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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還珠之令妃崛起 龍安小哥 23174 字 2025-07-16 14:4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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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七的紫禁城,剛下過一場雪。 魏瓔寧跪在御花園的梅樹下,凍得通紅的手指正小心翼翼撥開積雪,將最上層的雪水舀進青瓷甕里。月光照在她單薄的藕荷色宮裝上,肩頭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霜。 "動作快些!貴妃娘娘寅時就要用這雪水煮茶,耽誤了時辰仔洗你的皮!"管事嬤嬤揣著手站在廊下呵斥,嘴里呼出的白氣在燈籠光里一團團炸開。 "是。"魏瓔寧輕聲應(yīng)著,睫毛上的霜花隨著眨眼簌簌落下。她今年剛滿十七,卻已經(jīng)在儲秀宮做了四年宮女。因著識得幾個字,平日專司謄抄宮務(wù)冊子,今日原不該她當值,可高貴妃貼身的大宮女青萍昨日跌了跤,這采集梅雪的話計就落在了她頭上。 指尖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魏瓔寧低頭,發(fā)現(xiàn)右手食指被梅枝劃了道口子,血珠滲出來,在雪地上洇出幾點嫣紅。她連忙將手指含在口中,卻聽見身后傳來雜沓的腳步聲。 "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敢擋貴妃娘娘的駕?" 魏瓔寧渾身一僵,轉(zhuǎn)身就見八盞鎏金宮燈排開,高貴妃裹著白狐裘端坐在步輦上,丹鳳眼里凝著冰碴子。她慌忙跪伏在地:"奴婢儲秀宮魏瓔寧,奉旨采集梅雪,不知娘娘駕到..." "本宮當是誰。"高貴妃染著蔻丹的指尖敲了敲步輦扶手,"雪夜獨行,怕不是與人私會吧?"話音未落,青萍已經(jīng)沖上來揪住魏瓔寧的發(fā)髻,她吃痛抬頭,發(fā)間的木簪"當啷"一聲掉在青石板上。 "娘娘明鑒,奴婢確實..." "掌嘴。"高貴妃懶洋洋打斷她,"本宮最恨狡辯的奴才。" 青萍的巴掌帶著風聲落下時,魏瓔寧閉上了眼睛。但預(yù)想的疼痛并未降臨,反而聽見一道低沉的男聲:"大半夜的,愛妃好大陣仗。" 宮燈驟然暗了一半,所有太監(jiān)宮女齊刷刷跪倒。魏瓔寧的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玄色靴子,金線繡的龍紋在雪地里閃閃發(fā)亮。 "皇上!"高貴妃的步輦慌忙落地,她急走幾步挽住乾隆的手臂,"臣妾不過教訓(xùn)個沒規(guī)矩的宮女..." 乾隆卻彎腰拾起了那根木簪。魏瓔寧這才看清天子面容——劍眉下生著雙含威不露的鳳眼,下頜線條如這冬夜般冷峻。他指尖轉(zhuǎn)著木簪,突然"咦"了一聲:"這上頭刻的是《詠梅》?" 魏瓔寧心跳如擂。那是她偷偷在簪子上刻的陸游詩句,原以為無人會注意。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乾隆念完,目光落在她滲血的手指上,"你叫什么?" "奴、奴婢魏瓔寧。" "識字?" "略通文墨..." 高貴妃突然嬌笑:"皇上,這丫頭狡猾得很。方才臣妾親眼見她往雪里下毒,怕是存了害人的心思。"青萍立刻捧起染血的雪塊呈上。 魏瓔寧渾身發(fā)冷。她看見乾隆接過雪塊,修長的手指抹過那點嫣紅,竟放在鼻端嗅了嗅。 "臘梅初綻時,朕總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氣。"乾隆突然笑了,"今日才知是梅枝劃破美人指。"他解下墨狐大氅扔給太監(jiān),"儲秀宮宮女魏氏,晉答應(yīng),賜居長春宮后殿。" 高貴妃的護甲掐進了乾隆的龍紋袖口:"皇上!這不合規(guī)矩..." "規(guī)矩?"乾隆拂袖轉(zhuǎn)身,聲音里帶著笑,"朕記得當年孝賢皇后也是在雪地里被皇考發(fā)現(xiàn)的。"他走出幾步又回頭,"魏答應(yīng),你方才跪著的那片梅林,明日移兩株去你院里。" 魏瓔寧重重磕下頭去,額頭抵在雪地上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手是汗。直到圣駕遠去,她才聽見高貴妃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賤婢,咱們走著瞧。" 長春宮比想象中冷清。 魏瓔寧抱著單薄的包袱站在后殿階前,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早已不見蹤影。她試探著推開門,霉味混著塵土撲面而來。月光透過破了的窗紙,照見桌上積著寸許厚的灰。 "姑娘是新來的魏答應(yīng)吧?"角落突然響起老婦的聲音,一個佝僂著背的嬤嬤提著燈籠走出來,"老奴姓趙,是這兒的粗使婆子。" 魏瓔寧剛要行禮,趙嬤嬤卻側(cè)身避開:"使不得,您現(xiàn)在是小主了。"說著遞來個手爐,"只尋到這個銅的,您湊合用。" 手爐是冰的。魏瓔寧摸了摸榻上的被褥,潮得能擰出水。她望向漏風的窗戶,忽然笑了:"勞煩嬤嬤,借把剪子。" 寅時三刻,乾隆在養(yǎng)心殿批完最后一道折子,聽見窗外有細碎的聲響。吳書來提著燈籠出去查看,回來時捧著個精巧的物件:"皇上,廊下掛著這個。" 那是個巴掌大的冰雕,晶瑩剔透的梅枝上棲著只展翅欲飛的鳳凰。冰雕底部嵌著張小箋,上面簪花小楷寫著:"滴水之恩,冰心以報。" "長春宮送來的?" "是。守門太監(jiān)說看見魏答應(yīng)院里的趙嬤嬤來過。" 乾隆用指節(jié)輕叩冰雕,忽然發(fā)現(xiàn)鳳凰翅膀上凝著一點紅。他湊近看,竟是瓣真正的梅花,不知用什么法子封在了冰里,艷得像血。 "傳旨,明日免了魏答應(yīng)的請安。"乾隆將冰雕放在案頭,"再讓內(nèi)務(wù)府送二十斤銀絲炭去長春宮。" 吳書來躬身退下時,聽見皇帝似笑非笑地自語:"倒是會借花獻佛..." 次日卯時,長春宮前殿。 皇后正在用早膳,容嬤嬤疾步進來耳語幾句。鎏金筷子"啪"地擱在瑪瑙碗上:"皇上竟為個答應(yīng)破例免請安?" "聽說昨兒夜里還賞了炭。"容嬤嬤壓低聲音,"高貴妃那邊已經(jīng)鬧起來了,說魏答應(yīng)用巫蠱之術(shù)..." "糊涂!"皇后冷笑,"去把本庫房里那對鎏金手爐找出來。"見容嬤嬤不解,她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本宮親自給魏答應(yīng)送去——記得讓所有人都看見。" 此時的長春宮后殿,魏瓔寧正對著銅鏡梳妝。趙嬤嬤慌慌張張沖進來:"小主!皇后娘娘的儀駕往這邊來了!" 魏瓔寧的手頓了頓。鏡中人眉眼沉靜,唯有唇上那抹胭脂紅得驚心。她取下鬢間唯一的銀簪,從妝奩底層摸出個褪色的香囊別在腰間。 "嬤嬤。"她聲音輕得像雪落,"您說皇后娘娘是喜歡懂事的新人,還是喜歡...知恩圖報的?" 殿外傳來太監(jiān)尖利的通傳聲。魏瓔寧深吸口氣,指尖撫過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福"字——那是十年前孝賢皇后賞給眾宮女的年禮,她一直留著。 雪又下了起來。魏瓔寧跪在階前迎接鳳駕時,忽然想起昨夜乾隆念的那句詩。 只有香如故。

