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刺骨,每一次劃動都像是拖著千鈞重負(fù)。隊員——代號“隼”的年輕公安——死死抱住懷中失去知覺的宮野志保,肺部如同火燒,視線在缺氧和渾濁海水中變得模糊。他沿著安室透指示的那條狹窄縫隙奮力潛游,水流比預(yù)想的更急,方向感幾乎喪失,只能憑借本能和對命令的忠誠向前。冰冷的絕望感比海水更甚地侵蝕著他,懷中那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是他唯一的燈塔。
西側(cè)邊緣。
當(dāng)隼終于感覺水流阻力稍減,頭頂不再是壓迫的礁石穹頂時,他奮力向上浮去。破開水面,貪婪地吸入帶著硝煙味的空氣,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猛地一沉。
水域確實開闊了些,但并非預(yù)想中的“安全”。琴酒的人反應(yīng)極快!爆炸聲和安室透在東側(cè)的襲擾雖然吸引了主力,但顯然對方并未忘記對整片區(qū)域的封鎖。兩艘橡皮艇正以扇形在西側(cè)外圍巡弋,強光燈柱如同探照的鬼眼,來回掃視著翻涌的海面。更遠(yuǎn)處,還能看到第三艘艇的輪廓。
隼迅速縮回水下,只露出口鼻,心臟狂跳。安室先生說的那塊船體殘骸呢?他的目光焦急地在起伏的浪濤和岸邊猙獰的礁石間搜尋。
在那里!
大約三十米開外,一塊邊緣扭曲、沾滿油污的金屬板被海浪推搡著,在礁石間磕磕碰碰。它比想象的小,僅能勉強承載一人,但此刻,它就是唯一的諾亞方舟。
希望瞬間點燃,又被冰冷的現(xiàn)實澆熄。三十米,在風(fēng)浪中拖著一個人,還要避開巡邏艇的視線和隨時可能掃射過來的子彈…這幾乎是條死路。他低頭看向?qū)m野志保,那張臉在昏暗光線下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嘴唇的青紫色更深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不能再等了。
隼深吸一口氣,將宮野志保的身體盡可能托高,讓她的口鼻能間歇性地接觸到空氣,然后猛地發(fā)力,以一種近乎半潛的姿態(tài),朝著那塊漂浮的殘骸奮力游去。他不敢弄出太大水花,每一次劃水都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東側(cè),混亂的核心。
安室透背靠著狹窄裂縫濕冷的石壁,槍口微微抬起,屏息凝神。外面的喧囂并未因他暫時的消失而平息,反而更加混亂。他精準(zhǔn)射殺的兩名追兵尸體成了最好的路標(biāo),也激怒了剩下的敵人。橡皮艇的馬達(dá)聲在礁石間回蕩,槍聲盲目地掃射著他最后消失的區(qū)域,子彈打在礁石上噼啪作響,碎石濺落水中。
他紫灰色的眼眸在絕對的黑暗中閃爍著計算的光芒。爆炸制造的混亂窗口期正在關(guān)閉。他必須制造更大的混亂,把水徹底攪渾,才能給西側(cè)的隼和雪莉創(chuàng)造一線生機。
他摸向腰間,僅剩的兩顆手雷冰冷堅硬。不夠。他的目光掃過周圍嶙峋的礁石結(jié)構(gòu),一個大膽而危險的計劃瞬間成型。
安室透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沿著裂縫移動。他避開追兵火力覆蓋的主要區(qū)域,迂回到一處水流相對湍急、礁石形成天然狹窄水道的位置。這里,一艘橡皮艇正謹(jǐn)慎地搜索著,強光燈掃過水面。艇上有三人,一人駕駛,兩人持槍警戒。
時機稍縱即逝。安室透猛地探身,手臂以驚人的力量和角度甩出!
不是手雷!是他之前從快艇殘骸附近順手撈起的、一個被炸得扭曲變形的金屬燃料罐!罐體沉重,帶著巨大的慣性,精準(zhǔn)地砸向橡皮艇的引擎部位!
“砰——哐啷!”
金屬罐狠狠砸在引擎外殼上,發(fā)出刺耳的巨響!艇上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得一愣,下意識地調(diào)轉(zhuǎn)槍口!
就在他們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安室透手中的槍響了!不是射人,而是點射!
“砰!砰!”
兩顆子彈精準(zhǔn)地打在被金屬罐砸得松動、暴露出來的引擎油管連接處!
“噗嗤——!”滾燙的機油混合著汽油,瞬間噴濺而出!
“該死!引擎漏油了!”駕駛員驚恐地大叫。
幾乎在油管破裂的同時,安室透手中的第一顆手雷出手了!不是投向橡皮艇,而是投向它側(cè)后方一塊巨大的、布滿尖銳棱角的礁石!
