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抬眼時，眼底的紅血絲像爬滿了蛛網(wǎng)。他剛對著監(jiān)控視頻看了三個小時，此刻捏著杯子的手還在微微發(fā)顫，熱氣漫上鏡片，模糊了他望向白板的視線。
“謝了。”他吹了吹浮沫，茶葉在水里打著旋，“怎么樣，這案子看得頭大吧？”
“有點?！焙≡茮]敢坐，就站在桌旁，手指摳著牛仔褲的縫，“我……我可能想偏了?！?/p>
“偏了才好?！蓖跖d呷了口茶，紅茶的澀味漫過舌尖，“老思路卡死了，就得靠你們這些新腦子鉆空子。刑偵學(xué)院的高材生，別跟我來這套虛的?！?/p>
胡小云深吸了口氣，視線落在白板上“門鎖完好”四個字上：“銀行的防爆玻璃是B級安防標(biāo)準(zhǔn)，能抗住9毫米手槍直射，門鎖是德國進口的指紋鎖，一次輸錯密碼就會自動報警。
可監(jiān)控里，在這么緊張的情況下李璐一次就就打開了。”她頓了頓，聲音發(fā)緊，“看上去太容易了，難道是有人在等他搶？”
王興握著杯子的手頓住了。熱氣在鏡片上凝成水珠，順著邊緣往下淌，他卻沒擦。
辦公室里只剩下石英鐘的滴答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手抹了把臉：“有點意思。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明早八點案情分析會，把你的想法整理成報告?！?/p>
胡小云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時瞥見王興又拿起了監(jiān)控硬盤，背影在燈光下佝僂著，像塊被雨水泡透的老木頭。
晚上九點的老城區(qū)，霓虹燈把柏油路染成了調(diào)色盤。
張蕭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路燈拉得忽長忽短。他穿了件洗得發(fā)白的T恤，牛仔褲膝蓋處磨出了洞，手里攥著個皺巴巴的帆布包——這是他為“服務(wù)員張蕭”準(zhǔn)備的行頭，廉價，普通，扔進人堆里三秒鐘就會被遺忘。
“夜色KTV”的招牌在街角閃著粉紫色的光，門口的旋轉(zhuǎn)門把晚風(fēng)卷成了漩渦。他剛走進大堂，就被一股混合著酒精、香水和爆米花的氣味裹住了。
“蕭哥，上班啦？”走廊拐角處，一個穿JK裙的姑娘倚著欄桿，裙擺短得快到大腿根，亮片指甲油在燈光下晃眼。
是小慧，康向輝的女朋友，在這里做陪唱。她說話時，口香糖在嘴里“啪”地爆了個泡，眼神掃過張蕭的帆布包，帶著點說不清的輕慢。
張蕭“嗯”了一聲，視線沒在她身上停留，徑直走向電梯。他的睫毛很長，垂著眼時，陰影遮住了眼底的光——那是他練了多年的表情，木訥，寡言，像塊捂不熱的石頭。
小慧撇了撇嘴，轉(zhuǎn)身扭進了包廂。她最看不上張蕭這副死樣子，干活是麻利，可這人跟木頭似的，客人給小費都不會笑，要不是看他長得還算干凈，經(jīng)理早把他開了。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張蕭的眼神變了。他抬手按了四樓的鍵，指尖在金屬面板上停頓的角度，每次都一樣精準(zhǔn)。
四樓走廊的地毯厚得像踩在棉花上，隔音棉把包廂里的嘶吼吞掉了大半。張蕭推著酒車走在過道里，腳步輕得像貓。302包廂的門開著條縫，他探進去半個身子：“哥，您要的洋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