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接觸，而是純粹意識的交融。
當我的意識體不顧一切地、如同撲火的飛蛾撞向那座搖搖欲墜的幽藍燈塔時，預想中的撞擊并未發(fā)生。沒有堅硬晶體的冰冷，沒有能量屏障的灼熱。只有一種……瞬間的、徹底的消融感。
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另一片即將干涸的海洋。
嗡——！
無法形容的劇痛、冰冷、絕望、污染……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瞬間刺穿了我的意識！這是曾禹棟意識核心正在承受的一切！是他靈魂深處永恒的酷刑！那些翻涌的黑色污染觸手，那些猩紅眼睛的“清道夫”守衛(wèi)發(fā)出的毀滅沖擊波，不再僅僅是外在的攻擊，而是直接作用在我的意識本源之上！我感覺自己正在被撕裂、被溶解、被那無邊的痛苦和惡意徹底吞噬！
“啊——！”現(xiàn)實世界中的我，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發(fā)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口鼻狂涌而出，瞬間染紅了醫(yī)療艙的白色床單！生命體征監(jiān)測儀發(fā)出刺穿耳膜的尖嘯，屏幕上代表腦波的曲線變成了一條瘋狂扭曲、瀕臨斷裂的鋸齒線！
“秦沐芫！堅持住！引導它！共鳴！”陳達嘶吼的聲音透過神經(jīng)鏈接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強大的精神穩(wěn)定脈沖，試圖將我即將崩潰的意識拉回來。
引導？共鳴？
在這無邊的痛苦地獄里？
意識在湮滅的邊緣掙扎。曾禹棟的痛苦如同冰冷的熔巖，灼燒著我的靈魂。那些污染碎片中的惡意低語，無數(shù)實驗體無聲的哀嚎，如同億萬只毒蟲啃噬著我的理智。毀滅的沖擊波一波接一波，要將這渺小的意識徹底碾碎。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被曾禹棟的絕望深淵同化的剎那——
燈塔頂端。
那點針尖大小、隨時會熄滅的幽藍火苗，仿佛感應到了我意識的徹底融入，也感應到了我那份同樣不顧一切的、尋求共鳴的意志，猛地……向內(nèi)收縮了一下！
不是爆發(fā)，不是擴散。
是收縮！
如同宇宙塌縮前的奇點。
緊接著——
嗡——！?。?/p>
一股無法形容的、并非強大卻極其堅韌、極其純粹的精神波動，如同被壓抑到極致后猛然反彈的琴弦，從那個塌縮的奇點——從曾禹棟殘存意識最核心的印記中——無聲地爆發(fā)開來！
這波動并非攻擊性的能量洪流，而是一種……頻率。
一種獨一無二的、屬于曾禹棟的“殘響”頻率！
這頻率如同水波般瞬間擴散，掃過整個瀕臨崩塌的意識廢墟！
奇跡發(fā)生了。
那些瘋狂攻擊燈塔、攻擊我的污染觸手，在接觸到這層無形頻率波紋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滾燙石頭的冰雪，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劇烈地扭曲、掙扎、然后……速度驟然變緩！它們依舊散發(fā)著惡意，依舊在蠕動，但動作變得遲滯、僵硬，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那滔天的毀滅欲望被一種奇異的、混亂的“噪音”所干擾、中和！
那幾個猩紅眼睛的“清道夫”守衛(wèi)，釋放出的強大精神沖擊波，在撞上這層頻率波紋時，威力也被大幅削弱、扭曲、甚至……部分反彈回去！守衛(wèi)們那扭曲的黑色輪廓劇烈地晃動起來，猩紅的光芒瘋狂閃爍，顯然自身邏輯也受到了這股“噪音”的強烈干擾！
整個狂暴的攻擊態(tài)勢，竟然因為這股微弱卻堅韌的頻率波紋，出現(xiàn)了短暫的遲滯和混亂！