第二章 金蘭結(jié)契

魏瓔寧端著繡繃的手指微微發(fā)顫。 長春宮的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月白色的衣襟上投下細碎光影。自三日前皇后"賞賜"的那對鎏金手爐被供在正堂后,來往拜訪的妃嬪突然多了起來。此刻她正照著瑜嬪的要求,在帕子上繡著百蝶穿花紋樣。 "小主,您該用..."趙嬤嬤端著藥膳進來,話音戛然而止。魏瓔寧的指尖沁出幾粒血珠,在雪白絲緞上暈開成紅梅狀。 "不礙事。"魏瓔寧將手指含在口中,瞥了眼滴漏,"嬤嬤去庫房領(lǐng)份例時,可聽說什么新鮮事?" 趙嬤嬤湊近低聲道:"說是還珠格格今早沖撞了皇后娘娘的牡丹,被罰在御花園跪三個時辰。" 魏瓔寧眸光微動。這位還珠格格入宮不過月余,卻已鬧得六宮不寧。據(jù)說原是民間女子,因乾隆覺得她酷似早夭的幼女,破格封了格格。 "我記得...今日是朝鮮使臣進宮的日子?" "可不是!使臣午時就要到暢音閣..."趙嬤嬤突然噤聲。院外傳來雜沓腳步聲,緊接著是太監(jiān)尖利的嗓音:"皇后娘娘口諭,魏答應(yīng)即刻前往御花園侍奉牡丹!" 魏瓔寧撫平衣襟褶皺時,摸到腰間那個褪色香囊?;屎筮@招一石二鳥——既讓她在使臣面前出丑,又能借她監(jiān)視小燕子。 御花園里春寒料峭。 魏瓔寧遠遠就看見跪在牡丹叢前的鵝黃身影。那姑娘約莫十六七歲,發(fā)間珠釵歪斜,卻仍梗著脖子瞪向看守的容嬤嬤。 "你就是新來的魏答應(yīng)?"小燕子轉(zhuǎn)頭看見她,杏眼里滿是警惕,"容嬤嬤說你會盯著我認錯,但我沒錯!明明是風把牡丹吹折了..." 魏瓔寧福了福身,目光掃過滿地殘紅。這哪是風吹的?分明是有人刻意用剪子鉸過。她蹲下身假裝整理花枝,實則飛快地將幾朵完好的牡丹塞進袖中。 "格格請看。"她突然指向天空,"那是不是朝鮮使臣的儀仗?" 趁眾人抬頭瞬間,魏瓔寧袖中銀光一閃——昨日從繡筐順來的剪子利落地將幾株牡丹齊根剪斷。容嬤嬤回頭時,正看見她捧著斷枝驚呼:"天?。「窀缒趺从?.." "你胡說!"小燕子跳起來,卻見魏瓔寧悄悄眨眼。她反應(yīng)極快,立刻捂著手腕哀叫:"這牡丹枝上有刺!定是有人要害我!" 混亂中,魏瓔寧將袖中絹花塞進小燕子手里。那是她連夜用皇后賞的云錦邊角料做的,乍看與真花無異。 "怎么回事?"皇后威嚴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魏瓔寧轉(zhuǎn)身時"不慎"踩到裙角,整個人撲倒在牡丹圃里。等她踉蹌著爬起來,手中已多了把沾泥的絹花。 "回娘娘,格格方才摔傷手腕,奴婢正要替她包扎..."魏瓔寧聲音越來越低,因為看見皇后身側(cè)站著個素衣少女。那姑娘眉眼如畫,腰間卻系著宮女的綠頭牌。 皇后冷笑:"紫薇,你不是說親眼看見小燕子毀花?" 魏瓔寧心頭一跳。原來這就是宮女們常議論的夏紫薇,據(jù)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因出身不明始終不得晉升。 "奴婢..."紫薇攥著衣角的手突然被小燕子抓住,掌心傳來異樣觸感。她低頭看見絹花,瞳孔驟縮:"奴婢眼拙,許是把絹花看成了真花..." 皇后狐疑地拈起一朵"牡丹",指尖傳來絲綢觸感。容嬤嬤急忙打圓場:"定是哪個奴才偷懶,拿絹花冒充真花..." "夠了!"皇后甩袖轉(zhuǎn)身,"魏答應(yīng)監(jiān)管不力,禁足三日。還珠格格既然受傷,回去歇著吧。"鳳眸掃過紫薇時,寒光乍現(xiàn):"至于你..." "娘娘。"魏瓔寧突然跪下,"這宮女方才說在尚儀局見過真牡丹,不如讓她協(xié)助奴婢重新栽種?畢竟..."她輕撫腰間香囊,"朝鮮使臣最喜牡丹。" 皇后盯著那個褪色的"福"字香囊,臉色微變。這是孝賢皇后當年的針線。 "準了。" 待鳳駕遠去,小燕子一把抱住魏瓔寧:"你太厲害了!那絹花怎么變出來的?"又拽過紫薇,"這是我在辛者庫認識的好姐妹,她會彈《高山流水》呢!" 紫薇卻盯著魏瓔寧的手:"大應(yīng)的傷...是繡牡丹時扎的吧?"她突然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這是我家傳的金瘡藥。" 魏瓔寧看著掌心相似的傷痕,忽然笑了。三人的影子在夕陽下交疊,像株新生的三色堇。 禁足令比想象中來得快。 魏瓔寧剛踏進長春宮,吳書來就帶著圣旨到了?;屎缶?體貼"地派容嬤嬤送來十卷《女戒》,命她三日內(nèi)抄完。 "這是存心要小主的命??!"趙嬤嬤翻著密密麻麻的竹簡,"老奴斗膽,不如..." "嬤嬤去歇著吧。"魏瓔寧研著墨,突然聽見窗欞輕響。小燕子的臉貼在窗紙上,活像只偷油的耗子。 "瓔寧!"她翻窗進來,懷里抱著個包袱,"我和紫薇想到辦法啦!" 包袱里是摞寫滿字的紙。魏瓔寧展開一看,竟是《女戒》全文,字跡與自己有八分相似。 "紫薇會模仿筆跡,我負責引開守衛(wèi)。"小燕子得意地眨著眼,"她說你救了我們,這就是'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魏瓔寧眼眶微熱。自入宮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冒險。正要道謝,卻聽院門被拍得震天響:"奉皇后娘娘口諭,查檢長春宮違禁之物!" 小燕子慌不擇路鉆進了床底。魏瓔寧剛把仿寫的《女戒》藏進暗格,容嬤嬤已帶著太監(jiān)沖了進來。 "搜!" 箱籠被粗暴地翻開,魏瓔寧縫了一半的香囊被扔在地上。容嬤嬤突然從妝奩底層抽出張紙:"這是什么?" 魏瓔寧心跳驟?!鞘撬较掠涗浀腻鷭逑埠?。若被皇后知曉... "是我的詩稿。"清越聲音從門外傳來。紫薇捧著食盒婷婷而立,"奴婢奉還珠格格之命,給魏答應(yīng)送潤喉的梨湯。" 容嬤嬤瞇眼打量詩稿:"'不畏浮云遮望眼'...這字跡..." "是奴婢教魏答應(yīng)練的字。"紫薇不卑不亢,"娘娘若不信,可對比奴婢平日抄的佛經(jīng)。" 僵持間,趙嬤嬤突然驚呼:"容嬤嬤!您袖子里怎么有東西在動?" 眾人齊刷刷望去。只見容嬤嬤袖口鉆出只灰毛老鼠,尖叫著跳上她發(fā)髻?,F(xiàn)場頓時大亂,等太監(jiān)們逮住老鼠,那張紙早被紫薇換成真正的詩稿。 "晦氣!"容嬤嬤摔門而去。小燕子從床底滾出來,笑得直打跌:"你看見沒?那老鼠往她衣領(lǐng)里鉆..." 魏瓔寧卻盯著紫薇發(fā)抖的手:"你怕老鼠?" "怕極了。"紫薇白著臉微笑,"但更怕朋友受委屈。" 月光漫過窗欞時,三人跪在院中那株新移栽的梅樹下。小燕子不知從哪摸出三杯酒:"我們結(jié)拜吧!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魏瓔寧將腰間香囊解下,取出珍藏多年的金瓜子分成三份:"在宮里不能燒黃紙,就以梅樹為證。" 紫薇忽然撫琴而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歌聲被夜風吹得很遠,一直飄到養(yǎng)心殿的窗欞下。 乾隆擱下朱筆:"吳書來,朕是不是聽見《秦風》了?" "回皇上,是長春宮方向。魏答應(yīng)今日禁足..." "禁足還能弄出這般動靜?"乾隆望向窗外梅影,唇角微揚,"傳旨,明日朝鮮使臣宴上,讓魏答應(yīng)來斟酒。" 吳書來剛要應(yīng)聲,又聽皇帝似笑非笑地補了句:"順便告訴皇后,她舉薦的那個叫紫薇的宮女...朕看著甚好。"

第三章 巧計承恩

