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前印著板板正正四四方方的印子。
他卻頭一次沒有對我發(fā)脾氣,只是拉住我。
「穗穗,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和我回家,我們即刻成親!」
話音一落,我眼看著身前周霆深的動作一頓。
整個京城都知道我有多想嫁給齊名。
我本該是開心的,但卻實在激不起一點波瀾,我淡淡開口。
「回家?」
「這里才是我的家?!?/p>
「你口口聲聲說周霆深在騙我?!?/p>
「可是自始至終,這七年來,難道騙我最多的人不是你嗎?」
這么多天,饒是我再笨,也能看出周霆深經(jīng)常忙得見不到影。
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尋常,只是他不說,我就不問。
前幾日無意間去城里采買種子,就聽見百姓們嘮家常。
說本來泥腿子走后,齊府護院傳出了一些泥腿子與人私奔的風言風語。
轉(zhuǎn)眼第二日。
護院的那一條舌頭被送到白綿綿和老婦人面前,一切風言風語都消失不見了。
回想起那日周霆深在車上的血腥味,我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是他從不嫌棄我把院子里弄得泥土滿天,是他告訴我:
「愛種什么種什么?!?/p>
「想學什么學什么?!?/p>
而不是像齊名要我做的那樣。
他不關(guān)心我喜歡什么,我只要做一個他心中滿意的妻子模樣。
「齊名,就像你說的?!?/p>
「我們從來都沒什么關(guān)系?!?/p>
論人好壞,但憑行跡。
周霆深對我,很好。
比所有人都好。
10
從田里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卻見身后始終有一束光。
我回過身,原來周霆深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我。
見我頓住腳步,他快步走上來。
把燈籠遞給我,接過我手中的鐵鎬,毫不介意地扛在肩上,吹著口哨。
他似笑非笑:「聽說田里有妖精,怕你被抓走了?!?/p>
我看著燈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暖融融的。
官服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愈發(fā)完美。
我喃喃道:「有妖精也是狐貍精。」
下一秒,我背上竹筐里的那張圖就被他順走了。
他晃著手里的圖,笑得像是個勾人心魄的妖精。
「教你識字的束脩禮。」
我嘆了口氣,果然是狐貍精。
以往每日我從郊外回齊府,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回去,齊名嫌我丟人,也不肯派車接我。
我頭一次和另一個人一起在鄉(xiāng)間漫步。
我低聲說道:「謝謝。」
謝謝你救我于困頓。
謝謝你維護我的名聲。
謝謝你告訴我別人的聲音不重要,要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
月色太美,兩個人的手越來越近,我卻只敢牽住他的衣角。
無意間碰到他的手套,周霆深迅速站到我的另一側(cè)。
恢復了剛剛的表情,大手把我的手包裹其中。
月色下,我看見他紅了耳垂。
他慵懶道:「馮麥穗,膽子大一些?!?/p>
「以后都牽這兒。」
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頓住腳步。
「周霆深?!?/p>
他帶笑的桃花眼亂了我的心神。
「當日在狀元府,我蓋的文書是什么?」
「不是賣身契吧?」
他只是看著我,眼睛里擒滿笑意。
湊近我的耳邊:
「是啊?!?/p>
「是把你賣給將軍府做女主人的賣身契?!?/p>
11
直到半月后我才知道周霆深用我那幅圖做了什么。
祭祀大禮一直都有,是皇上帶著朝臣開壇設(shè)祭。
祈求來年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
只不過今年因為南方招了蝗災(zāi),百姓格外重視。
我一進城買種子,剛問個價,就被人塞了一包又一包種子。
嘴里還喊著什么「種地娘娘」。
我過了好久才明白是在喊我。
見我還是不解,有老大爺直接把手里的書塞到我手里。
《農(nóng)耕錄》。
他指著上面的一頁說:
「馮娘子,這難道不是你作的嗎?」
我翻開一看。
當然是,這里面的每一張,每一筆,都是我這七年的嘔心所得。
是我來來回回,種了多少地,收了多少茬麥子,才積累下的財富。
里面寫著如何挑選產(chǎn)量高的種子。
如何培育,選擇來年的種子。
沒有進書院以前,我只會畫畫。
就一筆一筆按照好麥子的樣子,描繪下來。
后來去了書院,我學習了字,就更加方便了。
在各種圖上做了標注,更加清晰。
而每一本,扉頁都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