曾禹棟的“殘響”！它在起作用！它在干擾“彼岸”的清除協(xié)議！
然而，代價是巨大的！
隨著這股頻率波紋的釋放，那座搖搖欲墜的燈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透明、更加虛幻！構成塔身的藍色晶體碎片如同燃燒殆盡的灰燼，大片大片地剝落、消散在虛無中！塔頂那點幽藍火苗，在爆發(fā)出最后的光輝后，驟然……熄滅了。
只剩下最后一點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淡藍色的光暈，如同呼吸般極其緩慢地、艱難地閃爍著，依附在塔身最后幾塊殘存的、幾乎透明的晶體上。
曾禹棟……他最后的本源力量，為了釋放這救命的“噪音”，為了給我爭取一線生機，徹底……耗盡了。他最后的存在印記，也到了徹底消散的邊緣。
“曾禹棟——！”我的意識在劇痛和污染中發(fā)出無聲的悲鳴，充滿了無盡的愧疚和感激。
沒有時間悲傷！
那短暫的干擾就是唯一的生機！趁著污染觸手遲滯、“清道夫”守衛(wèi)邏輯混亂的間隙，我凝聚起全部殘存的精神力量，不再試圖引導什么，而是將自己的意識，如同種子般，深深“嵌入”到那層由曾禹棟最后力量釋放出的、保護著我的頻率波紋之中！
共鳴！
不是我去引導他，而是讓我的意識，去契合他那獨一無二的“殘響”頻率！
如同兩股微弱卻同頻的電流，在毀滅的風暴中艱難地交匯！
嗡——！
一種奇異的共振感瞬間傳遞開來！
現(xiàn)實世界。
“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降低了一個音調(diào)！我那瘋狂抽搐的身體猛地一僵，弓起的后背重重砸回醫(yī)療艙！噴涌的鮮血似乎減緩了流速。生命體征監(jiān)測儀上，那條瀕臨斷裂的瘋狂鋸齒線，雖然依舊微弱，卻開始出現(xiàn)一種極其緩慢、極其不規(guī)則的起伏波動！如同……一顆微弱的心臟，在頑強地搏動！
“腦波頻率……發(fā)生劇烈變化！出現(xiàn)……未知諧波疊加！與曾禹棟的殘存腦波……產(chǎn)生……共鳴？！”陳達死死盯著監(jiān)控屏幕，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絲狂喜，“她……她成功了！她在曾禹棟的意識空間里建立了初步共鳴！正在利用曾禹棟的‘殘響’頻率，構筑自身臨時的精神屏障！”
他飛快地操作著控制面板，將“寧域”神經(jīng)場屏蔽系統(tǒng)的功率推到極限，同時引導其能量場，小心翼翼地、嘗試著去“貼合”我意識中散發(fā)出的那股微弱卻堅韌的“殘響”頻率。
“屏蔽效能……回升！10%……15%……穩(wěn)定在18%左右！”小張看著儀器，激動地喊道。
雖然只有18%，遠遠低于之前的水平，但對于瀕臨崩潰的我來說，這無異于在即將溺斃時抓住的一根浮木！手腕上那瘋狂閃爍的紅點，光芒似乎減弱了一絲，腦中那催命的倒計時數(shù)字，跳動的速度……似乎也極其輕微地……減緩了！
22:01:49→22:01:48
跳動間隔……變長了零點幾秒？！
雖然微不足道，但這是實實在在的減緩！
“歸零”信號的侵蝕……被曾禹棟的“殘響”頻率干擾了！
“快！加固這層共鳴！維持?。 壁w隊沖到醫(yī)療艙前，看著屏幕上那雖然微弱卻頑強存在的腦波曲線，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舊港區(qū)地下有發(fā)現(xiàn)了嗎？！”
“報告！”通訊器里傳來技術小組急促的聲音，“地質掃描在爆炸工廠正下方約15米深處，發(fā)現(xiàn)一個結構異常規(guī)整的金屬腔體！熱成像顯示內(nèi)部有單一低溫熱源！生命探測……信號極其微弱，非典型生命特征！異常能量感應……檢測到與之前‘灰衛(wèi)衣07’載體部分吻合的微弱精神波動！但被某種強力屏蔽場包裹！位置坐標已鎖定！”
找到了！承載陸薔薇意識的載體！