"啪!" 胭脂盒砸在地上碎成八瓣,魏瓔寧的裙擺頓時洇開一片海棠紅。小燕子慌慌張張蹲下去撿,手指沾了胭脂就往她袖口上抹。 "別動!"魏瓔寧扣住她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這是高貴妃派人送來的舞衣?" 小燕子點頭如搗蒜:"青萍說必須穿這個獻舞,可我看這料子薄得像蟬翼..."她突然噤聲,因為魏瓔寧用銀簪挑開衣襟暗扣,在陽光下照出了密密麻麻的細小針眼。 "果然。"魏瓔寧冷笑。這件云紗舞衣浸過藥水,遇熱便會透明。高貴妃是要她在滿朝文武面前出丑。 窗外傳來鼓樂聲,紫薇抱著琴匆匆進來:"還有半個時辰開宴,皇后突然命我頂替樂師..."她瞥見攤開的舞衣,臉色驟變,"這織法...是蘇州韓家的透影紗!" 魏瓔寧指尖一頓。韓家正是高貴妃的母家。 "現(xiàn)在改衣裳來不及了。"小燕子急得轉(zhuǎn)圈,"要不裝病?" "正中她下懷。"魏瓔寧從妝奩底層取出個瓷瓶,"紫薇,你琴藝最好的是什么曲子?" "《鳳求凰》。但皇后讓我彈《萬壽無疆》..." "就彈《鳳求凰》。"魏瓔寧拔開瓶塞,清苦藥香彌漫開來,"小燕子,你待會兒假裝打翻這個。" 紫薇突然明白過來:"你要用聲東擊西?可萬一皇上怪罪..." "不會。"魏瓔寧對著銅鏡將長發(fā)挽成高髻,"皇上當年在濟南大明湖,就是聽著《鳳求凰》遇見的孝賢皇后。" 小燕子瞪圓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魏瓔寧笑而不答,只將腰間香囊系緊了些。那里頭藏著孝賢皇后手書的《起居注》抄本,是她用三夜未眠仿寫的。 暢音閣內(nèi)燈火如晝。 魏瓔寧垂首站在舞姬最末位,能感覺到高貴妃的視線毒蛇般纏在她身上。乾隆端坐龍椅,明黃常服襯得眉目如劍,正側(cè)耳聽朝鮮使臣說著什么。 "獻舞——" 琵琶聲驟起,魏瓔寧隨眾舞姬翩然轉(zhuǎn)身。紗衣在燭火下果然開始變得透明,她甚至聽見前排大臣的抽氣聲。就在此時,小燕子突然從席間竄出來: "皇上!這是波斯進貢的胭脂...啊!" 瓷瓶在空中劃出弧線,魏瓔寧"驚慌"后退,整瓶胭脂恰潑在舞衣前襟。濃烈的朱紅色瞬間遮蓋了透影紗,在素白底料上暈染成潑墨山水的形狀。 琴音就在這時變了調(diào)。 紫薇纖指一勾,《萬壽無疆》的莊重旋律突然化作纏綿悱惻的《鳳求凰》。乾隆手中酒盞一頓,目光如電射向樂師席。魏瓔寧趁機旋身,沾了胭脂的水袖在半空甩出紅云,即興而舞的身姿宛如浴火重生的鳳。 "好!"朝鮮使臣突然擊節(jié)贊嘆,"可是《霓裳》遺韻?" 高貴妃指甲掐進掌心:"皇上,這魏答應(yīng)分明..." "愛妃且看。"乾隆抬手打斷,眼中閃著奇異的光,"她跳的是《蘭陵王入陣曲》,卻化入了波斯旋舞的步法。" 魏瓔寧一個回身,正對上天子深邃的目光。她足尖輕點,以手蘸胭脂在案前白絹上揮毫而就: "千秋毓德,日月同輝"八個大字力透紙背,最后一筆與紫薇的琴音同時收束。 滿堂寂然。 "好一個'日月同輝'。"乾隆起身時,玉佩叮咚作響,"吳書來,朕記得庫里有套金星玻璃文房四寶?" "回皇上,是去年兩廣總督進獻的..." "賞魏氏。"乾隆目光掃過她染紅的衣襟,"再傳旨,晉魏答應(yīng)為貴人,賜號..."他忽然瞥見案上那幅字,"就賜'令'字罷。" 高貴妃的護甲"咔"地折斷在案幾上。令,乃《詩經(jīng)》中"如圭如璋,令聞令望"之美譽,向來只賜高位妃嬪。 魏瓔寧伏地謝恩時,看見小燕子沖她擠眼睛。紫薇的琴弦上凝著血珠——方才急轉(zhuǎn)調(diào)式時割傷了手指。 回到長春宮已是三更。 魏瓔寧剛推開寢殿門,就被滿室金光晃了眼。案上堆著皇上賞賜的綾羅綢緞,最上方是那套傳聞中的金星玻璃文房——墨海里的金絲在燭光下如星河流動。 "小主!"趙嬤嬤慌慌張張進來,"高貴妃派人把紫薇姑娘押去慎刑司了!說是她擅自改曲..." 魏瓔寧手中茶盞"當啷"落地。她早該想到,高貴妃動不了她,就會拿紫薇出氣。正欲更衣面圣,窗外突然傳來布谷鳥叫聲。 