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口的晨霧裹著松針清香涌進來時,玄女猛地從干草堆上坐起。昨夜換形丹的藥效還在皮膚下隱隱發(fā)燙,她下意識查看四周——確認身上的仙靈之氣徹底隱匿后,才松了口氣。洞外傳來幾聲清脆鳥鳴,陽光穿透藤蔓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卻驅不散她眉間的愁云。
"系統(tǒng)說積攢功德才能修煉《功德訣》..."玄女揪著衣角喃喃自語,在狹小的山洞里來回踱步。功德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總不能硬搶。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石壁,突然想起書中折顏上神那雙能起死回生的手——都說懸壺濟世最攢功德,或許當個大夫是條路子?
下山的石板路結著薄霜,玄女踩著自己呼出的白霧往城里走。街邊包子鋪飄來的香氣勾得她肚子直叫,她修為尚低,還未辟谷,可攥著空蕩蕩的荷包,只能咽著口水繼續(xù)往前走。轉角處"濟世堂"的金字招牌被風吹得吱呀作響,透過雕花窗欞,她看見白胡子大夫正給百姓免費義診。不僅沒收錢,還免費贈藥。
"就這家了。"玄女眼睛一亮,裙擺掃過門檻的瞬間,藥柜里當歸和艾草的氣息撲面而來。掌柜的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頭也不抬地問:"抓藥還是看???"她深吸一口氣,學著凡人拱手的模樣:"我想...想拜您為師,學治病救人的本事。"
玄女話音剛落,白胡子大夫手中的藥杵"咚"地砸在藥臼里。碾到一半的陳皮碎屑濺出來,沾在他靛藍色的袖口上。他瞇起眼睛打量眼前這個灰布裙角還沾著草屑的少女,布滿皺紋的額頭擰成個"川"字:"姑娘,這話可別亂說。"
藥柜后的小藥童嚇得打翻了裝著當歸的竹篩,藥材滾得滿地都是。掌柜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亂跳,抬頭看了眼又趕緊低下頭,仿佛生怕惹上麻煩。玄女攥緊袖口,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我真的想學醫(yī),求您..."
他盯著少女灰撲撲的裙擺和眼底的倔強,喉結滾動著把后半句"胡鬧"咽了回去,枯瘦的手指卻下意識按住了身后上鎖的檀木藥柜。
"姑娘,這不是過家家的玩意兒。"大夫扯了扯漿洗得發(fā)白的領口,銅紐扣在日光下泛著冷光,"我這濟仁堂三代單傳,連女婿都沒摸過《傷寒論》的邊角。"他指節(jié)敲了敲案頭泛黃的醫(yī)書,墨跡暈染的批注里藏著幾代人的心血,"就算我肯教,那些祖?zhèn)鞯姆阶?..斷沒有外傳的道理,況且自古傳男不傳女,就算你學會了,哪家病人敢讓女大夫瞧?。?
藥碾子旁的小藥童縮著脖子往陰影里躲,玄女卻像沒聽見似的往前半步。她看見大夫腰間的牛皮藥囊磨出了毛邊,顯然是常年出診的痕跡——這樣的人,不該眼睜睜看著病痛折磨無辜的人。
您前日給那位抱著孩子的婦人看病,分文未取。"玄女攥著汗?jié)竦男淇?,盯著大夫腰間磨得發(fā)亮的藥囊,"用的都是最普通的紫蘇、陳皮,卻能讓高熱的孩子退了燒。"她聲音發(fā)顫,想起昨夜在破廟蜷縮的流民,"這條街上的百姓,哪個不是揣著幾個銅板來求您?可那些富貴人家的大夫,連正眼都不瞧窮人?!?/p>
醫(yī)館里靜得能聽見房梁上灰雀的啄食聲。掌柜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亂跳,又突然停了。"就算我豁出這張老臉教你..."大夫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他扯過墻上的《女誡》掛軸,泛黃的紙頁被風掀起,"看看這上面寫的!'婦無公事,休其蠶織',女子就該守在灶臺邊!上個月城西王家娘子偷學把脈,被族老當眾折斷了手腕..."他的聲音突然發(fā)顫,渾濁的眼睛里翻涌著什么,"我教了你,不是救人,是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