“B組！立刻突入！目標金屬腔體！小心屏蔽場和陷阱！我要活的載體！”趙隊幾乎是用吼的下達命令，隨即看向陳達，“她還能撐多久？”
陳達看著屏幕上我那雖然穩(wěn)定了一些，但依舊如同風中殘燭的生命體征和腦波曲線，以及那層微弱的“殘響”共鳴屏障，聲音凝重：“這層共鳴極其脆弱，全靠秦沐芫的意志力和曾禹棟最后那點印記在維持。曾禹棟的印記正在快速消散……一旦徹底消失，共鳴崩潰，‘歸零’信號會立刻以更猛烈的強度反撲！她……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必須在一個小時內(nèi)，要么找到陸薔薇的載體，激活那個‘后門’，要么……找到徹底屏蔽或摧毀‘彼岸’信號源的方法！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無比清晰。
一個小時！
“舊港區(qū)地下！全速前進！”趙隊的命令如同炸雷。
舊港區(qū)地下深處。
空氣冰冷潮濕，彌漫著濃重的泥土腥味和鐵銹氣息。廢棄的管道如同巨獸的腸道，在探照燈的光柱下向前延伸。B組的突擊隊員穿著厚重的防護服，如同沉默的獵豹，在狹窄、積水的通道中快速穿行。手中的武器槍口指向黑暗的每一個角落。
“目標就在前方！距離50米！”領隊的隊長壓低聲音，頭盔上的熱成像儀顯示著前方通道盡頭，一扇嵌入巖壁、布滿銹跡和冷凝水的厚重金屬門。
門是虛掩著的。一股淡淡的、冰冷的福爾馬林氣味從門縫中飄散出來。
“準備強攻！爆破組就位！小心屏蔽場干擾！”隊長打出手勢。
就在爆破手小心翼翼靠近門邊，準備安置微型定向炸藥時——
吱呀……
那扇厚重的金屬門，竟然……自己緩緩向內(nèi)打開了！
里面并非預想中的黑暗或戒備森嚴。
燈光亮起。柔和的白光，照亮了一個……不大的、異常潔凈的空間。四壁是光滑的合金，地面一塵不染?？諝庵袕浡鼭獾母栺R林和消毒水氣味。
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透明的……培養(yǎng)罐。
罐體并非療養(yǎng)院地下那種粗陋的玻璃，而是由某種極其先進的復合材質制成，散發(fā)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罐內(nèi)充滿了淡黃色的、粘稠的液體，不斷有細小的氣泡從底部升起。
而在那淡黃色的液體中，懸浮著一個身影。
一個穿著深灰色連帽衛(wèi)衣的身影！微駝的肩膀！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身形……與監(jiān)控里交接骨灰盒的灰衛(wèi)衣07，以及療養(yǎng)院培養(yǎng)罐中看到的那個身影，一模一樣！
灰衛(wèi)衣07！承載著陸薔薇意識的載體！
它（他？）懸浮在液體中，一動不動，如同沉睡。衛(wèi)衣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了左側鎖骨下方——那里，一個極其清晰的、淡褐色的、水滴形狀的胎記，在淡黃色液體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
陸薔薇的胎記！鑰匙！
但詭異的是，在培養(yǎng)罐的旁邊，并沒有復雜的維生設備或監(jiān)控儀器。只有一臺老舊的、布滿灰塵的……便攜式全息投影儀。投影儀正對著培養(yǎng)罐，處于開啟狀態(tài)，但投影區(qū)域一片空白。
“目標確認！灰衛(wèi)衣07載體！發(fā)現(xiàn)胎記！”隊長立刻匯報，同時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未發(fā)現(xiàn)守衛(wèi)！未發(fā)現(xiàn)陷阱裝置！準備回收載體！”
隊員們迅速上前，動作專業(yè)而謹慎，準備打開培養(yǎng)罐的封閉裝置。
就在這時——
嗡……