小燕子倒掛在房檐下,懷里抱著個包袱:"快!跟我去救紫薇!" 包袱里是套太監(jiān)服飾。魏瓔寧匆匆換上,隨小燕子鉆入密道時,聽見她得意道:"這條道直通冷宮,是紫薇發(fā)現(xiàn)的。她說皇上賞你的硯臺底下..." "有東西?" "有張字條!寫著'朕聞《鳳求凰》久矣'。"小燕子學(xué)乾隆低沉的語調(diào)惟妙惟肖,"紫薇說這是皇上在告訴你,他早知道咱們的計劃!" 魏瓔寧腳步驟停。難怪皇上對潑胭脂視而不見,難怪突然賜"令"字...她摸向腰間香囊,突然意識到——那本《起居注》抄本里,夾著孝賢皇后親筆所書的《鳳求凰》琴譜。 慎刑司地牢陰冷刺骨。 紫薇被鐵鏈鎖在刑架上,素白中衣已染成血色。高貴妃端坐在太師椅上,正命人往她指尖插竹簽:"說!是不是魏瓔寧指使你勾引皇上?" "貴妃娘娘。"魏瓔寧壓低聲線,裝作太監(jiān)躬身而入,"皇上口諭,宣您即刻前往養(yǎng)心殿。" 高貴妃狐疑地瞇起眼:"吳書來呢?" "回娘娘,皇上派他去給令貴人送賞賜了..."魏瓔寧故意露出腰牌一角——那是小燕子從吳書來徒弟身上順來的。 "賤婢倒會鉆營。"高貴妃起身拂袖,"給本宮繼續(xù)審!" 待腳步聲遠去,小燕子立刻撬開鎖鏈。紫薇虛弱地睜開眼:"你們...不該來..." "別說話。"魏瓔寧撕下衣袖給她包扎,"我房里有金瘡藥..." "來不及了。"紫薇突然抓住她的手,"皇后發(fā)現(xiàn)香囊里的..."話未說完,牢門外傳來容嬤嬤尖利的笑聲: "老奴就說聽見動靜!果然是令貴人假傳圣旨!" 火把光中,皇后帶著大批太監(jiān)魚貫而入。魏瓔寧下意識擋在紫薇身前,卻見皇后突然福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乾隆竟從暗處緩步而出,明黃龍袍在火光中灼人眼目。他身后跟著滿臉是血的吳書來——正是真正去送賞賜的那位。 "朕竟不知,慎刑司成了貴妃的私堂?"乾隆聲音不大,卻震得高貴妃"撲通"跪地。他親手解開紫薇的鐐銬,目光掃過她血肉模糊的手指:"傳太醫(yī)。再告訴皇后,這宮女朕要了。" 皇后臉色煞白:"皇上,這不合規(guī)矩..." "規(guī)矩?"乾隆突然看向魏瓔寧腰間,"令貴人,你香囊里裝的什么?" 魏瓔寧心跳如鼓。香囊里除了《起居注》抄本,還有孝賢皇后親筆所書的先帝飲食禁忌——這等于承認她偷閱禁書。但若撒謊... "回皇上,是孝賢皇后負責。"她咬牙取出,"嬪妾幼時蒙皇后賞賜,一直..." "朕知道。"乾隆打斷她,"那年母后大病,是你祖母獻的偏方。"他接過香囊輕嗅,"臘梅香。母后生前最愛這個味道。" 魏瓔寧怔住了。她祖母確實是醫(yī)女,但從未提過救治太后之事。乾隆這是在...替她圓謊? "令貴人救駕有功。"乾隆將香囊系回她腰間,指尖若有似無擦過她手腕,"即日起移居儲秀宮正殿。至于高氏..."他瞥了眼抖如篩糠的高貴妃,"禁足思過。" 回宮路上,小燕子攙著紫薇喋喋不休:"你們看見沒?皇上盯著瓔寧的眼神,就像我爹看見紅燒蹄髈..." "胡說什么!"紫薇蒼白的臉泛起紅暈。 魏瓔寧卻摸著香囊出神?;噬献詈竽蔷湓挿置魇蔷妗缈创┧闹\劃,卻愿意陪她演這出戲。為什么? 儲秀宮正殿的鎏金匾額在月色下閃閃發(fā)亮。魏瓔寧踏入殿門時,發(fā)現(xiàn)案上多了個錦盒。打開一看,竟是本《詩經(jīng)》,扉頁題著"如圭如璋"四字,筆鋒凌厲如劍。 趙嬤嬤低聲道:"吳公公親自送來的,說皇上夸小主'冰雪聰明'..." 魏瓔寧指尖撫過墨跡。冰雪二字,分明是指那日她送的冰雕。她突然懂了——在這深宮里,最危險的從來不是失寵,而是被皇帝當作真正的對手。 窗外傳來三聲布谷鳥叫。小燕子和紫薇在月光下沖她揮手,身影交疊如并蒂蓮。

第四章 毒盞疑云