“轟——?。。 ?/p>
手雷在礁石表面猛烈爆炸!巨大的沖擊波和飛濺的碎石如同霰彈般橫掃向橡皮艇!艇上三人被震得東倒西歪,碎石劃破皮膚,慘叫聲響起!
但這還不是結(jié)束!爆炸的火光瞬間引燃了噴濺在橡皮艇艇身和周圍水面上的油料!
“呼啦——!”
橘紅色的火焰猛地竄起,如同地獄之花在水面綻放!火焰迅速蔓延,貪婪地舔舐著漏油的引擎和驚恐的人影!凄厲的慘叫聲瞬間壓過了風(fēng)浪!
“啊——??!救命!著火了!”
這突如其來的沖天火光和劇烈爆炸,如同在黑暗的舞臺上投下了一顆震撼彈!不僅將東側(cè)剩下的追兵徹底震懾住,也瞬間吸引了西側(cè)、甚至空中琴酒的全部注意力!
西側(cè)邊緣。
隼正拼盡全力接近那塊漂浮的殘骸,距離只剩不到十米。東側(cè)那沖天而起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如同希望的號角!西側(cè)外圍巡弋的兩艘橡皮艇上的人,幾乎本能地調(diào)轉(zhuǎn)船頭和燈光,驚駭?shù)赝蚰怯臣t半邊天的火焰!
“東邊怎么回事?!”
“是那家伙干的?!”
“快!過去支援!”
引擎轟鳴驟然加大!兩艘橡皮艇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西側(cè)的巡邏,全速朝著火光沖天的東側(cè)疾馳而去!強光燈柱也迅速移開,不再掃視隼所在的這片水域!
天賜良機!
隼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猛地?fù)涞侥菈K漂浮的金屬殘骸旁。他奮力將宮野志保推上相對平整的部分,冰冷的金屬讓她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隼自己也艱難地爬上去,殘骸猛地一沉,海水幾乎沒到他的腰部,但終究提供了寶貴的浮力!他拔出安室透交給他的配槍,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暫時安全了!
他不敢停留,立刻用手奮力劃水,推動著這簡陋的“筏子”,朝著遠(yuǎn)離礁石區(qū)、更開闊也更黑暗的外海方向漂去。懷中的宮野志保氣息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體溫低得嚇人。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真正的危險并未解除——低溫、失血、隨時可能惡化的傷勢,都在一點點奪走她的生命。他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登陸點,或者…等待安室先生的匯合。
空中,“鐵鷲”艙內(nèi)。
琴酒透過舷窗,看著下方那團(tuán)刺目的火球和混亂的人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伏特加焦急的聲音在通訊器里咆哮:“大哥!是波本!他炸了我們一艘艇!東邊全亂了!”
“廢物?!鼻倬频穆曇舯浯坦牵瑳]有一絲波瀾。他的狙擊槍口緩緩移動,如同死神的鐮刀,最終定格在西側(cè)那片驟然陷入黑暗和“平靜”的海域。火光映照下,那片區(qū)域顯得格外深邃和…可疑。波本在東邊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真的是為了自己脫身?還是…調(diào)虎離山?
琴酒的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他太了解波本(安室透)了,這種聲東擊西的把戲,正是那個狡猾的公安老鼠最擅長的。他按下通訊鍵,聲音冷酷地穿透風(fēng)噪:
“伏特加,分一隊人,立刻返回西側(cè)水域仔細(xì)搜索!重點排查漂浮物和水下陰影!雪莉…很可能被他從水下送走了。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目標(biāo),格殺勿論!尤其是…昏迷的女人!”他頓了頓,補充道,“波本交給我。降低高度,我要親自‘送’他一程。”
“是!大哥!”伏特加的聲音帶著嗜血的興奮。
直升機轟鳴著降低了高度,機頭轉(zhuǎn)向,強光燈再次如同探照燈般,開始仔細(xì)掃描西側(cè)邊緣那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海域,以及更遠(yuǎn)處深邃的黑暗。
火光映照著安室透冷峻的側(cè)臉。他藏身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之后,看著那艘燃燒的橡皮艇逐漸沉沒,聽著追兵驚恐混亂的叫喊。他迅速更換了彈匣,紫灰色的眼眸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混亂的戰(zhàn)場,尋找著下一個制造混亂和脫身的機會。他知道,琴酒絕不會被這小小的混亂完全蒙蔽,對西側(cè)的搜索隨時可能加強。他必須更快!
冰冷的海水中,隼拼盡全力劃動殘骸,懷中的宮野志保如同易碎的冰晶,生命之火在寒風(fēng)中搖曳。琴酒的獵殺目光,已如實質(zhì)般投向了這片黑暗的水域。
生與死,追與逃,在這片被死亡籠罩的礁盤之上,即將迎來更殘酷、更驚心動魄的終章。而宮野志?;杳郧澳俏⑷醯摹按鷥r”二字,如同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倪_(dá)摩克里斯之劍,其真相,或許就藏在這片冰冷海水和無盡黑暗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