那臺老舊的投影儀突然亮了起來。一陣雪花閃爍后，一個清晰的、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被投射在培養(yǎng)罐前的地面上。
是周正國！
他的面容比周恂視頻里看到的要蒼老許多，頭發(fā)花白，眼窩深陷，但眼神卻異常清醒，甚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解脫。他微微佝僂著背，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看著鏡頭（或者說，看著即將進入房間的B組隊員）。
“你們來了。比我預想的……快一點?！敝苷龂穆曇敉高^投影傳來，平靜、沙啞，帶著濃濃的倦意，卻不再有“夜梟”那種冰冷的電子感?！翱磥?，那個叫曾禹棟的‘殘響’……比我想象的還要堅韌一些。他給了秦沐芫……喘息的機會?！?/p>
他微微側身，目光似乎穿透了投影，落在了培養(yǎng)罐中那個懸浮的身影上，眼神極其復雜，有痛苦，有悲哀，甚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
“這是我的……失敗作品。也是我的……救贖?！彼従徴f道，聲音低沉，“‘灰衛(wèi)衣07’……一個本應被‘歸零’的早期實驗體。意識被剝離了大半，只剩下執(zhí)行命令的本能，如同行尸走肉。他是我……執(zhí)行‘彼岸’那些骯臟任務的工具。包括……將那份‘骨灰盒’交給驛站管理員，引發(fā)這一切。”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間，直視著指揮中心的趙隊和陳達，以及……醫(yī)療艙中的我。
“陸薔薇……她是個意外。一個美麗的、不該被卷入的意外?！敝苷龂穆曇魩е钌畹耐闯?，“她發(fā)現(xiàn)了‘忘憂’的秘密，發(fā)現(xiàn)了‘彼岸’的冰山一角。她太聰明了……聰明到威脅到了他們?！畾w零’她的命令……是我親手簽發(fā)的?！彼]上眼，痛苦地吸了一口氣，“但我……后悔了。在她被剝離意識、即將被徹底‘格式化’的最后時刻，我……利用權限，截留了她意識中最核心、最堅韌的一部分，還有……她發(fā)現(xiàn)的那個‘后門’烙印。”
他指向培養(yǎng)罐中的身影：“我把她……植入了這個即將廢棄的‘容器’里。一個行尸走肉，一個廢棄容器。這或許是……最諷刺的藏匿之處?！税丁粫谝庖粋€廢棄的容器，就像他們不會在意一件用過的工具。我用‘夜梟’的權限，將這個容器轉移、封存，用我畢生研究的精神屏蔽技術，將它藏在這里，如同藏起我最后的……良知和罪證。”
“為什么？”趙隊冰冷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在房間內(nèi)響起，“為什么幫我們？又為什么設下陷阱？”
“幫？”周正國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只是……想贖罪。為我的兒子周恂……為陸薔薇……也為所有被我送進‘彼岸’深淵的人?！彼难凵褡兊娩J利，“但‘彼岸’……不會允許背叛?！箺n’……從來就不是我。它是我脖子上的枷鎖！是‘彼岸’套在我意識上的控制程序！那個仿生體，只是它遠程操控的軀殼！我的每一次‘越界’，每一次試圖擺脫控制，都會引發(fā)它的‘清除協(xié)議’！教堂的陷阱，是‘夜梟’控制程序的本能反應！引你們?nèi)ヅf港區(qū)，給你們坐標……是我在它邏輯沖突的縫隙里，塞進去的……私貨?！?/p>
他看向培養(yǎng)罐，眼神充滿了悲哀：“現(xiàn)在，它來了。我能感覺到……枷鎖在收緊?！箺n’的控制程序……正在重新上線。它不會允許這個‘鑰匙’落在你們手里?！?/p>
仿佛印證他的話一般——
滋啦！
培養(yǎng)罐旁邊那臺老舊的投影儀突然劇烈地閃爍起來！周正國的影像開始扭曲、失真！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強行切入，覆蓋了他的聲音：
