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吹得他懸空的身體像鐘擺般搖晃,隨時可能墜落萬丈深淵!
「給老子滾出來!」一個頭領(lǐng)模樣的壯漢對著山崖怒吼,「再不出來,老子就剁了你相好的手腳,然后扔下去!」
『相好的?』
『七葉和那個男人……才是一對?』
霍凜宸動彈不得,連喉嚨也被封住,只能徒勞地發(fā)出嗬嗬的喉音!
他拼命向七葉使眼色,眼神里是赤裸裸的乞求:『別去!』
「聽我說!」七葉聲音壓得極低,語速飛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你現(xiàn)在身體未愈,罡炁并未完全消化融合,絕非他們的對手!強行出手只是送死!」
「活下來!未來待你體內(nèi)玄天罡炁徹底吸收融合,足以讓你立于武道之巔!那時無人再能辱你、傷你!蟄伏!明白嗎?!」
霍凜宸瘋狂搖頭,喉嚨里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哀鳴!
他才不在乎什么武道巔峰!他只知道,她若出去,九死一生!
七葉的目光落在遠處那岌岌可危的身影上,眼底深處的復雜一閃而過。
接著,她迅速將一個小巧而冰冷的玉盒塞進霍凜宸的衣襟里。
「玄天炁髓你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在你的身上。否則,未來麻煩不斷?!?/p>
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底。
「等我?!?/p>
話音未落,七葉再不停留,迎著漫天風雪,堅定地走向那群殺氣騰騰的惡魔!
霍凜宸目眥欲裂!
他的穴道被封,只能像一尊絕望的石像,在冰雪與荊棘中痛苦地見證著一切的發(fā)生!
「說!玄天炁髓在哪?!」為首的壯漢獰笑著,一把冰冷的鋼刀瞬間架在了七葉白皙的脖頸上,鋒刃壓出一道刺目的血線!
七葉眉梢微動,表情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嘲弄:「你們不是搜遍了嗎?那么重要的東西,我會傻到放在身上?」
她的目光越過人群,投向懸崖外被風雪吹蕩的顧云商。
「放他安全離開。我,親自帶你們?nèi)ト??!?/p>
三大家族的頭目交換了一個狠戾的眼神。
顧云商終于被七歪八扭地拉回了懸崖內(nèi)側(cè)的地面。
但幾乎同時,一個嘍啰迅速上前,粗暴地捏住七葉的下頜,將一瓶漆黑如墨、散發(fā)出刺鼻腥氣的藥液強硬灌入她口中!
那是蝕骨散,專門用于消融武者筋骨真氣的毒藥,如同活物般鉆入血脈,帶來足以將靈魂撕碎的劇痛!
「現(xiàn)在,東西藏在哪?!」灌藥的嘍啰厲聲喝道。
蝕骨散的藥效迅速爬遍全身,她強忍著痛楚,聲音依舊清晰:「我……說了……放他……離開……我才……」
「媽的!還嘴硬!」另一個瘦高男人不耐煩地啐了一口,貪婪和猥瑣的目光在七葉玲瓏有致的身體上掃來掃去,「我看她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弟兄們剛剛都看見了,那屋里明顯是倆人過日子的痕跡!什么木桶、藥渣……還有男人用的東西!這姓葉的娘們指不定就和那小子有一腿!」
「被吊起來那小子肯定知道些什么,才帶我們來的!東西八成還在他們手上!說不定就藏在……嘿嘿……」他眼中淫光四射。
話音一落,幾十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瞬間亮起邪火!
「搜搜不就知道了!」
「就是!把這娘們扒干凈看個仔細!哈哈哈!」
呼喝聲、淫笑聲此起彼伏!
興奮的男人們呼啦啦地圍了上來,如同豺狼圍住了待宰的羔羊!
粗魯?shù)氖终埔讶黄炔患按厣煜蛩囊陆螅?/p>
一直癱坐在懸崖邊緣、面色蒼白的顧云商,猛地抬起了頭!
他看著那幾十個如狼似虎的男人將七葉推搡著圍在中間……
看著她因蝕骨散的劇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
看著她眼中那份近乎決絕的平靜……
他的嘴唇無聲地嚅動了一下,指甲深深掐進了雪地下的凍土里……
卻終究……只是眼睜睜地看著……
藏在荊棘風雪中的霍凜宸,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喉頭猛地一甜,一股腥咸的液體不受控制地順著被咬破的唇角蜿蜒流下!猩紅刺目!
在那些骯臟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七葉的目光越過人群,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霍凜宸藏身的方向!
隨即——
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猛地向前撞開身前的包圍圈!
七葉用盡最后的力量向前奔去,隨即決絕地、沒有絲毫猶豫地朝著那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縱身一躍!
雪白的衣袂在狂風中一閃即逝,只留下一片死寂的懸崖和一群目瞪口呆的暴徒!
霍凜宸死死地盯著懸崖的方向,盯著那群呆滯的、繼而爆發(fā)出憤怒咒罵的人影!
極致的冰冷瞬間凍結(jié)了霍凜宸的血液!
一股毀滅性的、源自玄天罡炁的力量瘋狂沖撞著他被封的穴道!
