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道士,一老一少。
老的那個,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手里拿著一柄拂塵,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能看穿人的靈魂。
少的那個,看起來二十出頭,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背著一柄古色古香的長劍,神情倨傲,一臉的生人勿近。
他們身上的道袍,不是現(xiàn)在那些道觀里粗制濫造的表演服,而是用某種不知名的、泛著淡淡光澤的絲線織成,上面用金線繡著復(fù)雜的云紋和符箓。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們是什么人?”我強撐著站起身,握緊竹劍,警惕地看著他們。
剛剛才解決一個怪物,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今晚,還真是熱鬧。
“我們?”年輕道士輕哼一聲,眼神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你還不配知道?!?/p>
“無禮?!崩系朗枯p斥了一句,但臉上并沒有什么責(zé)怪的意思。他向前走了兩步,對我稽首一禮,緩緩開口:“貧道金光觀玄真,這是我的劣徒清風(fēng)。我觀小友你身上靈光浮動,氣血充盈,并非凡俗,不知師承何處?”
金光觀?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雖然不懂他們那個圈子的事,但“觀”這個字,通常都代表著道家的門派。
這些人,是道士。是那種……真正會法術(shù)的道士。
他們,顯然也是被我身上的“狐血”氣息吸引來的。
“我沒什么師承,就是個開道館的普通人?!蔽也幌敫麄兌嗾f,只想讓他們趕緊離開。
“普通人?”名叫清風(fēng)的年輕道士嗤笑一聲,“普通人能斬殺尸鬼?普通人身上,能有如此濃郁純正的……妖氣?”
他說到最后兩個字時,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充滿了殺意。
我心中一凜。
看來,今晚這事,沒那么容易了結(jié)。
“小友,你不用緊張?!崩系朗啃鏀[了擺手,臉上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我金光觀以降妖除魔、衛(wèi)道安民為己任。剛才那尸鬼為禍人間,小友你出手將其斬殺,乃是大功德一件?!?/p>
“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變得意味深長,“小友你身上的這股妖氣,卻非同尋常。它雖然精純,卻帶著一股……不祥之兆。貧道觀你印堂發(fā)黑,妖氣纏身,若不及時清除,恐怕……命不久矣啊。”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我身上的妖氣,確實是麻煩的根源。但他那副“我都是為你好”的嘴臉,卻讓我感到一陣惡心。
“我的事,不用道長操心。”我冷冷地回答。
“放肆!”清風(fēng)厲喝一聲,背后的長劍“鏘”的一聲,自動出鞘半寸,發(fā)出一陣清越的劍鳴,“我?guī)煾负眯闹更c你,你竟敢如此無禮!”
“清風(fēng),不得對小友無禮?!毙嬖俅沃浦沽怂缓?,又換上那副悲天憫人的面孔,對我語重心長地說,“小友,你有所不知。你身上的這股妖氣,來源非同小可。貧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千年九尾天狐的本命精血?!?/p>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九尾天狐,乃是上古大妖,其心智狡詐,最善蠱惑人心。想必,小友你也是不慎被其所惑,才會被注入妖血,成了它的‘爐鼎’和‘血食’?!毙鎳@了口氣,一臉的痛心疾首,“長此以往,你的精氣神,都會被它吸食殆盡,最終,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p>
“你不用再說了。”我打斷了他。
雖然我不懂他們說的“爐鼎”、“血食”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在污蔑蘇恒。
在他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眼中,蘇恒,就是“妖”。
是需要被“清除”的對象。
“我不管什么天狐地狐,我只知道,他是我兄弟。他救了我的命?!蔽铱粗?,一字一句地說,“誰想動他,我江澈,第一個不答應(yīng)?!?/p>
“執(zhí)迷不悟!”清風(fēng)怒喝道,“區(qū)區(qū)凡人,竟與妖為伍!簡直是自尋死路!”
玄真也收起了那副偽善的面孔,眼神變得冰冷:“小友,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既然如此,貧道也只好……替天行道,先將你擒下,再用你的血為引,找出那只藏在你身后,為禍人間的妖狐了!”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拂塵,無風(fēng)自動。
三千銀絲,瞬間繃直,如同一根根鋼針,向我射來!
好快的速度!
我心中大駭,連忙揮舞竹劍抵擋。
但那拂塵,看似柔軟,卻蘊含著千鈞之力。我的竹劍一碰到那些銀絲,就被一股巨力蕩開,虎口發(fā)麻,差點握不住劍。
而那些銀死,則像有生命的毒蛇,從四面八方,向我纏繞而來。
我狼狽地躲閃,卻還是被幾根銀絲掃中了手臂和大腿。
“嗤啦”幾聲,我的衣服被劃破,皮膚上,留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好厲害!
這個老道士的實力,比剛才那個尸鬼,強了不止十倍!
“哼,米粒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清風(fēng)站在一旁,抱胸冷笑,滿臉的不屑。
我咬著牙,忍著痛,將體內(nèi)的“狐血”之力,再次注入竹劍。
竹劍,再次亮起淡淡的金光。
“咦?”玄真輕咦一聲,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和貪婪,“竟然能將妖力運用到如此地步……看來,那天狐在你身上,真是下了血本?。∪绱?,就更留你不得!”
他加大了力道,拂塵上的銀絲,化作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向我當(dāng)頭罩下!
我避無可避!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擒住的瞬間,一個虛弱,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后的道館里傳來。
“不準(zhǔn)……動他!”
我回頭一看,只見蘇恒,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道館的門口。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他的身體,在夜風(fēng)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但他那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玄真和清風(fēng)。
那眼神,冰冷,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蘇恒!你出來干什么!快回去!”我急得大喊。
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么可能是這兩個道士的對手!
“妖孽,你終于肯現(xiàn)身了!”玄真看到蘇恒,不驚反喜,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笑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今天,你們兩個,誰也別想跑!”
他操控著拂塵,分出一半的銀絲,如同一條銀色的巨蟒,向蘇恒卷去!
“不要!”我目眥欲裂。
蘇恒看著那條襲來的銀色巨蟒,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恐懼。
他只是,輕輕地,抬起了手。
然后,做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用那滴金色的、也是他體內(nèi)僅存的、本命精血,在空中,飛速地,畫下了一個我完全看不懂的、無比復(fù)雜的……符文。
“以我之名,血咒為引……”
“敕令,風(fēng)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某種言出法隨的魔力。
話音落下的瞬間,平地,起風(fēng)了。
一股狂風(fēng),毫無征兆地,在小小的巷子里,憑空出現(xiàn)!
那風(fēng),是如此的狂暴,吹得人睜不開眼,站不穩(wěn)腳。
玄真那志在必得的拂塵攻擊,被這股狂風(fēng)一吹,瞬間就偏離了方向,打在了墻壁上,留下一片蛛網(wǎng)般的裂痕。
“快走!”
蘇恒對我嘶吼一聲,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而他自己,在施展了這個“血咒”之后,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向后倒去。
我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在他倒地前,將他打橫抱起。
然后,借著這股詭異狂風(fēng)的掩護,我頭也不回地,向巷子的另一頭,瘋狂地逃去。
身后,傳來了玄真和清風(fēng),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想跑?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