（警告！檢測到管理員權限異常操作?。?/p>
（非法數(shù)據(jù)節(jié)點確認?。?/p>
（執(zhí)行最終清除協(xié)議?。?/p>
（目標：非法意識載體（灰衛(wèi)衣07）！清除?。?/p>
嗡——！
培養(yǎng)罐內(nèi)部，淡黃色的液體突然劇烈翻涌起來！無數(shù)細小的、閃爍著危險紅光的納米機器人從罐壁的隱蔽接口中蜂擁而出，如同嗜血的沙丁魚群，瘋狂地撲向懸浮在液體中的灰衛(wèi)衣07！它們的目標，赫然是那個水滴狀的胎記！
同時，培養(yǎng)罐的合金外壁上，數(shù)個隱藏的武器端口瞬間彈出，冰冷的槍口對準了罐外的B組隊員！
“開火！保護載體！摧毀武器端口！”隊長反應極快，怒吼著下令！
砰！砰！砰！
噠噠噠——！
槍聲瞬間在地下空間炸響！子彈打在培養(yǎng)罐堅固的外壁上，濺起密集的火星！幾名隊員精準地擊中了暴露的武器端口，將其摧毀！
但罐內(nèi)，那些致命的納米機器人已經(jīng)覆蓋了灰衛(wèi)衣07的身體，正瘋狂地試圖鉆入那個胎記！
“不——！”指揮中心，看著實時傳回畫面的趙隊目眥欲裂！
醫(yī)療艙內(nèi)。
“呃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靈魂被撕裂的劇痛猛地貫穿了我！并非來自我自身的意識海，而是……來自陸薔薇！
培養(yǎng)罐內(nèi)納米機器人對胎記的攻擊，如同直接作用于陸薔薇殘存的意識！那股劇烈的痛苦和瀕臨毀滅的絕望，通過那縷微弱到極致的意識連接，如同高壓電流般狠狠轟擊在我的意識深處！
現(xiàn)實世界中，我剛剛穩(wěn)定一些的身體再次劇烈抽搐！剛剛有所回升的生命體征瞬間暴跌！腦波曲線再次變成瀕死的直線！手腕上的紅點如同被澆了油的炭火，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腦中倒計時的跳動速度……驟然加快！
21:45:18→21:45:17→21:45:16……
時間在瘋狂加速流逝！
“陸薔薇……載體在遭受攻擊！”陳達瞬間明白了劇變的來源，臉色煞白！
“快！阻止那些機器人??！”趙隊對著通訊器狂吼！
地下房間內(nèi)，槍聲和爆炸聲更加密集。隊員們試圖用能量武器精準打擊罐內(nèi)的納米機器人集群，但又怕傷到載體本身，投鼠忌器！
眼看那些納米機器人就要突破胎記的皮膚防御！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一股無形的、卻帶著強烈干擾波動的精神力量，如同漣漪般掃過整個地下空間！并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培養(yǎng)罐內(nèi)部！
是陸薔薇！
是陸薔薇殘存的意識，在遭受毀滅性攻擊的絕境下，被強行激發(fā)出的最后反擊！這股力量并不強大，卻帶著一種獨特的、堅韌的頻率，瞬間擾亂了那些納米機器人的集群協(xié)作邏輯！
罐內(nèi)，那些覆蓋在胎記上、閃爍著紅光的納米機器人集群，動作猛地一滯！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紅光瘋狂閃爍，仿佛內(nèi)部程序發(fā)生了沖突！
“干擾起效了！快！”隊長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一名隊員眼疾手快，從裝備包中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閃爍著藍光的圓柱體裝置——強磁脈沖發(fā)生器！他猛地將其吸附在培養(yǎng)罐外壁靠近胎記的位置，啟動了開關！
嗡——?。?！
一道無形的、強大的定向電磁脈沖瞬間穿透罐壁，覆蓋了那片區(qū)域！
滋啦！噼啪！
