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點半的鬧鐘還沒響，林漾已經(jīng)攥著物理卷子坐在書桌前。臺燈的光暈落在昨夜沒寫完的大題上，草稿紙上的公式被反復涂改，最后還是空著——她故意留著，就像藏在書包側袋里的那包熱牛奶，早就溫好了，只等天亮后遞給他。
窗外的雪停了，天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林漾摸出書包里的淺灰色圍巾，指尖拂過末端的流蘇，針腳雖然歪歪扭扭，卻比商店里買的更暖。她對著鏡子把圍巾往脖子上繞了兩圈，又覺得太刻意，拆下來疊好塞進校服口袋，指尖觸到硬硬的紙角——是昨晚沒敢打開的、江熠夾在錯題本里的便利貼。
早讀鈴聲響起時，林漾抱著書包沖進教學樓。走廊里已經(jīng)有了零星的腳步聲，三班的燈亮著，她看見江熠的座位空著，心里剛泛起一絲失落，就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林漾，等一下！”
她猛地回頭，撞進江熠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他背著書包跑過來，額前的碎發(fā)有些凌亂，手里高高舉著她的藍色錯題本?！澳愕谋咀勇湮疫@兒了。”他停在她面前，胸口微微起伏，呼出的白氣在晨光里散開，“早上想給你送過去，沒想到在樓下碰到你?！?/p>
林漾接過錯題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都像被靜電電到似的縮回手。她低頭翻開本子，第58頁果然夾著張便利貼，上面畫著個發(fā)光的燈泡，寫著“這道題的思路比答案更重要”，末尾畫了個比平時更圓的笑臉。
“謝、謝謝?！彼驯憷N小心翼翼地夾回扉頁，抬頭時發(fā)現(xiàn)江熠正盯著她的脖子看，眼神里帶著點疑惑。林漾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圍巾，臉頰瞬間熱了起來——他是不是在奇怪她為什么沒戴他織的圍巾？
“你沒戴圍巾？”江熠果然開口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衛(wèi)衣帽子，“今天比昨天還冷，小心感冒?！?/p>
“啊？我、我?guī)砹?，在口袋里?！绷盅琶Π褔韽目诖锾统鰜?，胡亂往脖子上繞，結果纏成了一團。江熠笑著伸手幫她解開，指尖不經(jīng)意間劃過她的耳垂，燙得她屏住了呼吸。
他幫她整理圍巾的動作很輕，晨光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他認真的側臉上，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兩把小小的扇子。林漾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混合著雪后空氣的清冷，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旁邊經(jīng)過的女生偷偷議論著“江熠對林漾真好”，她的臉頰更燙了。
“這樣就不冷了?！苯趲退岛脟?，后退半步打量了一下，嘴角揚起滿意的弧度，“我媽說……我第一次織的圍巾能戴出門，就算成功了?！彼f話時耳尖紅得厲害，轉身就往教室走，“快早讀了，進去吧?！?/p>
林漾摸著脖子上溫暖的圍巾，看著他快步走進教室的背影，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熱牛奶。她連忙追上去，把牛奶往他手里塞：“給你，熱的?！边@是她早上五點起來熱的，怕涼了揣在羽絨服內袋里，此刻還溫溫的。
江熠愣了一下，接過牛奶時指尖觸到她的溫度，眼睛亮了亮：“謝啦，正好有點渴?！彼麛Q開瓶蓋喝了一口，嘴角沾了點奶漬，像只偷喝牛奶的貓。林漾忍不住想提醒他，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快進去吧，老師要來了”。
早讀課的鈴聲響起時，林漾的心還在怦怦直跳。她翻開物理卷子，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目光總忍不住往斜前方的江熠身上瞟。他正低頭刷題，左手握著那瓶牛奶，右手轉著筆，陽光落在他握著筆的手上，把指節(jié)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擠眉弄眼地說：“江熠對你也太好了吧，不僅織圍巾，還幫你系圍巾，剛才好多人都在看呢?！绷盅哪標查g紅透了，慌忙低下頭假裝看題，卻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小小的愛心，又趕緊涂掉，改成一個燈泡的形狀。
課間操時，林漾故意磨蹭到最后才下樓。她知道江熠每次都會等同桌一起，而她只想在走廊里“偶遇”他。果然在樓梯口碰到他和幾個男生說笑，他正把手里的零食分給大家，看到她時眼睛亮了亮，從口袋里掏出顆大白兔奶糖，趁別人不注意塞給她：“剛才牛奶很好喝。”
