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過巷口，吹得林小滿的衣角輕輕擺動。她站在便利店門口，手里拎著裝有血袋的背包，思緒還停留在剛才殯儀館的那一幕。那種被記憶撕裂的感覺，仿佛一根細針在腦海中反復穿刺，疼痛卻無聲無息。
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老周正在柜臺后擦拭玻璃瓶，聽到門響，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藏著點什么。
“回來了?！彼Z氣平淡，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林小滿意識到自己沒有回答上一通電話里的承諾，但老周沒提，只是遞給她一杯熱茶。
“你確定還要繼續(xù)？”他問。
她接過茶杯，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我別無選擇?！?/p>
老周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向倉庫方向。他的背影有些佝僂，步伐緩慢，卻透著一股決絕。
“進來吧。”他在門口停下，回頭示意。
林小滿跟了進去。倉庫比外面冷一些，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鐵銹味和陳舊紙張的氣息。貨架之間堆滿了過期的零食和飲料，角落里放著一只老舊的木箱，箱蓋已經(jīng)有些脫漆。
老周蹲下身，打開箱子，從里面取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
“這是……”林小滿皺眉。
“十年前的東西?！崩现馨驯咀舆f給她，“那時候我在‘星耀生物’當安保主管，親眼見過很多事?！?/p>
林小滿接過，指尖觸到封面時，一陣莫名的寒意順著掌心爬上手臂。她低頭翻開第一頁，字跡潦草卻工整，記錄著實驗編號、日期、參與人員的名字——
她的目光掃過一個熟悉的名字：林建業(yè)。
是父親。
“你父親當年也是實驗對象之一?！崩现艿穆曇舻统粒暗皇俏ㄒ坏囊粋€?！?/p>
林小滿翻動著頁面，發(fā)現(xiàn)日記中夾雜著一些照片復印件。她抽出一張，心跳猛然加快。
照片上站著八個人，七名兒童圍在一名成年男子身邊，背景是“星耀生物”的實驗室大樓。那個男人穿著病號服，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堅定。
那是她的父親。
“這些人……都是實驗體？”她聲音有些發(fā)顫。
“不完全是?！崩现軗u頭，“他們被選中的理由各不相同。有的是因為基因特殊，有的是因為身體狀況適合某種測試。你妹妹的血液過敏癥，也許就是這個原因?！?/p>
林小滿意識到什么，猛地抬頭：“你是說，小棠也被列入了名單？”
老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照片上的一個孩子：“這個男孩，后來死了。死法跟你昨天看到的趙姐一樣——血液被抽干?！?/p>
林小滿的手指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實驗？”她咬牙問道。
老周嘆了口氣：“基因修復液的臨床試驗。用人體做樣本，提取特定基因片段，試圖延長生命或者……制造某種‘完美人類’。”
林小滿盯著那張照片，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所有人的手腕上，都有一道月牙形的印記。
和趙姐、父親的一模一樣。
“這疤……是標記嗎？”她低聲問。
“是注射痕跡?！崩现苷f，“他們會在受試者體內(nèi)植入一種微型芯片，用來追蹤數(shù)據(jù)變化。疤痕的位置，就是芯片植入的地方?！?/p>
林小滿心頭一緊。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寫給她的信，信里提到過“不要讓他們找到小棠”，當時她以為母親是擔心父親失蹤后的監(jiān)護問題，現(xiàn)在看來……
“你知道我媽的事嗎？”她直視老周的眼睛。
老周避開她的視線，緩緩點頭：“我知道。她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實驗真相的人?！?/p>
林小滿愣住了。
“你媽原本是醫(yī)院的研究員，后來調(diào)到‘星耀生物’參與項目。她發(fā)現(xiàn)了實驗的真實目的，偷偷復制了一份資料，準備舉報。但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p>
“意外？”林小滿冷笑一聲，“你們總是這么說?！?/p>
老周沉默了幾秒，才開口：“其實那天，她本來是要帶你們一起走的。但她被人盯上了，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林小滿意識到什么，呼吸變得急促：“你說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崩现軗u頭，“但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很熟悉，但我一直想不起來是誰?！?/p>
林小滿盯著他，眼神像刀鋒一樣銳利：“你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
老周閉上眼，眉頭緊鎖，像是在努力回憶什么。幾秒鐘后，他睜開眼睛，聲音沙?。骸笆莻€女人?！?/p>
林小滿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女人？”
“嗯?！崩现茳c頭，“我記得她說了一句話，至今都忘不了——‘實驗不能停，代價必須有人承擔?！?/p>
林小滿的手指微微顫抖。她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遠比她想象的要復雜得多。這不是單純的醫(yī)學實驗，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日記，繼續(xù)翻動。隨著一頁頁翻過去，越來越多的信息浮出水面。她看到了實驗的具體流程、藥物配方、甚至還有幾名實驗失敗者的死亡報告。
她的手停在某一頁上，上面寫著一個名字：
“陳宏遠”。
正是“星耀生物”的現(xiàn)任CEO。
“他就是主導這一切的人?！崩现艿吐曊f，“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完美基因’的載體。你的父親，是他最初的實驗對象之一?！?/p>
林小滿咬緊牙關，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我要找到他?！彼吐曊f。
老周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我不再只是一個旁觀者?！彼痤^，眼神堅定，“我要讓這一切結束?！?/p>
老周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如果你真要這么做，我陪你?！?/p>
林小滿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平日里愛嘮叨、總愛貪小便宜的老頭，此刻竟讓她生出幾分敬意。
“謝謝你。”她輕聲說。
老周笑了笑，轉(zhuǎn)身從箱子里又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后一點幫助。里面有幾張實驗室的平面圖，還有一些內(nèi)部人員的聯(lián)系方式。”
林小滿接過，正要說什么，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是陌生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林小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冷靜而克制，“我是‘星耀生物’公關部的王助理。我們聽說您最近在調(diào)查一些……不太該碰的事情。希望您能理智一點?！?/p>
林小滿握緊手機，語氣平靜：“你們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睂Ψ筋D了頓，“只是提醒。有些人，不該碰；有些事，不該查。否則……后果自負?！?/p>
電話掛斷。
林小滿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老周看著她，問：“誰？”
“他們知道我在查?！彼吐曊f。
老周臉色變了變，隨即拉上倉庫的門：“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林小滿收起手機，將日記小心地放進背包里。
“去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彼卮?。
風從窗外吹進來，掀動了桌上的紙張，其中一頁緩緩飄落，露出一行字：
“實驗對象編號08：林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