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刺破云層,北風(fēng)斂了鋒芒。
老梅樹枝頭覆雪簌簌滑落,惹得覓食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上屋脊。
雪地鍍了層金箔,難得的冬日暖陽天——
晨光漫過窗欞時,云悠悠搭在顧歸胸膛處的手無意識蜷了蜷。
她睫毛顫了兩下,半張臉陷在枕頭里,櫻唇潤潤的,嘴角晶亮的水漬正折射著橘色曦光。
“哇嗚~睡得真舒服~~”
她含糊哼唧著打了個哈欠,悠悠撐起身來,一眼望去發(fā)絲亂蓬蓬地翹起幾縷。
掌心壓著的布料傳來溫?zé)嵊|感,迷糊間順手捏了捏——
硬邦邦的,還帶著心臟跳起的脈動。
“嗯?”
“你醒了?能不能別亂摸?”
略顯沙啞地嗓音差點少女魂兒給嚇出來,瞬間來了精神,睜圓杏眼,纖纖玉手像是觸電般縮回。
顧歸仰躺在床沿,衣衫凌亂,眼眶處浮著淡淡青黑,面色并不是很好。
“欸?”云悠悠呼吸一滯,雙眸震顫地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又瞧著自己呆著的位置。
昨天我不是靠墻睡得嗎?怎,怎么跑這邊來了???!
此刻她仍舊帶著些希冀,她“咕?!币宦曆柿丝谕倌骸澳阋律言趺词浅ㄖ??”
顧歸慢條斯理地起身坐在床沿,攏好松垮的中衣:“不知道誰昨天晚上動手動腳的…”
云悠悠忽地回想起昨晚夢中自己抱著個大枕頭蹂躪,頓時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想。
“啊呀——?。 ?/p>
少女的驚叫驚飛檐下麻雀,棉被團猛地炸開,云悠悠手忙腳亂滾到床角。
晨光里翹起的發(fā)梢沾著被絮,活像只受驚炸毛的貓。
她耳尖紅得幾乎滴血,迅速鉆回被子當(dāng)中,將自己裹成一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為是抱枕……”
被褥里傳出悶悶的嗚咽聲,青絲從縫隙里漏出幾縷,隨著她蜷縮的動作輕輕發(fā)顫。
“若是抱枕當(dāng)時還會喚你兩聲嗎?”顧歸嘴角微揚。
“啊啊啊!不許說?。 毙Q蛹般的被團突然彈動兩下,或許是因為羞憤。
顧歸無言,被占便宜的不是自己嗎?怎的反倒像是我占了便宜?
他搖搖頭,也沒有多說什么,摸起桌上玄色綢帶便到外面洗漱去了。
至于云悠悠……怕是是不會出來的了~至少短時間之內(nèi)會這般。
待顧歸回來時,他特意側(cè)耳聽了聽里屋的動靜——被褥窸窣聲比風(fēng)拂過還輕。
應(yīng)當(dāng)是不出所料,云悠悠那丫頭怕是還裹成個團子。
索性不去理會,先去將藥湯給熬上了。
藥香漸濃時,顧歸穿好衣衫,拿起木杖朝著門外的方向走。
“我出去買些吃食,你記得起來洗漱一下。”他朝著云悠悠那邊提醒了句,結(jié)果并未得到回應(yīng)。
顧歸:“……”
“芝麻餅要甜餡兒的還是咸餡兒的?”木杖點在門框上發(fā)出篤響。
正發(fā)出窸窣聲響的被團突然僵住,半晌才傳來悶悶的嘟囔:“…都要?!?/p>
顧歸嘴角翹起個微不可察的弧度,玄色綢帶尾端掃過晨光,關(guān)門時忽地聽見屋內(nèi)“哇嗚~”的換氣聲。
家里突然多出個人,貌似還挺有意思的。
想著,顧歸也不再停留,拄著木杖,馬不停蹄地朝著早市的方向走去。
大抵花了十來分鐘,顧歸才來到達地方——
早市上,蒸籠掀開的白霧裹著包子香,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行人摩肩接踵,穿梭在街道間,好不熱鬧。
青石板路濕漉漉的,還覆著些雪。
顧歸在其中穿行實屬不易,木杖點過結(jié)霜的菜葉,在熙攘人潮中硬生生擠出一條細縫。
他往前走著,直到聽聞有人叫自己才停住腳步。
“顧歸,在這兒??!”人群的嘈雜聲中,這聲叫喚卻格外明顯。
熟悉的喚聲回蕩耳邊,顧歸停住步伐,朝著聲音源頭的方向側(cè)首,那是一家早點鋪子。
循聲而去,木杖點在青石板的裂縫間,蒸騰的熱氣裹著蔥香包子香撲面而來。
“岳姨。”顧歸熟絡(luò)地打了聲招呼。
岳蘭,楚山的母親,也是看著顧歸長大的,小時候可沒少去他們家蹭飯。
額,好吧……說實話長大以后也沒少去。
自爹娘去世后,他們一家便將自己當(dāng)干兒子對待。
岳蘭自然聽見他打招呼,呵呵笑著:“這兩天都沒見著你來,干什么去了?”
說著,手中動作不停,旋身用油紙裹住兩個三鮮包,細麻繩在指間翻出蝴蝶結(jié),將其遞到面前顧客手中。
“六文錢,當(dāng)心燙”
顧歸撓了撓后腦勺,笑容有些尷尬:“那個岳姨,這兩日家中有些事,所以沒來?!?/p>
他實在不知曉該如何去說云悠悠的事情。
竹屜掀開的脆響混著銅錢叮當(dāng)落進陶罐,岳蘭這才再度將視線落在顧歸身上。
“家中有事?楚山前日值工回來,說什么你撿了個天仙似的姑娘?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
顧歸并未回應(yīng),表情顯得些許無奈。
我就知道,在楚山口中能守住什么秘密?只是別添油加醋地好。
岳蘭眼尾笑紋隨著調(diào)侃愈發(fā)深邃,忽地壓低嗓音湊近:“你該不會真要給我找了個干兒媳吧?”
Σ(°△°|||)︴
木杖在雪泥里打了個滑,顧歸耳尖倏地?zé)t:“岳姨你別聽楚哥胡說!”
“沒有的事,我倆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沒……”
顧歸話音越說越小,清清白白嗎?
好像,大概,應(yīng)該吧……
至于什么也沒做,好像不太對勁,畢竟自己被她抱著睡了一晚上。
他的喉結(jié)滾了滾,耳尖幾乎要燒穿晨霧,握著木杖的指節(jié)微微顫抖。
岳蘭瞧著年輕人這副模樣,笑得發(fā)顫:“瞧你這臉紅模樣,哈哈哈~”
旋即他往油紙包里塞了四個芝麻餅,又多加樂樂兩塊紅糖發(fā)糕,直接塞到顧歸手中。
“拿去~當(dāng)岳姨給丫頭的見面禮,往后有機會領(lǐng)過來讓姨瞧瞧~”
顧歸有些著急,感受著手中熱乎乎的吃食,還想要狡…解釋:“真不是!”
岳蘭笑意不減:“你放心~姨都知道~”
顧歸:“……”
你真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