覆蓋在胎記上的納米機器人集群瞬間爆發(fā)出密集的電火花！紅光迅速熄滅，如同被掐滅的煙頭，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黑色殘渣，紛紛揚揚地沉入淡黃色的液體底部！
危機暫時解除！
但就在眾人剛松了一口氣的瞬間——
噗嗤！
一聲輕響。
培養(yǎng)罐內(nèi)，懸浮著的灰衛(wèi)衣07，身體毫無征兆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一直低垂的頭顱，猛地……抬了起來！
連帽衛(wèi)衣的帽子滑落。
露出了一張臉。
一張……無法形容的臉。
五官的輪廓依稀還能辨認出是監(jiān)控里那個微駝肩膀的男人，但整張臉仿佛被投入了強酸之中！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灰、暗紅和慘白交織的、不規(guī)則的、如同融化的蠟像般的斑駁紋路！肌肉扭曲變形，一只眼睛只剩下空洞的血窟窿，另一只眼睛則翻著渾濁的、毫無生氣的眼白！
更恐怖的是，隨著他頭顱的抬起，衛(wèi)衣的領口被扯開，露出了左側鎖骨下方——那個剛剛被納米機器人攻擊過的、水滴狀的胎記！
此刻，那個淡褐色的、象征著希望和鑰匙的胎記……竟然在……蠕動？！
胎記周圍的皮膚如同活物般起伏、收縮！那淡褐色的印記顏色迅速加深，變成了暗紅色！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隆起、擴張！
一個拳頭大小的、不斷搏動著的、暗紅色的肉瘤！表面布滿了扭曲的、如同蚯蚓般的黑色血管，正散發(fā)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光芒！
和舊港區(qū)工廠里，那個被曾禹棟引爆的誘餌肉瘤……一模一樣！
“不——?。?！”指揮中心里，趙隊和陳達同時發(fā)出驚怒的咆哮！
陷阱！這才是終極陷阱！
周正國截留的陸薔薇意識，連同那個“后門”烙印，早已被“彼岸”的系統(tǒng)察覺并……污染了！它們被當成了誘餌和武器！植入這個載體！所謂的“鑰匙”，根本就是另一個毀滅開關！一旦被激活（無論是強行觸碰還是遭受攻擊觸發(fā)防御），就會引發(fā)同樣的災難！
周正國……他自以為的救贖和藏匿，從一開始，就在“彼岸”的算計之中！他也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快撤！所有人！立刻撤離！那是生物炸彈！”趙隊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帶著絕望！
但……晚了！
培養(yǎng)罐中，那個頭顱抬起、露出恐怖面容的“灰衛(wèi)衣07”，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如同老舊風箱拉動般的“嗬嗬”聲！他那只空洞的血窟窿和渾濁的白眼珠，死死地“盯”住了罐外的B組隊員！
一股冰冷、暴虐、充滿毀滅欲望的精神沖擊，混合著強烈的生物污染輻射，瞬間穿透了培養(yǎng)罐的屏蔽層，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向最近的隊員！
同時，他（它？）鎖骨下方那個搏動著的暗紅色肉瘤，光芒驟然變得刺眼欲裂！毀滅性的能量正在核心瘋狂匯聚！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并未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舊港區(qū)工廠里那熟悉而令人心臟驟停的——低頻脈沖爆鳴！
嗡——?。?！
一股無形的、毀滅性的能量沖擊波，以培養(yǎng)罐為中心，如同死亡漣漪般瞬間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