奶糖的糖紙在手心沙沙作響，林漾捏著那顆溫熱的糖，看著他和男生們勾肩搭背地跑下樓，心里像被糖紙裹住的甜，慢慢漾開。她知道圍在江熠身邊的女生很多，剛才經(jīng)過三班門口時，就看到有女生給他送了包裝精美的餅干，而她只能偷偷給他塞一顆奶糖，可這顆糖帶來的甜，卻比任何餅干都要濃。
午休時，林漾抱著錯題本去辦公室問老師題。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斫诘穆曇簦骸袄蠋?，林漾上次問的那道變壓器題，是不是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解？”她頓住腳步，聽見老師笑著說：“你倒是比她還上心，是不是偷偷給她開小灶了？”江熠的聲音低了下去：“她物理基礎弱，多講講總能學會的?！?/p>
林漾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退到走廊拐角。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手里的錯題本上，第38頁江熠寫的批注“這里要注意單位換算”突然變得格外清晰。原來他不僅幫她講題，還在老師面前悄悄關注她的薄弱點，原來那些她以為的“碰巧”，都是他刻意的用心。
下午的物理課，老師突然宣布要進行小測。林漾握著筆的手心冒出細汗，最后一道大題正是她留著空白的那道變壓器綜合題。她深吸一口氣，想起江熠講題時的樣子，想起錯題本上的批注，筆尖流暢地在卷紙上寫下步驟，連自己都驚訝于思路的清晰。
收卷子時，江熠經(jīng)過她座位，悄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林漾抬頭朝他笑了笑，看到他眼里的鼓勵，心里突然安定下來。她知道自己這次一定能做好，不為別的，只為了不辜負他一次次的講解，不辜負那些藏在錯題本里的心意。
放學鈴聲響起時，林漾正低頭整理錯題本。江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林漾，等我一下，一起走？”她抬頭時，看到他背著書包站在陽光下，圍巾在脖子上輕輕晃動，正是她早上給他的那條奶糖味的圍巾——他居然戴了。
兩人并肩走出教學樓，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林漾抱著錯題本，聽著江熠講班里的趣事，偶爾插句話，腳步不自覺地放慢。經(jīng)過操場時，看到幾個女生在打籃球，其中一個朝江熠喊：“江熠，來打一局啊！”
江熠笑著擺擺手：“不了，我要送林漾回家?！彼f話時自然地走到她左邊，擋住迎面吹來的風。林漾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看著他被夕陽染成金色的側臉，突然覺得那些藏在錯題本里的喜歡，那些沒說出口的牽掛，好像都有了形狀。
走到小區(qū)門口時，江熠突然停下腳步，從書包里掏出個小小的筆記本，遞給她：“這個給你，里面是我整理的物理公式匯總，比你的錯題本更全?！惫P記本的封面上，畫著兩個背靠背做題的小人，旁邊寫著“一起進步”。
林漾接過筆記本，指尖觸到封面上凸起的字跡，眼眶突然有點發(fā)熱。她知道這本筆記對他有多重要，上面記著他三年來的物理心得，可他就這樣輕易地送給了她。她想說“謝謝”，想說“我也喜歡你”，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的圍巾……織得很好看。”
江熠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眼角彎成好看的月牙：“你喜歡就好，下次……下次我給你織條更好的?！彼穆曇粼絹碓降?，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眼里，像盛著漫天星光，“林漾，明天的物理小測，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好?！?/p>
林漾點點頭，看著他轉身走進夕陽里的背影，突然想起筆記本最后一頁可能藏著什么。她快步跑上樓，回到家立刻翻開筆記本，最后一頁果然夾著張紙條，上面寫著：“其實我不是每次都順路，只是想多陪你走一段路。錯題本里的話，我都看懂了?！?/p>
窗外的夕陽把天空染成溫柔的橘粉色，林漾摸著紙條上溫熱的字跡，突然覺得那些藏在錯題本里的心事，那些未說出口的喜歡，好像都被溫柔地接住了。她在自己的錯題本最后一頁寫下：“明天的小測要加油，不僅為了進步，更為了告訴他，他的心意，我也收到了?！?/p>
臺燈亮起時，林漾把江熠送的筆記本和自己的錯題本并排放在桌上。兩本本子在燈光下依偎著，像兩個悄悄靠近的心，在安靜的夜里，終于找到了彼此的頻率。她知道故事還沒結束，但那些藏在錯題里的伏筆，那些未遞出的紙條，都在預示著一個溫暖的答案，正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