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拽著小石頭往營外跑時，腕間的青銅鐲子燙得幾乎要烙進(jìn)皮肉。
山風(fēng)卷著夜霧撲在臉上，他喉結(jié)動了動——這不是普通的殺意，像毒蛇吐信般黏膩，帶著股子異域香料混著血銹的味道，和前日抓到的敵國細(xì)作身上那味兒一模一樣。
“昭哥，你手勁兒能松松不？”小石頭抽著鼻子，另一只手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烤餅，“我腳都要離地了......”
李昭這才驚覺自己捏得太緊，趕緊松了松：“覺著冷不？”
“冷？”小石頭吸溜著鼻涕，“這大夏天的，就后脖子涼颼颼的......”他突然打了個寒顫，烤餅“啪嗒”掉在地上，“昭哥你看！
山坳那堆柴火——“
月光被云層遮住半角，山坳里原本堆得整整齊齊的柴火堆，此刻正詭異地蠕動著。
李昭瞇起眼，借著微光看見幾截“柴火”在緩慢移動，其中一截“樹干”突然抬起頭，露出半張纏著黑布的臉，嘴角還沾著血漬。
“是易容！”李昭拽著小石頭蹲進(jìn)灌木叢，壓低聲音，“他們把兵器藏在柴火里，剛才那血......是殺了真正的商販！”
小石頭的嘴唇瞬間白了：“那、那咱們咋辦？沖回去報信？”
“噓——”李昭按住他的肩膀，鐲子突然劇烈震顫，十里內(nèi)的情緒波動如潮水般涌來。
他閉眼感知片刻，額頭滲出冷汗：“不止這幾個，東邊林子里還有三撥，正西方向有馬隊，馬蹄裹了布，但情緒里帶著鐵腥味——是騎兵！”
“那、那陳百夫長說的‘今晚平安’是放屁？”小石頭急得直搓手，“我就說他那套‘按兵不動最穩(wěn)妥’的道理......”
“現(xiàn)在不是吐槽的時候！”李昭拽著他往回跑，“你跑前面，我斷后，要是被發(fā)現(xiàn)......”他摸出懷里的加速符塞給小石頭，“捏碎它，能跑多快跑多快！”
兩人沖進(jìn)營地時，陳百夫長正蹲在帳篷前擦佩刀，刀面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深更半夜鬧什么——”
“敵襲！”李昭扶著膝蓋喘氣，“后山三十人偽裝商販，東邊林子里五十細(xì)作，正西方向至少兩百騎兵，目標(biāo)是糧草！”
陳百夫長的刀“當(dāng)啷”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來，軍靴碾得石子亂滾：“你怎么知道？”
“我......”李昭摸著腕間的鐲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前日用系統(tǒng)換加速符時，他借口是“跟游醫(yī)學(xué)的偏方”，現(xiàn)在要是說漏了嘴......
“小石頭能作證！”他拽過還在喘氣的新兵，“我們在后山看到細(xì)作殺了商販，偽裝成送糧的！”
小石頭忙不迭點頭，后衣領(lǐng)還沾著草屑：“真的！
柴火堆里有血，有個人抬頭的時候，我看見他耳朵上戴的銀環(huán)——跟上個月被咱們抓的敵國細(xì)作一模一樣！“
陳百夫長的手指叩了叩腰間的銅哨，這是他緊張時的老毛病。
片刻后，他突然扯開嗓子喊：“三隊跟我去糧倉！
二隊守轅門！
李昭，你帶一隊去后山！“他把佩刀往李昭手里一塞，”出了事，我扒了你的皮！“
李昭握著還帶著體溫的刀，突然笑了：“百夫長，您這是信我了？”
“信個屁！”陳百夫長踹了他屁股一腳，“但老子當(dāng)兵二十年，見過新兵尿褲子，沒見過新兵半夜編謊還能編得這么圓的！”
月上中天時，小石頭摸著黑溜進(jìn)了伙房。
大胡子張白天煮的臘肉粥香還飄著，他咽了咽口水，踮腳去夠灶臺上的陶甕——那是張叔藏糖餅的地方。
陶甕剛掀開條縫，后窗突然傳來“咔嗒”一聲。
小石頭手一哆嗦，糖餅“啪”地掉在地上。
他慌忙蹲下?lián)欤瑓s聽見兩個壓低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子時三刻點火，騎兵從西墻突入......”
“噓！有人！”
小石頭腦子“嗡”地炸開。
他連滾帶爬鉆進(jìn)灶臺底下，透過磚縫看見兩道黑影翻進(jìn)伙房。
其中一人提著個布包，月光下，布包角露出半截明黃色綢子——和前日李昭從細(xì)作身上搜出的密信封皮一模一樣！
“那小崽子跑哪去了？”一個沙啞的聲音罵道，“老子刀都磨好了......”
