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禮堂的燈光驟然熄滅,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
下一秒,一束溫暖柔和的追光精準落下,如同月光般籠罩在舞臺中央。
光暈之中,褚月身著流光溢彩的孔雀綠舞裙,宛如一只初醒的精靈。
她緩緩舒展纖細的雙臂,指尖微微勾起,似雀鳥的喙優(yōu)雅輕啄,隨著腰胯一個極富韻味的輕旋,層疊的裙擺漾開一圈圈漣漪,細碎的光芒在裙褶間流淌。
舞臺左側(cè),兩位斜挎著葫蘆絲的女生微微頷首,指腹在音孔上靈巧地跳躍、揉按。
醇厚而略帶鼻音的旋律幽幽響起,如同山澗清泉漫過布滿苔蘚的青石板,帶著雨后森林潮濕的草木芬芳,絲絲縷縷地沁入觀眾席的每一個角落。
右側(cè)的長笛手身姿如修竹般挺拔,銀亮的笛身在側(cè)光的映照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
她們的吹奏清透悠揚,如同天邊舒卷的流云,與葫蘆絲那略帶泥土氣息的醇厚音色奇妙地交織、疊合,編織出層次豐富、意境深遠的和聲。
閉眼聆聽,仿佛置身于云南層巒疊嶂的云霧之間,感受著那份神秘與空靈。
清冽如碎玉般的古箏聲從舞臺后方適時切入。
身著白裙的女生指尖在琴弦上跳動,時而輕柔舒緩,似皎潔月光溫柔地灑在靜謐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時而急促密集,如驟雨敲打著寬大的芭蕉葉,聲聲入耳。
這沉穩(wěn)而多變的琴音,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整首曲子的骨架與節(jié)奏。
緊接著,清亮空靈的歌聲揚起,唱歌的女生站在鋼琴旁,目光投向遠方
“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歌聲仿佛帶著高原的陽光和微風,穿透了所有的樂聲,直抵人心。
褚月隨著歌聲翩然旋轉(zhuǎn),每一次旋轉(zhuǎn)都充滿力量與美感,裙擺瞬間如孔雀開屏般絢爛綻放!
腕間纏繞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與樂聲、歌聲完美地融成一片和諧的天籟,共同訴說著對那片神秘土地的向往。
當副歌的高潮如浪潮般涌來時,葫蘆絲與長笛的旋律驟然拔高,齊聲鳴響,古箏的撥弦也變得更為厚重有力,歌聲里也注入了前所未有的遼闊與深情。整個舞臺仿佛被這澎湃的音樂點燃!
褚月的動作也隨之變得更加靈動、奔放。她時而俯身低首,模仿孔雀優(yōu)雅地引頸飲水;時而踮起足尖,輕盈躍動,仿佛雀鳥靈巧地掠過蒼翠的枝頭。
裙裾上精心刺繡的孔雀尾羽,在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細碎而奪目的光芒,流光溢彩。
這一刻,她仿佛不再僅僅是模仿,而是真有一只來自云南密林的靈雀,掙脫了時空的束縛,降臨在這方舞臺之上,盡情舒展著生命最原始、最絢爛的華彩!
舞臺的燈光始終如影隨形地追隨著她,她是這光與樂、力與美交織而成的宇宙中心,所有的光芒都只為她一人加冕。
曲聲漸緩,最終,褚月以一個極其優(yōu)雅的姿態(tài)定格:一腿微屈,另一腿輕輕點地,上身微微前傾,頷首低眉,如同孔雀在月光下梳理翎羽。
樂聲與歌聲如退潮般漸弱、消散,最后一個清亮的古箏音符悠然落下,余韻未絕。
短暫的寂靜后,全場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如潮水般洶涌不息,久久回蕩在禮堂上空。
舞臺上,姑娘們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彼此相視一笑,眼中閃爍著完成精彩演出的激動與自豪。
她們的身影在尚未完全熄滅的舞臺燈光下交錯、重疊,構(gòu)成了一幅生動而溫暖的青春畫卷,將這份屬于她們的熱烈與絢爛,永遠銘刻在了這個星光璀璨的夜晚。
精致的妝容、華美的舞裙、恰到好處的燈光與舞美完美配合
褚月今天的這支孔雀舞,其震撼人心的力量,遠遠超越了軍訓時穿著軍裝跳街舞所帶來的驚艷。
那是一種糅合了民族韻味、肢體語言極致表達和生命張力的純粹之美。
表演結(jié)束,幕布尚未完全合攏,熱情的觀眾便按捺不住。
一個接一個的少年沖上舞臺,將手中的鮮花獻給臺上的姑娘們。
褚月無疑是焦點中的焦點,收到的花束最多,兩只手幾乎抱不過來,溢出的芬芳被旁邊的小伙伴們笑著幫她分擔。
懷抱鮮花的她,如同被眾星捧月的花仙子。
褚月她們匆匆在后臺拆下繁復的頭飾,也顧不上換下舞裙,就抱著滿懷的鮮花,帶著演出后的興奮與疲憊,回到了自己班級所在的位置。人群中,她的孔雀綠舞裙依然醒目。
“月月!”
