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趙大海？
這一刻，無論是嚴陣以待的李明明，還是躲在角落的吳樂及另一個中年男子，腦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xiàn)出這個問題。
是你嗎？
李明明審視地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縮著頭，察覺到他的注視，劇烈地搖頭。
也對，李明明記得他當時說自己姓李來著。
所以，趙大海究竟是誰？
李明明擰眉環(huán)顧四周，視線最終鎖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月光下，一道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顯出瘦小的輪廓。
葉婉兒氣喘吁吁地爬了十幾層樓，心說這單要是不給好評，她絕對賴著不走。
“你們誰是趙大海？”她皺眉，不滿地掃視眼前兩個盯著自己的人。
昏暗夜色中，右邊男子身材高大，膀大腰圓，左手抓著一塊板磚，脖頸間那條粗亮的大金鏈子晃得葉婉兒眼睛發(fā)直，心里直冒羨慕的泡泡。
左邊男子則差點意思，滿身灰塵，還拿著一根木劍，呆愣地看著她，仿佛對她的出現(xiàn)十分意外。葉婉兒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注意力牢牢鎖在金鏈男身上。
白時初告訴她，要找的人叫趙大海，常在十樓到十八樓活動，上來就能遇見。
至于特征……
葉婉兒當著兩人的面掏出手機。
“哥哥，我到了?？蛇@兒有兩個人，到底哪個是趙大海？”她快速將兩人的特征描述發(fā)過去。
等了幾秒不見回復，葉婉兒悻悻地放下手機，清清嗓子，提起手中的外賣試探著喊：“趙大海？”
只見左邊木劍男后退一步，右邊金鏈男卻似有所動地向前挪了挪腳。
葉婉兒瞬間了然，目光鎖定金鏈男，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仰頭大聲問：“是你在我家‘好吃得不行’飯館點的‘大碗菜’嗎？”
李明明懵了，愕然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漂亮女人。她竟神色如常地站在斷頭詭面前說話？！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自己有問題，還是她有問題。
她是怎么進來的？
她難道看不出對方不是人？
還是說……她也不是人？
畢竟她如此漂亮，又出現(xiàn)得如此突兀。
李明明呼吸一窒，臉色難看，心里再次打起退堂鼓。
就在這時——
“誠惠23，接受轉賬現(xiàn)金。”沒得到回應或拒絕，葉婉兒便當他是正主，將外賣連同手機收款碼遞過去，示意他趕緊付錢。
卻聽到一道甕聲甕氣、不像從嘴里發(fā)出的聲音：“沒錢?！?/p>
葉婉兒一愣，眼神瞬間變了。
“你吃霸王餐？”
“沒錢點什么外賣！”
“耍我玩呢？”
連夜狂奔十三樓的疲憊，加上對方可能賴賬導致這單白跑的憤怒，讓葉婉兒再也忍不住，對著眼前的家伙劈頭蓋臉一頓狂噴。
李明明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的震撼與佩服幾乎溢于言表——這更讓他確信她絕非普通人。
不過，“外賣”是什么？這鬼地方還能點外賣？她是來送外賣的？
李明明愈發(fā)迷茫。不等他理清頭緒，一股陰風裹挾著腥臭撲面而來，令他精神一凜。他下意識看向斷頭詭，只見其形象正朝著恐怖猙獰的方向轉變！
“快閃開！”李明明想也不想，急聲對葉婉兒大喝。
葉婉兒聽到他急切的聲音，心頭劃過一絲異樣，但此刻她滿心都是眼前這即將逃單的“客人”。