"令貴人,這是純妃娘娘賞的。" 青瓷托盤上的翡翠鐲子水頭極好,在晨光中泛著幽幽綠光。魏瓔寧指尖剛觸到玉面,就察覺送鐲子的宮女呼吸急促了半分。 "替我謝過純妃娘娘。"她笑著將鐲子套上手腕,袖中銀簪卻悄悄在托盤中滾了半圈——簪頭立刻蒙上薄薄一層青灰。 宮女前腳剛走,紫薇就從屏風后轉(zhuǎn)出來:"這鐲子有問題?" "嗯。"魏瓔寧將銀簪浸入茶盞,簪頭立刻浮起細密泡沫。小燕子湊過來聞了聞:"有股子苦杏仁味..." "是迷藥。"魏瓔寧褪下鐲子放在妝臺上,"純妃想讓我在請安時昏睡失儀。"她突然想起什么,"趙嬤嬤,御膳房是不是養(yǎng)了只波斯貓?" 半刻鐘后,白貓雪團在翡翠鐲子上蹭了又蹭。魏瓔寧用帕子包著鐲子,輕輕在貓耳后摩擦幾下。起初雪團還愜意地瞇著眼,不到一盞茶功夫就癱軟下來,任憑怎么撥弄都紋絲不動。 "好歹毒的心思!"紫薇倒吸涼氣,"明日太后從五臺山回宮,六宮都要去迎駕。若你當眾昏倒..." 小燕子已經(jīng)擼起袖子:"我這就把鐲子塞回純妃枕頭底下!" "不急。"魏瓔寧摩挲著貓兒柔軟的肚皮,"雪團什么時候會醒?" 趙嬤嬤查看貓瞳:"看這模樣,至少三日。" 魏瓔寧唇角微揚。三日,正好是太后在坤寧宮設(shè)宴的日子。她取來錦盒小心收好鐲子,又寫了張字條讓小燕子送去養(yǎng)心殿。 "你讓皇上配合你演戲?"小燕子瞪圓眼睛,"他肯嗎?" "不是演戲。"魏瓔寧將雪團抱到窗下曬太陽,"是請皇上...看場好戲。" 次日寅時,魏瓔寧特意選了件窄袖宮裝。翡翠鐲子卡在腕間,隨著步伐若隱若現(xiàn)。儲秀宮外,純妃的軟轎"恰好"與她同行。 "妹妹這鐲子襯得肌膚如雪呢。"純妃掀開轎簾,目光黏在魏瓔寧手腕上。她生得柳眉杏眼,說話時總帶著三分笑,像尊玉雕的菩薩。 魏瓔寧福了福身:"托娘娘的福。"起身時故意晃了晃手腕,鐲子碰在銀鐲上發(fā)出清響。 坤寧宮前已站滿妃嬪?;屎蟠┲鼽S朝服,正與高貴妃低聲說話。見魏瓔寧過來,高貴妃突然提高聲調(diào):"某些人以為攀上高枝兒了,連給太后請安都敢遲到!" "貴妃姐姐錯怪令妹妹了。"純妃親熱地挽住魏瓔寧,"她方才還跟我說頭暈?zāi)?.." 話音未落,魏瓔寧身子晃了晃。翡翠鐲子從她腕間滑落,"啪"地碎成兩截。她踉蹌著扶住漢白玉欄桿,額頭沁出細密汗珠。 "令貴人!"皇后疾步走來,卻在看見地上碎玉時瞳孔驟縮——斷口處正滲出可疑的青色液體。 乾隆的聲音突然從后方傳來:"怎么回事?" 所有人慌忙跪拜。魏瓔寧"虛弱"地抬頭,看見天子蹙眉立在臺階上,身后跟著太醫(yī)令張院判。她暗中掐了把掌心,頓時淚光盈盈:"嬪妾...嬪妾只是..." "皇上!"純妃突然跪下,"臣妾見令貴人身子不適,想扶她去偏殿歇息..." 乾隆彎腰拾起碎鐲,指尖在斷面一抹:"張院判,看看這是什么。" 老太醫(yī)湊近嗅了嗅,突然變色:"回皇上,是西域迷魂散!此藥輕則昏睡三日,重則損人心智!" 滿場嘩然?;屎髤柭暫鹊溃?查!這臟東西哪來的!" "是...是純妃娘娘賞給嬪妾的..."魏瓔寧"掙扎"著說完,恰到好處地暈倒在紫薇懷里?;靵y中她瞇縫著眼,看見乾隆嘴角抽了抽——分明在忍笑。 "皇上明鑒!"純妃連連叩首,"臣妾送的鐲子絕無問題!定是令貴人自己..." "你的意思,她給自己下毒?"乾隆聲音陡沉,"吳書來,把純妃宮里那個叫翠縷的宮女帶來。" 魏瓔寧在紫薇懷中"悠悠轉(zhuǎn)醒"。好戲才剛開始——翠縷正是昨日送鐲子的宮女,而小燕子早買通了她同屋的太監(jiān),在那丫頭枕下塞了包迷藥。 純妃顯然也想到這層,臉色煞白如紙。她突然撲向皇后:"娘娘!臣妾冤枉??!" 皇后下意識后退半步,純妃的護甲竟勾斷了她腰間玉禁步。隨著"嘩啦"一聲響,十二塊玉片四散飛濺,其中一片正砸在太后轎輦前。 "反了!"轎中傳出龍頭拐杖頓地的悶響,"哀家才離宮半年,你們就鬧成這樣?" 魏瓔寧立刻跪直身子。太后比想象中更威嚴,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那雙與乾隆如出一轍的鳳眼正冷冷掃過全場。 "皇額娘。"乾隆親自攙扶太后下轎,"小事而已,您..." "小事?"太后用拐杖撥了撥碎鐲,"當年孝賢皇后怎么沒的?不就是這些'小事'!"她突然盯住魏瓔寧,"你,過來。" 魏瓔寧膝行至前,聽見太后問:"聽說你戴過孝賢賞的香囊?" "是。"她解下腰間香囊雙手奉上,"嬪妾七歲時蒙皇后娘娘賞賜,一直..." 太后突然捏住她下巴:"這雙眼睛...你祖母是不是姓沈?" 魏瓔寧心跳漏了半拍。她祖母確實是沈氏,但這與太后有何干系? "皇額娘認得令貴人?"乾隆適時插話,"她前日還跟朕提起,幼時隨祖母進宮給您診脈..." 太后松開手,將香囊扔回魏瓔寧懷中:"都散了吧。純妃禁足三月,皇后..."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滿地碎玉,"管好你的人。" 待鳳駕遠去,魏瓔寧才發(fā)現(xiàn)后背全濕透了。太后分明看穿了她的把戲,為何反而相助? "令貴人。"乾隆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聲音輕得只有她能聽見,"朕的波斯貓呢?" 魏瓔寧耳根一熱。原來皇上早知她用雪團試藥的事。 "嬪妾..."她正要請罪,忽見吳書來慌慌張張跑來:"皇上!純妃娘娘宮里搜出了這個!" 他捧著的錦盒里,赫然是幾個扎滿銀針的布偶,胸口貼著皇后與太后的生辰八字。 乾隆臉色驟變:"純妃現(xiàn)在何處?" "已...已投井了..." 魏瓔寧手中帕子飄落在地。這不在她計劃中!那些布偶本該只是栽贓純妃詛咒皇上,怎會... "令貴人受驚了。"乾隆突然抬高聲音,"即日起晉為嬪,賜居永壽宮。"他俯身拾起帕子時,唇幾乎貼到她耳垂:"今晚子時,朕要看見雪團。" 永壽宮比儲秀宮大了一倍不止。 魏瓔寧撫過多寶閣上的琺瑯彩瓷,心亂如麻。純妃之死太過蹊蹺,那些多出來的布偶...正沉思間,窗外傳來三長兩短的布谷鳥叫。 小燕子翻窗進來時滿頭是汗:"查清了!布偶是皇后加的料,但純妃投井前見了..."她突然噤聲,因為紫薇在拼命使眼色。 魏瓔寧轉(zhuǎn)身,看見乾隆正倚在珠簾邊逗弄雪團。不知他何時進來的,明黃常服換成了靛青便袍,連吳書來都沒帶。 "朕來取貓。"他撓著雪團下巴,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天氣,"愛嬪可知,純妃的爹是山東巡撫?" 魏瓔寧手中茶盞一顫。山東巡撫...正是當年彈劾她父親貪污的御史! "嬪妾愚鈍..." "你聰慧得很。"乾隆將貓扔給小燕子,"連太后都幫你圓謊,朕倒成了戲臺上的丑角。"他突然捏住魏瓔寧手腕,"沈太醫(yī)的女兒,嗯?" 魏瓔寧渾身發(fā)冷。祖母確實是太醫(yī)院女吏,但三十年前就因罪被逐?;噬线@是...在威脅她? "嬪妾..." "噓。"乾隆食指抵住她嘴唇,"明日山東巡撫請罪折子就到。朕要你..."他忽然貼近她耳畔,溫熱呼吸燙得她戰(zhàn)栗,"好好當這個'寵妃'。" 珠簾晃動時,魏瓔寧才發(fā)覺皇帝已經(jīng)離開。小燕子抱著貓呆若木雞:"他...他都知道?" 紫薇撿起地上掉落的紙條,上面寫著兩行小字:"巫蠱案止于純妃,山東事朕自有處置。" 魏瓔寧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她終于明白了——皇上早想動山東巡撫,純妃不過是個引子。而自己這場"中毒"戲碼,恰給了皇帝發(fā)作的由頭。 "我們是不是...玩過頭了?"小燕子咽了口唾沫。 魏瓔寧摩挲著翡翠鐲子的碎片。不,這深宮里的游戲,從來就沒有"過頭"這一說。


更新時間:2025-07-16 14:4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