮他失魂落魄的臉。
他需要冷靜。需要梳理。需要……一點支撐。
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拿桌上那半杯冷水。
就在他抬起手臂的瞬間——
他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盯住了電腦屏幕!
漆黑的,映著他模糊身影的電腦屏幕上……在他身影后方的空地上……那把老舊的,蒙著灰塵的電腦椅——他剛才起身離開時還空著的椅子——上面……
一個清晰無比的凹陷,正緩緩地……恢復!
就像……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沉重的“人”,剛剛從那張椅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