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黎月，你醒了？”母親的聲音沙啞，帶著哭腔,。
“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我的額頭，卻在半空中停住不敢落下。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回答。
這場面，何其諷刺。
十年來，他們對我非打即罵，視我為罪人，為工具。
如今，一紙癌癥診斷書，就把他們變成了慈愛的父母和關(guān)切的兄長。
原來我的命，只有在快要沒有的時候才顯得珍貴。
“黎月，對不起……”
父親哽咽著，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淚。
“是爸爸媽媽錯了，我們混蛋，我們不是人，我們不該那么對你……”
季清也走上前來，他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最終撲通一聲，在我床邊跪了下來，無聲地懺悔。
我看著天花板，輕輕地笑了。
在我過去的無數(shù)個日夜里，我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場景。
幻想他們發(fā)現(xiàn)真相后，會抱著我痛哭，會彌補我缺失的愛。
我以為，那一刻到來時，我會感到溫暖和幸福。
然而，當(dāng)它真的發(fā)生時，我心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黎月，你跟媽媽說句話好不好？”
母親見我毫無反應(yīng)，徹底崩潰了，她也跪了下來。
“你打我，你罵我，怎么樣都行，求求你，別不理我們……”
我終于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們?nèi)龔垖憹M悔恨的臉，平靜地開口：
“如果道歉有用，還要醫(yī)院做什么呢？”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他們?nèi)说纳眢w齊齊一震。
“我累了。”
我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們。
“我不想恨你們，也不想愛你們，我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我只想安安靜靜地離開?！?/p>
“不！不會的！”
季清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瘋狂的希望。
“醫(yī)生說了，還有機會！我們可以去國外，找最好的醫(yī)生，用最好的藥！”
“錢不是問題，我們季家有的是錢！”
“黎月，哥哥求你了，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們彌補你，好不好？”
彌補？
我睜開眼，看著他：“怎么彌補？用錢嗎？還是用你們遲到了十年的所謂親情？”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從來沒有被你們認(rèn)回來?！?/p>
“現(xiàn)在，我只想一個人過完最后這段日子。”
我的話，像最鋒利的刀，割斷了他們最后一絲幻想。
他們癱軟在地，發(fā)出了陣陣的哀嚎。
而我只是平靜地拉了拉被子，將自己裹得更緊了一些。
這場遲來的懺悔，對我而言，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
在醫(yī)院待了三天后，我堅持要出院。
無論父母和哥哥如何哀求，我都無動于衷。
我的身體，我的時間，這一次，必須由我自己做主。
最終，他們妥協(xié)了。
出院那天，父親遞給我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黎月，這里面有一些錢，密碼是你的生日。”
“你想買什么，想做什么，都都可以……”
我接了過來，沒有說謝謝，也沒有拒絕。
這是他們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