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陽光,本該是明媚的,此刻卻仿佛也被染上了血色,照在堆積如山的頭顱上,反射出冰冷而詭異的光。
數(shù)百名明軍士兵,在常遇春的命令下,分成數(shù)隊。一隊負責從附近戰(zhàn)死的北元兵?。ㄉ踔涟ㄒ恍﹨⑴c了屠殺的部落青壯)身上割下頭顱,一隊負責在那片被屠戮的漢民村落旁,選定了一處高坡,開始挖掘地基,搬運石塊和泥土。
沒有人說話,只有鐵鍬鏟動泥土的“沙沙”聲,以及割取頭顱時偶爾發(fā)出的悶響??諝庵袕浡鴿饬业难任逗蛪m土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朱蝦仁站在高坡下,看著士兵們將一顆顆鮮血淋漓的頭顱搬運過來,整齊地排列在地基上。那些頭顱上,有的還帶著猙獰的表情,有的眼睛還圓睜著,充滿了不甘和恐懼。他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但他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他想起了王大狗臨死前的眼神,想起了那個抓著半塊焦餅的孩子,想起了土坑里那些幼小的尸體。這些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壓過了眼前景象帶來的生理不適。
“蝦仁,你歇會兒吧,看你臉色這么白。” 趙二扛著一筐剛割下的頭顱走過,看到朱蝦仁臉色蒼白,嘴唇緊抿,忍不住勸道。他自己的臉上也毫無血色,雙手因為緊張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朱蝦仁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我沒事。”
他走到一堆頭顱前,蹲下身,看著那些屬于敵人的面孔。他想從中找到一絲憐憫,一絲人性,但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的殺戮和掠奪留下的痕跡。這些人,曾經揮舞著馬刀,笑著砍向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配得上這樣的結局。
“噗通!”
一顆頭顱被扔在他面前不遠處,滾了幾圈才停下。那是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北元士兵,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刀疤。朱蝦仁盯著那顆頭顱,眼神越來越冷。
他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那顆頭顱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但隨即,他心中的恨意再次涌了上來。他猛地攥緊拳頭,砸在旁邊的泥土上。
“都去死吧……” 他低聲呢喃著,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怨毒。
筑京觀的過程是漫長而殘酷的。士兵們用泥土和石塊混合著鮮血,將一顆顆頭顱層層堆砌起來,形成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隨著高度的增加,整座京觀散發(fā)出來的威懾力也越來越強。
常遇春騎著馬,在京觀周圍緩緩踱步。他的臉色凝重,眼神復雜。他知道筑京觀是震懾敵人的必要手段,但如此大規(guī)模地堆砌頭顱,即使是他這樣身經百戰(zhàn)的猛將,也感到一絲寒意。
他看向正在幫忙搬運石塊的朱蝦仁,這個少年從一開始的悲憤到現(xiàn)在的沉默,眼神里的東西越來越讓人看不懂。那不是單純的仇恨,更像是一種被徹底點燃后,燃燒殆盡的死寂。
“朱蝦仁?!?常遇春開口,聲音打斷了朱蝦仁的思緒。
朱蝦仁連忙站直身體,拱手道:“末將在?!?經過剛才的戰(zhàn)斗和提議,他已經被臨時提拔為隊長,算是有了最低級的軍職。
常遇春看著他,沉聲道:“你做得很好。這京觀,能讓那些韃子知道害怕?!?/p>
朱蝦仁低下頭:“末將只是為死去的兄弟和百姓報仇?!?/p>
“報仇?” 常遇春嘆了口氣,“戰(zhàn)場之上,哪有那么多純粹的報仇。這京觀,是威懾,是讓他們知道,惹了我大明,就要付出代價。但你也要記住,殺戮不是目的,守護才是?!?/p>
朱蝦仁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聽著。守護?他現(xiàn)在只知道,只有讓敵人害怕,才能保護更多的人不被傷害。
一天一夜后,一座高達數(shù)丈的京觀終于矗立在了漠北的草原上。密密麻麻的頭顱鑲嵌在土黃色的基座上,在夕陽的映照下,形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常遇春下令,在京觀前立了一塊木牌,上面用漢蒙兩種文字刻著:“犯我大明者,雖遠必誅!殺我百姓者,以此為鑒!”
做完這一切,常遇春環(huán)視四周,沉聲道:“傳我將令,休整半日,然后繼續(xù)追擊!一定要找到那股主力,給我狠狠打!”
“是!”
士兵們開始收拾行裝,準備繼續(xù)進發(fā)。而那座京觀,就像一個巨大的墓碑,矗立在荒原上,無聲地訴說著這里發(fā)生的慘劇,也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
就在明軍準備拔營的時候,遠處的草原上,出現(xiàn)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們是北元的斥候,遠遠地看到了那座高聳的京觀,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頭顱。
其中一個斥候臉色慘白,指著京觀的方向,聲音顫抖:“那……那是什么?”
另一個斥候膽子稍大一些,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猛地勒住馬韁,臉上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是……是京觀!漢人筑了京觀!”
“多少……多少顆頭?”
“看不清楚,但……但那高度……至少數(shù)百顆!”
幾個斥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他們知道京觀意味著什么,那是漢人最嚴厲的警告和最殘酷的報復。
“快!快走!回去報告!” 為首的斥候大喊一聲,調轉馬頭,策馬狂奔而去。他們仿佛看到了地獄的景象,只想盡快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
很快,京觀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北元殘余勢力和附近的草原部落中傳開了。
“漢人在‘血坡’那里筑了一座巨大的京觀,全是我們族人的頭顱!”