小石頭死死咬著嘴唇，后槽牙幾乎要咬碎。
他摸到懷里的火折子，突然想起李昭教他的：“要是遇上危險，別硬拼，跑去找能解決問題的人。”他蜷著身子往灶口挪，趁兩個細(xì)作翻找糧柜時，像條泥鰍似的鉆出伙房，連滾帶爬往李昭的帳篷跑。
“昭哥！
昭哥！“他撞開帳篷門，額頭蹭破了皮，”伙房有奸細(xì)！
他們帶著密信！“
李昭正往箭壺里裝淬了麻藥的箭，聞言猛地抬頭。
鐲子在腕間發(fā)燙，他能清晰感知到伙房方向的緊張與狠戾——是恐懼，但不是己方的，是敵人發(fā)現(xiàn)行蹤后的慌亂。
“情緒偽裝！”他默念一聲，鐲子泛起幽光，原本因緊張而飆升的情緒值瞬間沉寂如深潭。
他摸出兩張破陣符塞給小石頭：“你繞到伙房后窗，把符貼在墻上，記住要撕成兩半——”
“為啥要撕？”
“因為張叔的腌菜壇子在那，不撕的話符會被醋味熏失效！”李昭抄起長弓，“快去！
我從正門進(jìn)！“
當(dāng)李昭踹開伙房門時，兩個細(xì)作正舉著刀往糧柜里倒油。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們臉上，其中一人耳尖的銀環(huán)閃了閃——和小石頭說的分毫不差。
“幾位兄弟，這油潑得可真勻?！崩钫鸦瘟嘶问掷锏墓?，“就是味兒不對——大魏的菜籽油香，敵國的胡麻油......”他吸了吸鼻子，“膻?！?/p>
兩個細(xì)作的瞳孔瞬間收縮。
左邊那個揮刀撲過來，刀風(fēng)裹著股子爛蒜味——李昭記得，這是敵國騎兵常吃的蘸料。
他側(cè)身避開，手腕輕抖，一支麻藥箭精準(zhǔn)扎進(jìn)對方大腿。
那人悶哼一聲栽倒，右邊的剛要跑，后窗突然傳來“啪”的一聲——是小石頭把符貼好了。
破陣符的青光在伙房里炸開，細(xì)作的腿像灌了鉛似的邁不動。
李昭反手用弓柄敲在他后頸，轉(zhuǎn)頭對縮在墻角的小石頭笑：“不錯啊，沒尿褲子。”
“我、我剛才想撒尿來著......”小石頭摸著額頭的傷口，突然咧嘴笑了，“但昭哥說過，尿褲子的新兵沒資格吃張叔的糖餅?！?/p>
喊殺聲從西邊傳來時，李昭已經(jīng)帶著一隊人爬上了營墻。
月光下，兩百騎兵正裹著黑布沖來，馬背上的火把像一條蜿蜒的毒蛇。
他閉眼感知，鐲子將敵人的情緒具象成一片猩紅——是貪婪，是狠戾，還有一絲......恐懼？
“恐懼引導(dǎo)！”他低喝一聲。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開，十里內(nèi)的情緒波動如潮水倒灌。
那些騎兵的恐懼突然被無限放大：有人看見馬背上的同伴變成了厲鬼，有人覺得馬蹄下的土地在冒血水，為首的將官勒住馬，刀都掉在地上：“鬼！
是大魏的鬼軍！“
“沖??！”陳百夫長的吼聲震得營旗亂顫。
他提著刀第一個躍下營墻，刀鋒劈開月光，“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
李昭搭弓射箭，箭簇破空的聲音混著敵人的慘叫。
他看見陳百夫長的刀砍進(jìn)敵將胸口時，那家伙的恐懼值直接飆到了峰值——足夠換十顆療傷丹。
戰(zhàn)斗結(jié)束時，東邊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陳百夫長踩著敵將的尸體，扯下對方腰間的虎符，虎符上刻著“阿骨烈”三個大字。
俘虜們癱在地上，有個小兵哭哭啼啼：“我們就是來燒糧草的，阿骨烈將軍說大魏的斥候都是飯桶......”
“飯桶？”大胡子張?zhí)嶂佺P沖過來，鍋鏟上還沾著血，“老子用鍋鏟都拍翻三個！”他轉(zhuǎn)頭沖李昭笑，“昭子兄弟，這功勞......”
“此戰(zhàn)李昭居首功！”陳百夫長扯著嗓子喊，聲音震得眾人耳朵發(fā)疼。
他把虎符往李昭手里一塞，臉上的嚴(yán)肅終于裂了道縫，“從今天起，你升什長！”
“什長？”小石頭瞪圓了眼睛，“那我是不是能管你叫‘什長哥’了？”
“滾！”李昭笑著踹了他一腳，卻在觸到腕間鐲子時頓住。
系統(tǒng)提示音輕輕響起：“恭喜宿主完成高難度任務(wù)，獎勵‘情緒共享’技能，可與指定目標(biāo)同步情緒波動?！?/p>
他抬頭望向營地。
篝火已經(jīng)升起，士兵們舉著繳獲的酒囊碰杯，大胡子張在灶前顛著鍋，油星子濺得他滿臉都是。
小石頭正被幾個老兵架在脖子上，舉著從敵將身上搜來的銀酒壺灌酒，嗆得直咳嗽。
“昭子！”陳百夫長扔過來個酒囊，“慶功宴就在今晚，張叔說要做全羊宴——”他突然壓低聲音，“那游醫(yī)蘇晚照也來了，說是給傷員送藥?！?/p>
李昭望著篝火旁那個素色身影。
她抱著藥箱站在那里，月光落在發(fā)間，像落了層霜。
風(fēng)卷著肉香飄過來，他聞見了，那里面混著若有若無的藥香——是蘇晚照常用的紫蘇味。
腕間的鐲子又震了震。
這次的震動很輕，像春蠶食葉，帶著股子若有若無的悲愴。
李昭瞇起眼，突然笑了——看來這慶功宴，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