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聲傳來。
褚月循聲回頭,心臟猛地一跳——只見段鳴捧著一大束嬌艷欲滴的香檳玫瑰,正站在她們班級后方略顯昏暗的空地上,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暖黃的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后的風塵仆仆和掩不住的期待。
褚月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將懷中的花束塞給旁邊的同學,提起裙擺
像一只終于找到歸巢的雀鳥,輕盈地、帶著難以言喻的喜悅,向段鳴飛奔而去!山間的精靈義無反顧地投入了紅塵的懷抱。
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被周圍不少舉起手機的同學捕捉下來。
不到十分鐘,褚月奔向段鳴的照片就占據(jù)了校園網(wǎng)的頭條。
段鳴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地將撲過來的褚月抱了個滿懷,香檳玫瑰的馥郁瞬間將兩人包裹。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善意的起哄聲、口哨聲和掌聲。
褚月今天的光芒太過耀眼,從舞臺到臺下,無數(shù)道目光都追隨著她。此刻看著她如乳燕投林般奔向那個高大帥氣的少年,觀眾席里,心情卻是各不相同
顧謹作為校學生會會長,自然在場。
他站在靠近后臺的陰影處,看著聚光燈外相擁的兩人,特別是褚月臉上毫不掩飾的欣喜,眼神深邃如寒潭,幽暗得看不清情緒。
尤茂冰也來了,手里還精心準備了一束明亮的向日葵。
此刻看著褚月被段鳴緊緊擁在懷里,他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弧度,帶著點自嘲,默默地將花束藏到了身后更暗的地方。
看來,這束陽光是送不出去了。
郝劍擠在人群中,手里還殘留著剛才送花時褚月指尖的微涼觸感,心底那點小小的竊喜尚未散去,此刻卻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看著人群中那對般配的情侶,心口像塞了一團棉花,悶悶的,有點涼。
段鳴緊緊抱著褚月,感受著她溫軟的身體和身上淡淡的汗意與花香。
周圍那些艷羨、驚嘆、甚至嫉妒的目光,像一劑強心針,讓他心頭那種因褚月過于耀眼而產(chǎn)生的、隱隱約約抓不住的不安感,才緩緩消散下去。
他低頭看著懷中人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充滿了失而復得般的巨大喜悅,但在這喜悅的縫隙里,又不受控制地閃過一絲心虛和愧疚的陰影。
他如此匆忙地趕來,除了思念,還有一個更直接、更狼狽的驅(qū)動力——就在昨天,他的初戀白夢,淚眼婆娑地向他表白了。
她說后悔當初年少無知輕易分手,放棄了自己真正愛的人。
她說現(xiàn)在他們都長大了,又在同一所大學,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段鳴當然沒有答應。他對白夢的照顧,在他自己看來,不過是出于老鄉(xiāng)和同學的情誼,一個女孩子在異地求學不容易,他順手幫襯一下罷了。
他反復告訴自己,他現(xiàn)在喜歡的是月月,只喜歡月月。
然而,面對白夢那雙盛滿悲傷和期盼的眼睛,那些更決絕、更傷人的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那畢竟是他情竇初開時真心喜歡過的人。
他無法再面對那雙眼睛帶來的壓力,也不想做出任何可能傷害褚月的事情。
最終,他選擇了最懦弱的方式——幾乎是逃也似的,登上了開往云城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