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于我,并非難事。
重生歸來,心性沉定,前世學習醫(yī)道多年的積累,在書院也有些益處。
首次月課放榜,我便躋身中游。
尤其是藥理一科,竟拔得頭籌,位列全院魁首。
素來嚴苛的掌院夫子,閱卷后竟也難得地舒展眉峰,當堂贊許:
「太好了,我蘭蕙書院藥理一科,終于有學子能壓清暉書院一頭?!?/p>
學堂內頓時一片嘩然。
「小地方來的,藥理竟如此精深?!?/p>
「魁首啊,這……如何做到的?」
說來慚愧,前世沉浮,我所學所精,盡在醫(yī)道藥理。鉆研多年,此科于我,早已刻入骨血,想不出彩都難。課后,夫子喚我至書齋。
他取出一份素白箋帖,遞至我面前:
「你的藥理天賦難得,可有意來我們書院的翰醫(yī)社?若你日后志在學醫(yī),此社對你大有裨益。」
我心下一動,恭敬接過:「學生愿意?!?/p>
填妥箋帖,循著指引尋至一處清幽院落。
見一學子正于窗下整理書卷,身姿挺拔,側影如松。
「師兄,煩請將此箋……」我將箋帖遞上。
他聞聲抬首,垂眸覽過箋帖。
待他重新抬眼望來,四目相接,我心頭如遭重錘猛擊,耳根瞬間滾燙。
原來是他,蕭景。
未來的翰醫(yī)國手,御醫(yī)院翹楚。
前世,我所在藥行曾與他供職的御藥局有過短暫交集。
他姿容清雋,氣質如松間冷月,疏離高華。
唯有專注研讀藥典時,眉宇間才會不經意地流瀉出一絲溫潤,如初陽融雪。
御藥局廊下偶遇,令我心跳如鼓,卻又自慚形穢。
那份隱秘情愫深埋心底,直至他奉召入京,音訊斷絕。
他離京兩月后,我才輾轉收到一封遲來的書信。
信中字字斟酌,小心翼翼探問:若他歸來,可否……再來尋我?
原來他離京前曾尋過我。
只是那時,在我家門外遇見了阿姊。
阿姊巧笑嫣然,告之我已許了人家……
那一刻,萬念俱灰中又生出燎原之火——原來在那短暫的共事時光里,他待我也是不同。
「師妹?!?/p>
蕭景清越如碎玉的嗓音響起,拉回我飄遠的神思。
「你的箋帖送錯了地方,翰醫(yī)社在隔壁院落,此處是文治院?!?/p>
我驀然回神,心頭一慌,忙接過他遞回的素箋,指尖無意擦過他微涼的指節(jié),更是慌亂。
「對不住,我……一時走岔了……」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那笑意清淺,卻如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面,悄然漾開一片溫柔的漣漪。
午后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細碎地灑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躍,鍍上一層朦朧淺金,柔和了那如冷月般的氣質。
這應該是我與他今生初次相見,他是怎么認出我的?
「沈師妹。」他開口,聲音溫潤了幾分。
「令姑母與我母親是舊識,姑母曾提及你來此進學,也說過你蒙學根基稍欠?!?/p>
他略頓,目光平和地落在我臉上,補充道:
「若有疑難,可來文治院尋我,我叫蕭景。」
我怔然頷首,心頭波瀾起伏,轉身欲走。
前世他書信中那力透紙背的字句,驟然無比清晰地浮現腦海:
「……婉兒,彼時鼓足萬般勇氣方敢提筆問詢……想著即便你已訂親,我亦愿……做個候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