“天啊,聽說有幾百棵!堆得比山還高!”
“那個帶隊的漢人將領,是個魔鬼!他下令殺了所有反抗的人,還把他們的頭堆起來!”
“我們快逃吧!離漢人遠一點!那個魔鬼來了,我們都得死!”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草原上蔓延。原本還對明軍抱有一絲敵意和輕視的北元部落,此刻都聞風喪膽?!澳Ч怼钡姆Q號,開始伴隨著朱蝦仁的名字,在草原上流傳開來。一些膽小的部落,甚至主動遷徙,遠離明軍可能經過的路線。
而朱蝦仁,對此卻一無所知。他跟著隊伍,繼續(xù)向北追擊。他的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更多的敵人,為死去的人報仇。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明軍又接連遭遇了幾股北元的小股部隊。這些北元士兵顯然已經得知了京觀的消息,士氣低落,戰(zhàn)意全無,往往一觸即潰。
常遇春抓住機會,率軍猛追,一路攻城拔寨,收復了不少被北元占據(jù)的土地。而朱蝦仁,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得更加勇猛,也更加狠厲。他不再像最初那樣只是憑借一股蠻勁,而是開始學會觀察戰(zhàn)場,尋找敵人的弱點,甚至偶爾能提出一些簡單的建議,幫助隊伍取得勝利。
他的戰(zhàn)功越來越多,從隊正升到了百戶,手下也有了一百多名士兵。趙二等人也跟著他水漲船高,成了他的親信。
這一天,明軍追到了一個名為“黑水河”的地方。這里有一個中等規(guī)模的草原部落,部落首領是北元的一個小貴族,名叫巴圖。
斥候回報,巴圖部落不僅收留了不少北元敗兵,還在不久前參與了對附近漢民村落的搶掠和屠殺。
常遇春聽完匯報,眼神一冷:“又是一群畜生!朱蝦仁!”
“末將在!” 朱蝦仁上前一步。
“你率你的百人隊,作為先鋒,給我拿下這個部落!記住,一個參與過屠殺的畜生,都不要放過!” 常遇春的聲音冰冷。
朱蝦仁眼中寒光一閃,拱手道:“末將領命!”
他轉身回到自己的隊伍,看著眼前一百多名士兵,沉聲喝道:“兄弟們!前面就是巴圖部落!他們殺我兄弟,搶我百姓,罪該萬死!”
“將軍有令,一個參與過屠殺的畜生,都不要放過!”
“跟我來!讓他們知道,得罪我大明的下場!”
“殺——?。?!”
朱蝦仁拔出腰間的佩刀(這是常遇春賞給他的一把好刀),第一個策馬沖出(他現(xiàn)在也有了自己的戰(zhàn)馬)。一百多名士兵緊隨其后,喊殺聲響徹草原。
巴圖部落顯然沒有想到明軍會這么快追來,部落里一片混亂。當他們看到明軍的旗幟時,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隊伍最前方那個眼神冰冷的少年將領時,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是……是那個魔鬼!”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恐懼瞬間擊潰了巴圖部落的抵抗意志。雖然他們人數(shù)更多,但士兵們紛紛丟盔棄甲,四散奔逃。
朱蝦仁騎著馬,沖入部落之中。他看到一個穿著華麗皮袍的蒙古貴族正試圖騎馬逃跑,立刻策馬追了上去。
“哪里跑!”
他揮舞著佩刀,一刀劈向那貴族的后背。那貴族慘叫一聲,從馬上栽了下來。
朱蝦仁勒住馬韁,低頭看著地上掙扎的貴族,眼中沒有絲毫憐憫。他想起了那些被屠殺的百姓,想起了京觀上那些頭顱。
他舉起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鮮血濺了他一身。
“殺!給我殺!” 朱蝦仁嘶吼著,帶領著士兵們在部落里橫沖直撞。
這一次,他沒有下令筑京觀,但他下達了一個同樣殘酷的命令:
“封刀?封什么刀?” 他在馬上咆哮著,“給我殺!殺他個天翻地覆!”
“半月之內,不封刀!”
“見人就殺!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是參與過搶掠屠殺的部落人,一個不留!”
“讓他們知道,我朱蝦仁的刀,是為誰而磨!??!”
“殺——!?。 ?/p>
血腥的屠殺在黑水河部落上演。明軍士兵們在朱蝦仁的帶領下,如同虎入羊群,見人就殺??藓奥暋⑶箴埪?、慘叫聲充斥著整個部落,鮮血染紅了黑水河的河水。
這一天,黑水河變成了血水河。
這一天,“魔鬼”朱蝦仁的名字,在草原上徹底坐實。所有聽到這個名字的北元人,無不心驚膽戰(zhàn),聞風喪膽。
而朱蝦仁,站在尸橫遍野的部落中央,身上沾滿了鮮血,手中的刀還在滴著血。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沒有絲毫愧疚,只有一種復仇后的空虛和更加冰冷的決心。
他知道,他已經回不去了。從今往后,他就是草原上的“魔鬼”,是讓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但他也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保護更多的人,才能讓大明的邊疆不再受到這些蠻夷的侵擾。
風,依舊刮過漠北的草原,只是這一次,風中不僅有血腥和寒意,還有一個少年將軍,在血與火中,逐漸蛻變,走向那一條鋪滿荊棘和榮耀的道路。他的傳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