而且……
她目光掃過對方脖頸間的大金鏈子，閃了閃。
這家伙也不是真沒錢。
想到這兒，葉婉兒怒火一收，換上和氣的面孔，好聲好氣道：“沒錢也沒關系，可以用別的東西抵賬?！闭f著，眼神暗示性地瞄向那根大金鏈子。
然而趙大海似乎不樂意，竟惱羞成怒，揮舞著板磚就朝她沖來，妄圖強搶！
葉婉兒臉一綠，忍無可忍。她放下外賣，捋起袖子，捏緊拳頭就迎了上去！
想用強？
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上輩子最弱小時，也沒人能從她手里討到便宜！
敢白嫖？打服他！
“砰——”
李明明錯愕地看著葉婉兒一個靈活閃避加起跳，瞬間將斷頭詭撲倒在地。瘦小的拳頭帶著風聲，狠狠砸在對方提著“腐爛人頭”的手臂上。
趁斷頭詭吃痛松手之際，她一把奪過“人頭”，接著騎坐在他腰腹上，掄起那“人頭”就朝他那不斷淌著粘液的斷頸處，一下又一下地猛砸！
直打得斷頭鬼毫無招架之力。
看到這一幕，李明明震驚得下巴差點脫臼。
整個人都麻了。
“我怎么覺得……詭變弱了？”旁邊傳來的聲音道出了他的心語。
李明明臉上的震撼來不及收起，扭頭看向從角落里蹭出來的吳樂和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縮縮脖子，又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葉婉兒那邊瞄。吳樂也按捺不住好奇，磨蹭著往前挪，但還算有眼色，停在李明明身邊小聲問：“李哥，現(xiàn)在怎么辦？”
“等?！崩蠲髅髂抗饣薨档赝断虮蝗~婉兒死死壓制的斷頭詭，眼底掠過一絲精光。
殺詭的收益向來可觀，尤其是不需自己出大力、消耗符箓法器的時候。眼前這后來的漂亮女人非但不是敵人，反而可能成了他們的助力——前提是她對他們沒有惡意。
——
“還挺橫？還橫不？啪！”葉婉兒抄起那塊“板磚”（腐爛人頭）拍在趙大海頭上。
看他被打得雙手抱頭嗚咽，葉婉兒心里舒坦了些，但仍不解氣，又是一“板磚”砸在他臉上。
“看著老實，沒想到是個老賴！不教訓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還吃霸王餐嗎？啊？還吃嗎？啪——”
“不、不吃了……”斷頭詭被打得倉惶捂頭捂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
“還硬搶嗎？”
“不搶了，不搶了……嗚嗚嗚，我錯了，你放過我吧，我讓你走……”
“你‘讓’我走？怎么，你還想留下我不成？”本欲收手的葉婉兒聞言，又是一“板磚”拍上去。
“不、不是！我說錯了！你隨時走都行！別打了……”斷頭詭心里苦不堪言。
早知她是這么個意志堅定、不怕鬼神的狠人，他就不該貪心把她拉進來！
終于等到她停手，斷頭詭悄悄放下?lián)跄樀氖直弁悼础?/p>
“把手抬起來?！蹦悄Ч戆愕穆曇糇屗麠l件反射般照做。
當發(fā)現(xiàn)自己唯一的資產(chǎn)——金項鏈被奪走時，斷頭詭不干了！他伸手欲搶，身體也在瞬間詭變，四分五裂！
紅的、白的散落一地，殘肢如同被重物碾壓過，幾乎成了肉醬，四處噴濺！
這陰森恐怖的一幕，直接將李明明身后的吳樂和中年男子嚇得渾身發(fā)冷，眼白一翻，暈死過去。
李明明臉色驟變，手中桃木劍蓄勢待發(fā)。
詭變是厲鬼盛怒之下恢復死亡慘狀的表現(xiàn)。先前的詭變只作用于斷頭詭本身，他尚能勉強應付。
而此刻的詭變已影響周遭環(huán)境，形成了詭蜮！在詭蜮之內，厲鬼近乎不死不滅！想除掉他，必須破解詭蜮！可破解最低級的鬼蜮，也至少需要三品超凡玩家。他一個剛入一品、尚未轉職的普通玩家，完全是送菜！
悔意瞬間涌上李明明心頭——他后悔了，不該貪心想要更多。