『誰動七葉……』
『我!要!他!全!家!陪!葬!』
風雪漫天,帶著刺鼻的血腥味。
***
5年前,他為她他為她揮起屠刀,血洗三大家族,尸骸盈野!
5年后,失去記憶的她,眼底唯有刻骨銘心的仇恨,步步緊逼,誓要……取他的性命!
雨下瘋了。
還夾雜著雪粒,凍得烏梅子渾身直哆嗦。
她帶著小滿來到墻角這里。
「小姐,快,就是這里!」
「顧掌院說過了,子時三刻,就在這堵墻外!」
只要過了今晚,她逃出葉園,她就能和家人團聚,并受到天行院的庇護,不用再害怕霍凜宸這個瘋子。
只要過了今晚,她便不用日日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只要過了今晚,她便不再是七葉的替身,她就能堂堂正正做回自己。
兩人合力,手腳并用。
她用盡自己的全部力氣,在小滿的幫助下,猛地往上一翻!
終于躍上了墻頭。
再縱身向下一躍……她穩(wěn)穩(wěn)地落進一個懷抱。
是顧云商!他來了!
小滿跟隨著她爬上墻頭,卻遠遠看到另一個身影,如礁石般矗立。
在路燈下,握著一柄長劍。
宛如死神降臨。
「放開她!」聲音穿透了震耳欲聾的雨聲。
聲音冰冷、強硬、不容置喙,每一個字都裹挾著雷霆萬鈞的威壓。
是霍凜宸!他也來了!
顧云商把人抱在懷中,沒有絲毫松手的跡象。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不是笑,而是毫不掩飾的宣戰(zhàn)姿態(tài)。
烏梅子被那聲厲喝驚壞了,求生本能讓她從顧云商的臂彎里猛地掙脫出來。
「梅子!」霍凜宸的聲音穿透重重雨幕,清晰地砸在人的耳膜上,「過來!」
「不要!」烏梅子猛地搖頭,滿是破釜沉舟的勇氣,「我絕不會回去!」
「由不得你?!够魟C宸的目光陡然銳利如刀。
那柄被他反握的長劍瞬間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手臂平舉。
劍尖,穩(wěn)穩(wěn)地、遙遙地、直指顧云商。
殺意,無聲,凌厲。
比鋪天蓋地的雨,更叫人窒息。
「你要干什么?」烏梅子瞳孔驟縮,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
她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義無反顧地擋在了顧云商的身前!
霍凜宸的腳步動了,一步一步,沉穩(wěn)而沉重,踏在積水的地面,濺起渾濁的水花。
烏梅子嚇得雙腿發(fā)軟,卻也死死咬住下唇,寸步不讓!
霍凜宸看到烏梅子身后,顧云商一只手虛虛地搭在烏梅子的肩后,眼中充滿挑釁的目光。
他罵道:「每次都站在女人身后,你算什么男人!孬種!」
可是,罵著的同時,他的劍尖卻向旁邊緩緩地、艱難地側(cè)開了寸許——指向了虛無的雨幕。
不論如何暴怒,無論殺機多么熾盛,他的劍尖,永遠也無法真正地、徹底地,指向她。
霍凜宸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烏梅子臉上。
「今夜,非要跟他走嗎?」霍凜宸的聲音喑啞,竟讓烏梅子錯覺,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幾乎卑微的求證。
「必須走。」烏梅子的聲音斬釘截鐵,眼神里是不容動搖的決絕。
父親、武館的師兄弟們,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在等著她!
「如果……」霍凜宸向前微傾,那迫人的氣勢幾乎將烏梅子籠罩,但他眼底翻滾的痛苦卻真實得近乎脆弱,「如果我不讓你去呢?」
烏梅子的身體猛地一挺,仿佛在無聲地宣戰(zhàn)。
她死死盯著霍凜宸的眼睛,聲音不大,卻似冰錐般尖銳:「那你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我!」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徹底死寂。
只剩下三人之間劇烈的心跳在無聲地轟鳴。
下一秒,霍凜宸笑了。
「今夜,如果我與顧云商只能活下一個,你選誰?」
話音未落,他做出了一個讓烏梅子和顧云商都瞳孔猛縮的動作——
他翻轉(zhuǎn)手腕,將那柄長劍的冰冷劍柄,不容拒絕地塞進了烏梅子顫抖的手中!
『既然她回來了,那即便是死,他也要在她的心上留下點痕跡。』這個念頭在霍凜宸的心中呼嘯而過。
5年前,她為了這男人義無反顧地跳下懸崖。
5年后的今夜,她竟依舊為了他,選擇逃離他的身邊。
為了讓她留下,或者只是為了讓她的心里記住他,他愿意堵上自己的命!
毫無懸念,烏梅子的劍刺向了他……
只是這一次,還是偏離了心臟!
『我寧愿你是來殺我的,也不想讓你離開……』
『但我好像,必須放手了……』
『只有放手,你才能尋到你的幸福。』
「你走吧,這次,我放過你了?!?/p>
倒下前,霍凜宸用盡了最后的氣力。
***
吳淵:「尊主,拿命來賭,真的值得嗎?」
「我的命,本來就是她給的?!?/p>
吳淵:「你還是有一點勝算的,畢竟,這一劍,還是偏離了心臟?!?/p>
『是她的不忍嗎……』
『也可能……只是天雨,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