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銅鎖在秋陽下泛著銹跡,門軸轉動時發(fā)出的吱呀聲,像極了呂氏此刻破碎的呼吸。她蜷縮在發(fā)霉的草堆上,身上華貴的織金錦緞已被換成粗糙的麻布囚衣,曾經精心梳理的發(fā)髻散亂如草,唯有那雙眼睛,還殘留著一絲不甘的銳利。
“不可能……我明明算無遺策……” 她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個鄉(xiāng)野武夫,怎么可能懂什么種痘?父皇怎么會信他?”
門外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音,一個老太監(jiān)端著餿水般的飯食進來,正是之前被她視作心腹、如今卻負責看守她的司房太監(jiān)。呂氏猛地撲過去,抓住他的衣角:“李忠!你告訴本宮,外面怎么樣了?太子殿下有沒有來看過本宮?”
老太監(jiān)嫌惡地甩開她的手,冷笑道:“廢妃娘娘,您現(xiàn)在不過是個罪人,還敢稱‘本宮’?太子殿下?哼,他現(xiàn)在忙著疼他的皇長孫呢,哪有空管您這蛇蝎心腸的女人?”
“蛇蝎心腸?” 呂氏仰天大笑,笑聲凄厲,“我做這些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太子!為了我們的兒子!熊英不死,我的兒何時能出頭?”
“住口!” 老太監(jiān)厲聲呵斥,“陛下有旨,不許您再提這些污言穢語!好好待著吧,這冷宮就是您的歸宿了?!?/p>
看著老太監(jiān)離去的背影,呂氏癱坐在地,眼中最后一點光也熄滅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竟然毀在了一個半路殺出的朱蝦仁手里。那個渾身是血的“魔鬼”將軍,不僅救了朱熊英,還斷了她的后路,讓她從云端跌入泥沼。
而此刻的東宮,朱標正抱著剛剛痊愈的朱熊英,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眼中充滿了后怕與悔恨。他想起呂氏平日里的溫柔體貼,想起她對自己噓寒問暖的模樣,只覺得一陣反胃。
“爹……” 朱熊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哎,熊英乖,” 朱標連忙抱緊他,聲音哽咽,“是爹不好,沒保護好你?!?/p>
他想起朱元璋的旨意,想起呂氏被廢的消息,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父皇是為了大局,為了震懾后宮,但他終究是動了真情的,此刻只覺得心力交瘁。
“殿下,” 內侍小心翼翼地稟報,“鎮(zhèn)武將軍朱蝦仁求見,說有邊關急報?!?/p>
朱標定了定神,將朱熊英交給乳母,整理好衣冠:“傳他進來?!?/p>
朱蝦仁一身戎裝,風塵仆仆地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封火漆封口的軍報:“殿下,漠北傳來急訊,北元殘余勢力在太師阿魯臺的率領下,再次集結,侵擾我大明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p>
朱標接過軍報,眉頭緊鎖:“阿魯臺?此人狡詐多端,當年脫古思帖木兒敗亡后,他便收攏殘部,如今竟敢再次犯邊?”
“正是,” 朱蝦仁沉聲道,“據邊報,他們此次來勢洶洶,已攻破了好幾座邊境堡壘,百姓被屠戮者不計其數(shù)?!?/p>
朱標想起朱蝦仁之前在漠北筑京觀、下屠令的狠厲手段,又想起他治鹽、治水、救人的仁心,心中嘆了口氣:“此事必須立刻稟報父皇。蝦仁,看來……又要辛苦你了。”
“保家衛(wèi)國,乃臣之本分,” 朱蝦仁躬身道,“臣請命,率部北伐,務必將阿魯臺這伙賊寇徹底剿滅,為邊境百姓報仇雪恨。”
朱元璋得知消息后,果然龍顏大怒:“阿魯臺這賊子,真是賊心不死!蝦仁,朕命你為征虜大將軍,總領北伐事宜,給朕狠狠地打!這次不僅要打垮他們,還要讓他們知道,我大明的天威,不容挑釁!”
“臣遵旨!”
