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單調(diào)聲響，敲打著劫后余生般的寂靜。教室里的燈光仿佛也卸下了沉重，柔和地灑在每一張疲憊卻寫滿解脫的臉上。學生們互相交換著如釋重負的眼神，壓抑了一整夜的恐懼和焦慮，在帕查警官沉穩(wěn)的宣告聲中找到了出口。
“各位同學、老師——”帕查的目光掃過窗外剛剛結束通話、向他點頭示意的警員，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我們剛剛與總部聯(lián)系上了，山下的道路已經(jīng)疏通完畢?？偛烤仍囮犝谏仙酵局?，很快就能接大家安全離開這里?！?/p>
話音落下，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教室里瞬間激起一片漣漪。低低的交談聲、壓抑不住的哽咽和短促的笑聲交織在一起，緊繃的弦終于松弛下來。教室里一陣輕微的騷動，低低的交談聲和壓抑不住的笑聲回蕩在空氣里。
從教學樓返回來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張張終于放松的臉，指尖卻捏得發(fā)白。
不能讓他們走。
現(xiàn)在離開了，找到的線索就付之東流了，甚至兇手也會趁亂脫身。而我，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走到教室中央，聲音在空氣里炸裂開來：
——“大家請安靜！”
教室安靜下來。
“帕查警官?！蔽业穆曇舨桓?，卻異常清晰，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zhì)感，“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了。所以，現(xiàn)在……大家還不能離開?！蔽铱桃饧又亓恕艾F(xiàn)在”兩個字，目光如淬火的刀鋒，直直釘在帕查的臉上。
教室里響起幾聲驚呼。帕查瞇起眼，冷冷道：“你確定？”
“是的，無比確定?！蔽业幕卮饠蒯斀罔F，沒有絲毫猶豫。我的視線緩緩掃過全場，如同探照燈般掠過每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捕捉著最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全場，繼續(xù)道：“你們一定很好奇——第一個死者，阿提猜?！?/p>
那是暴雨封鎖之前，在教室里吊死的阿提猜，是這場連環(huán)殺局的開端。
“他，是三位被害者中唯一一個不是足球部的人?！蔽翌D了頓，眼神變得森冷如冰，“所以，兇手對他，使用了完全不同的、更‘保險’的手法。他不是自殺，是被精心設計的謀殺！”
我轉身，抓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重重寫下四個字：麻醉勒殺。粉筆灰簌簌落下。
我轉過頭， “兇手在教室提前布置好了麻繩和高處支點，在引誘阿提猜進去后，用醫(yī)務室偷來的麻醉劑直接讓他昏迷，然后趁他完全無力反抗時，將他吊上房梁，用力勒死?！?/p>
我用粉筆在黑板上畫出阿提猜頸部的示意線條。
“所以當我們把他放下來時才會注意到——他的頸部勒痕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不安的‘完美’！在這種被吊起的極端痛苦下，人的求生本能會驅(qū)使身體劇烈掙扎，頸部會被繩索反復摩擦、拉扯，留下不規(guī)則的、甚至帶抓痕的痕跡！但阿提猜的勒痕，除了致命的那一道，幾乎沒有其他掙扎的痕跡！原因只有一個：他在被吊上去、繩索收緊之前，就已經(jīng)因為麻醉而徹底失去了意識，肌肉完全松弛，根本沒有任何力氣去踢蹬、去抓撓、去發(fā)出一點聲音！”
“阿提猜的死，其實是整場殺局的起點——殺掉他，兇手才能無所顧忌地對付另外兩個目標。暴雨、精心布置的現(xiàn)場、被困的足球隊……天時地利人和，全被他算盡了！”
“而兇手所依賴的核心武器，”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洞穿陰謀的穿透力，“是利用了每個被害人的‘習慣’！兇手對球隊所有人的日常習慣、行為模式、甚至心理弱點了如指掌！”
我的話音落下，教室里陷入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有人臉色瞬間煞白如紙，有人不敢相信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微微顫抖。恐懼的寒流再次席卷了每個人。
我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又寫下幾個大字：
——規(guī)律（習慣）性謀殺。
我轉身，目光如探照燈掃過每一張臉。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連環(huán)謀殺！兇手利用的，是每個被害人的‘習慣’！”
“兇手對球隊所有人的習慣了如指掌，所以兇手今天才會借助暴雨將隊員都留下來，阿提猜不是足球部的所以是唯一不了解其習慣的’不安定因素‘必須要第一個抹除，但讓兇手始料未及的意外出現(xiàn)了，我和帕琳娜也被留了下來?！?/p>
我吸了口氣：“班查，死于溺水！表面看是水箱意外砸頭，昏迷后淹死。但真正讓他倒下的，是馬桶上涂抹的藥劑！首先足球隊里有個不成文的習慣就是廁所最后一個馬桶是班查專用的其他人不會使用。其次班查有輕度潔癖，這是球隊里公開的秘密。他習慣使用最里側的公共馬桶并在使用前，用隨身攜帶的消毒濕紙巾仔細擦拭馬桶圈邊緣——就這樣藥劑沾上皮膚，加上在密閉空間吸入，幾分鐘就讓他失去意識！”
教室里響起幾聲倒抽冷氣。
