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憤怒、冤屈得雪的激動、以及一種破繭重生的力量，在我胸腔里猛烈地沖撞。
看著癱軟在地的金媽媽和崩潰哭嚎的孫嬤嬤。
看著周圍那些從鄙夷、好奇到震驚、同情甚至憤怒的目光。
我知道，沈硯為我爭取到了最關(guān)鍵的東西，一個公開控訴的機會。
機會稍縱即逝。
我猛地掙脫開還抓著我胳膊的打手一步上前，站到了雅間的中央。
站在了所有目光的焦點！
我挺直了脊梁。
不再是那個卑微的“何三娘”。
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失貞罪女”。
我是林婉！
是被陰謀陷害、幾乎喪命、卻從泥潭里爬出來的林婉！
我撕開那早已破爛不堪的粗布衣袖，將整條光潔的手臂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那象征著屈辱的空白，此刻成了控訴暴行最有力的證據(jù)。
“諸位！”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卻異常清晰、響亮。
帶著一種壓抑了太久的悲憤和力量，響徹整個寂靜的空間。
“你們都看清了！聽清了！我林婉臂上這點朱砂，有或沒有，本不該決定我的生死榮辱！
“但它卻成了寧王世子趙琰為了私欲，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伙同百花樓鴇母金玉枝、惡仆孫氏，用陰毒藥物毀我名節(jié)、逼我于死地的工具！”
我的目光如同燃燒的火焰，掃過金媽媽和孫嬤嬤，最后仿佛穿透墻壁，直刺那高高在上的寧王府：
“這消失的不是朱砂！是人心！是禮教掩蓋下最骯臟的算計！是權(quán)力對無辜者最無恥的踐踏！”
我猛地轉(zhuǎn)身，對著癱軟在地、面無人色的孫嬤嬤，聲音如同寒冰利刃：
“孫氏！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寧王世子趙琰！”
我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地上：
“這婚約——”
“不是我林婉配不上他寧王府！”
“是他趙琰，連同這吃人的規(guī)矩，配不上我林婉！”
“今日，在此，眾目睽睽之下，我林婉——休夫！”
“休夫”二字，如同九天驚雷，在鴉雀無聲的百花樓里轟然炸響。
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一個女子！
一個被污名纏身的女子！
在青樓這等地方！
當眾宣布休掉當朝親王世子！
這簡直是驚世駭俗！
聞所未聞！
短暫的死寂之后，整個百花樓徹底沸騰了。
驚呼聲、議論聲、甚至隱隱的叫好聲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
孫嬤嬤嚇得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金媽媽癱在地上，如同爛泥，知道百花樓完了，她也完了。
沈硯眼中閃過一絲激賞，他迅速上前，撿起地上那個靛藍色的細頸瓷瓶，又冷冷掃視了一圈在場的龜公打手和圍觀的客人：
“今日之事，人證物證俱在！誰是誰非，自有公論！百花樓涉及宮廷秘藥、構(gòu)陷官宦之女、勾結(jié)王府世子行此卑劣之事，自有官府和王法來斷！諸位若不想惹禍上身，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他的威脅冰冷而有效。
那些打手早已沒了斗志，龜公們噤若寒蟬。
沈硯不再耽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走！”
在無數(shù)道震驚、復(fù)雜、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沈硯拉著我，如同沖破黑暗的利劍，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穿過混亂的人群，走出了這承載了太多骯臟與陰謀的百花樓。
身后，是徹底炸鍋的喧囂和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
陽光刺眼地照在我臉上，驅(qū)散了百花樓里污濁的空氣。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劫后余生的自由和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自己命運的豪情。
反擊！
屬于我的反擊！
終于點燃了這虛偽天幕的第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