數(shù)日后,朱蝦仁再次踏上了北伐的征程。這一次,他率領的不再是當年的百余人,而是五萬精銳大軍,其中不乏跟隨他從漠北回來的老兵。
大軍出了雁門關,熟悉的風沙再次撲面而來。朱蝦仁騎在馬上,看著身后浩浩蕩蕩的隊伍,又看了看遠處黃沙漫天的漠北,眼神堅定。
然而,戰(zhàn)爭的殘酷,并未因他的官職提升而有所減弱。當大軍行至狼山腳下時,遭遇了阿魯臺設下的埋伏。
“殺??!為了大元!” 北元騎兵從沙丘后沖出,他們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不再正面硬撼,而是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不斷騷擾明軍的側翼。
“結陣!弓箭手準備!” 朱蝦仁大吼著,指揮軍隊列陣迎敵。
箭雨紛飛,馬嘶人吼。朱蝦仁手持長槍,身先士卒,在陣前左沖右突。他看到一名新兵被流矢射中咽喉,鮮血噴涌而出,眼神中還帶著驚恐;他看到自己的親衛(wèi)隊長為了掩護他,被敵人的套馬索拽下馬,當場被亂刀分尸。
“狗娘養(yǎng)的!” 朱蝦仁怒吼著,長槍猛地向前一刺,穿透了一名北元騎兵的胸膛。溫熱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帶來一陣刺鼻的腥氣。
戰(zhàn)斗從清晨持續(xù)到黃昏,雙方都傷亡慘重。明軍憑借著嚴明的紀律和火器的優(yōu)勢(朱蝦仁改良的新式火銃已裝備部隊),最終擊潰了北元的埋伏,但也付出了數(shù)千人的代價。
打掃戰(zhàn)場時,朱蝦仁看著遍地的尸體,心中一片冰涼。他走到一個被砍斷手臂的老兵身邊,那是當年和他一起從紅柳沼回來的弟兄,此刻眼睛還睜著,望著南方的方向。
“老哥,安心去吧,我會帶你們回家的。” 朱蝦仁低聲道,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就在這時,斥候傳來消息:“將軍,前方發(fā)現(xiàn)一個被北元屠戮的漢人村落,無一活口!”
朱蝦仁的心猛地一沉,策馬趕到那個村落。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燒焦的房屋殘骸中,隨處可見被殺害的百姓尸體,有老人,有婦女,還有被釘在樹上的孩子……
“啊——!?。 ?朱蝦仁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一拳砸在旁邊的斷墻上,鮮血瞬間染紅了拳面。
他想起了第一次上戰(zhàn)場時看到的慘狀,想起了王大狗、趙二,想起了那些死在他面前的弟兄。怒火再次沖垮了他的理智。
“傳我將令!” 朱蝦仁的聲音冰冷刺骨,“全軍休整半日,然后給我追!無論阿魯臺跑到哪里,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碎尸萬段!”
“還有!” 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瘋狂的殺意,“但凡遇到抵抗的北元部落,一個不留!給我殺!殺他個片甲不留!讓他們知道,敢動我大明百姓,下場就是這樣!”
“將軍……” 副將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太……”
“太什么?” 朱蝦仁猛地轉頭,眼中的血絲讓副將瞬間噤聲,“你看到這些百姓了嗎?你看到那些孩子了嗎?跟他們講仁慈?我告訴你,在他們舉起馬刀砍向我們百姓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仁慈可言了!”
“殺——?。?!”
朱蝦仁的怒吼聲響徹荒涼的村落,也點燃了士兵們心中的復仇之火。他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那些死在北元鐵蹄下的同胞,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戰(zhàn)意。
漠北的風,再次卷起了血腥的氣息。朱蝦仁知道,這一次的北伐,將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殘酷。他手中的長槍,不僅要刺穿敵人的胸膛,還要背負起無數(shù)冤魂的仇恨。
而遠在南京的皇宮里,朱標抱著朱熊英,站在文華殿的窗前,望著北方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禱。他知道朱蝦仁此去必然兇多吉少,也知道他的手段必定狠厲,但他更明白,在那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有時候,只有最鐵血的手段,才能換來最長久的和平。
至于冷宮之中的呂氏,她的悔恨與不甘,早已被更深的絕望所淹沒。她不知道,自己的一時貪念,不僅毀了自己,也間接將那個與皇室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少年將軍,再次推向了血與火的戰(zhàn)場。而這場戰(zhàn)爭的殘酷真相,將會在不久的將來,以更加震撼的方式,呈現(xiàn)在所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