他目露懼色，腳下后退，強自鎮(zhèn)定地看向正與詭變后的斷頭鬼拉扯、爭搶那根纏繞在詭身上的“大鐵鏈子”（金項鏈）的葉婉兒，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葉婉兒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見“趙大?！北蝗∠马楁溸€想反抗搶奪，她靈活一閃。雖然對方搶回了一小截，但大頭在她手里，她不怕。
“松手！”葉婉兒瞪眼。
斷頭詭倔強地不松。板磚被搶也就算了，這金項鏈可是他和那些窮鬼區(qū)別的象征，怎能被搶？
死也不松！
葉婉兒抄起手邊的“板磚”威脅。
斷頭詭瑟縮了一下，想到自己都徹底現(xiàn)出最恐怖的原形了，她居然還不怕！又急又氣又慫。
她怎么就不怕呢？！但凡她臉上露出一絲懼意，精神屏障松動，他就能讓她好看！偏偏她跟瞎了似的！我都慘死成這樣了，我自己看了都怕，你卻滿眼只有金項鏈？這合理嗎？！
斷頭詭心態(tài)徹底崩了。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全身上下就它最值錢了。給了你，我連飯都吃不上了啊……”斷頭詭可憐兮兮地哀嚎。
“你不給我才叫沒飯吃！這樣，”葉婉兒目光灼灼，一副為他打算的模樣，“你把它給我，我去當了看看值多少。然后我每天給你送飯，直到抵完賬。你看咋樣？”
斷頭詭：“……” 不咋樣！
“你也不怕我食言？我開飯館的，位置離這兒不遠，你點過餐應該知道。我親自下廚，味道有保障，不信你嘗嘗？”說著，葉婉兒撿起旁邊的外賣，拆開包裝，揭開盒蓋。
一股濃郁的飯菜香氣瞬間勾住了斷頭詭的視線。
“你要的，大碗菜豬肉燉大白菜。香不香？”葉婉兒騎坐在他身上，端著外賣盒在他鼻子前晃悠。
斷頭詭無法違心地說不香。他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聞到過這樣正常誘人的飯菜香了！勾得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盒里的飯菜。
“想不想吃？”
“想……”斷頭鬼說完，神情卻瞬間變得失落又憤怒——他覺得她在戲弄自己！明知他是鬼吃不了人類的飯菜，還故意饞他！
“把金項鏈給我，就給你吃?！比~婉兒扯了扯手中的金鏈子。
斷頭詭看看那已被她攥在手里的金項鏈，悲從中來。你都搶到手了，還專門問我？難道我不同意你就會還給我嗎？！
他心累地沉默了。
葉婉兒看他這樣，就當是默認了。
美滋滋地收起金項鏈，她把外賣盒往斷頭鬼手里一塞，隨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神采奕奕地對捧著外賣盒發(fā)呆的斷頭鬼說：“趕緊吃！吃完記得好評！”
斷頭詭愣愣地點頭，看看她，又看看手中香氣撲鼻的外賣盒。
下一秒，他用手撈起里面一塊油光水亮的豬肉，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
當一股油而不膩、霸道咸香瞬間占據(jù)他的味蕾時，斷頭詭瘋了！
他埋頭“哼哧哼哧”地把飯菜往嘴里猛扒！
葉婉兒：“……” 看著……有點餓了。
她咂吧了兩下嘴，扭頭見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李明明）。
職業(yè)病瞬間發(fā)作，葉婉兒熱情打起廣告：“兄弟，餓了嗎？豐靈路12號小飯館‘好吃得不行’正在營業(yè)！真材實料，好吃不貴，Z國人不騙Z國人，有空去嘗嘗？”
李明明：“……”
豐靈路12號？那地方不是和這片爛尾樓一樣，早就廢棄了嗎？
果然……她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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