“然后，兇手拉動一個隱藏機關，讓沉重的陶瓷水箱蓋精準無比地砸在班查的后腦勺上！這一擊，不僅能確認班查是否徹底昏迷，更重要的是，這能將他的頭精準得按進了注滿水的馬桶里！水箱蓋砸頭是障眼法，是為了讓這場謀殺看起來像一場可悲的‘意外’，同時，它也起到了‘定位器’和‘助推器’的作用，讓班查的面部精準地浸入水中，完成了致命的溺水！”
我一字一頓：“兇手在教室外，通過鏡片折射觀察廁所動靜！確認得手后，才‘恰好’讓人去找班查！”
我的目光，驟然釘死在他身上：
“我記得清清楚楚！兇手后來來到廁所查看班查時……他褲腿是濕的！從教室到廁所都是室內(nèi)走廊，怎么可能會被打濕。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兇手先去外面處理掉了機關！所以他才姍姍來遲！等我們把班查抬出來，他最后一個離開，并迅速開窗通風，擦掉馬桶上的藥劑……”
我的目光，像利劍般指向他。
——“兇手就是你?！?/p>
教室里頓時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投向了那名足球隊的教練披拉育。
披拉育的臉由青轉白，又由白漲紅，嘴角劇烈地抽搐著，隨即爆發(fā)出一聲強裝鎮(zhèn)定的冷笑：“胡說八道！無稽之談！我是球隊的教練！我怎么可能是什么連環(huán)殺人犯！我一直都在教室里，和學生們在一起！我怎么分身去拉動什么該死的機關！你簡直是瘋了！”
我絲毫不為所動，冷靜地走向教室靠近走廊的那扇窗戶。窗外的雨水管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我伸出手指，精準地指向窗戶上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小塊粘著的、邊緣打磨過的鏡片碎片。
“你一直在窗戶邊踱步，并且數(shù)次開窗‘確認雨勢’，表現(xiàn)得憂心忡忡，對吧？帕查警長，請您看這里?！蔽沂疽馀敛榭拷?。帕查警長皺著眉，順著我的手指仔細看去，當他調(diào)整角度，從那個小小的鏡片碎片中清晰地看到廁所隔間內(nèi)部那個死亡位置的倒影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你確認廁所情況和啟動機關的‘眼睛’，就在這里。”我冷冷地對披拉育說，“開窗，是為了方便你操作外面連接機關的繩索，你的‘踱步’，是焦急的在確認班查是不是如愿進入了你提前布置好的陷阱！”
“你真的是胡說八道，有什么證據(jù)。”
我冷笑一聲，拿出手機，手機照片中正是在醫(yī)務室拍到的藥劑使用借用清單：“你以為沒人注意到么？你從醫(yī)務室拿走了大量”卡利班噴霧”， 你的名字就署在這里。應該是用來做麻醉劑吧。就是迷暈阿提猜和造成班查昏迷的藥物。正好剛剛我在廁所采集到了這個?！蔽姨统鲋安潦民R桶后的紙巾。
“里面的成分法醫(yī)鑒定后就真相大白了?！蔽易詈笱a充道。
“我是教練！隊員訓練受傷用藥很正常！這能說明什么？”他試圖轉移焦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那阿諾呢！阿諾死在醫(yī)務室！你又怎么解釋？！我難道能隔空給他下毒嗎？”他還在強辯。
“你平時會發(fā)給球員“去痛片”刺激他們訓練，就是從方覺包里搜出來的那個白色瓶子?？梢娔闫綍r可以隨意支配醫(yī)務室的藥物，沒人懷疑?！?/p>
“但阿諾除了去痛片還有每晚服用安眠藥的習慣?！蔽依淅涠⒅?，“于是你把換成毒藥的“安眠藥”瓶放在顯眼處，你通過肢體與語言刺激阿諾，讓其被帶到醫(yī)務室，他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尋找他的安眠藥。他看到了那瓶熟悉的瓶子，在極度疲憊和焦慮下，他完全沒有起疑，像喝水一樣吞下了那幾顆致命的‘安眠藥’——然后死在了床上。”
我再次舉起手機放大那份藥劑清單的照片，——“看這里！阿諾果然很守規(guī)矩，或者說是習慣性登記，他在安眠藥的使用欄寫了他的名字和日期！”
“我剛剛去了教學主樓的2樓教員辦公室里搜了你的辦公桌。然后發(fā)現(xiàn)這個?！蔽姨鹗帜贸隽藙倓偹训降墓P記本，“這里面滿滿都是藥劑配比的記錄。如果我推斷的沒錯，”我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喪鐘，“法醫(yī)對阿諾進行解剖和毒化檢驗后，會發(fā)現(xiàn)他胃內(nèi)容物和血液中存在的致命成分，其分子結構和純度，與你筆記里精心調(diào)配記錄的這種‘毒藥’……將會是完美匹配！這就是你謀殺阿諾的鐵證！你親手調(diào)配的死亡配方！”
帕拉育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冷汗順著額角滾落。
“你逃不掉的！”我向前逼近一步，聲音低沉卻蘊含著巨大的壓迫感，“就算今天救援車來了，大家離開了這里，尸檢結果一出，尸檢結果一出，你依然是頭號嫌犯！拖延時間？是想給自己留足逃跑的時間嗎？”
“至于動機……”我冷哼一聲，從口袋抽出一張照片。我沒有立刻展示，而是用手指摩挲著照片的邊緣，目光如同穿透了時空，緊緊攫住披拉育那徹底崩潰的臉。
“是因為他吧？”我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字字如重錘，狠狠砸在披拉育的心上，“阿桑學長“
照片上是個陽光的年輕人。
“半年前……那場‘意外’溺水？恐怕沒那么簡單。”我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錘，“這真相……還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比較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