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
顏書瑤瞪著季燃手中那件淡粉色連衣裙,聲音提高了八度。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線,正好將房間分成兩半——就像他們之間那條無形的界線。
季燃面無表情地舉著那件在他看來"非常合適"的裙子:"規(guī)則要求我為約會對象挑選服裝。"
"所以你就選了這種......"顏書瑤用手指挑起裙子肩帶,仿佛那是什么可疑物品,"......芭比娃娃穿的東西?"
"你不喜歡粉色。"季燃陳述道,好像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我當然不喜歡!我從十二歲起就沒碰過粉色了!"顏書瑤抓狂地揉著頭發(fā),"你知道我的風格——黑色,深藍,酒紅,任何不像是給幼兒園小朋友穿的顏色。"
季燃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正因如此,這才是個好選擇。"
"什么?"
"任務要求是'為對方挑選約會服裝',不是'復制對方的衣柜'。"季燃慢條斯理地解釋,手指輕輕撫過裙子的蕾絲邊,"我想看看你穿這個的樣子。"
顏書瑤的呼吸一滯。季燃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閃爍著某種她從未見過的光芒——好奇?期待?還是......?
"你瘋了。"她最終說道,卻伸手接過了裙子,"節(jié)目效果而已,別多想。"
季燃點點頭,轉(zhuǎn)身去準備自己的服裝。顏書瑤盯著那件粉色裙子,胃里翻騰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為什么要答應?就為了看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期待?這太荒謬了。
一小時后,顏書瑤站在全身鏡前,幾乎認不出自己。淡粉色的連衣裙貼合著她的身形,露出精致的鎖骨和纖細的小腿。裙擺處點綴著細小的珍珠,隨著她的移動閃爍著柔和的光。她甚至被迫換上了配套的低跟涼鞋——同樣是季燃挑選的。
"滿意了嗎?"她推開浴室門,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自在。
季燃轉(zhuǎn)過身,然后——愣住了。他穿著顏書瑤為他挑選的深藍色襯衫和黑色休閑褲,簡單卻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但此刻他的表情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嘴唇微微分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說話啊。"顏書瑤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擺,"我知道很可笑——"
"不。"季燃打斷她,聲音有些沙啞,"你......很漂亮。"
三個簡單的詞,卻讓顏書瑤的心臟漏跳一拍。季燃說這話時沒有絲毫夸張或奉承,只是陳述一個他認為的事實,而這種樸素的真誠比任何華麗的贊美都更有力量。
"你也不賴。"她輕聲回應,突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林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準備好了嗎?拍攝要開始了!"
約會前的拍攝環(huán)節(jié)在別墅花園進行。十位嘉賓兩兩一組站好,互相展示為對方挑選的服裝。蘇媛為張明選了一套夸張的朋克造型,完全不符合他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而張明則報復性地讓蘇媛穿上保守的高領長裙,遮住了她引以為傲的身材。
"哇,書瑤!"蘇媛夸張地捂住嘴,"我都認不出你了!這么......可愛?"
顏書瑤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任務要求,僅此而已。"
"季燃的眼光不錯嘛。"張明意味深長地說,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還是說......他特別了解你的'隱藏喜好'?"
季燃面無表情地看了張明一眼,后者立刻閉上了嘴。顏書瑤驚訝地發(fā)現(xiàn),當季燃真正冷下臉時,那種壓迫感確實令人卻步。
"好了,各位!"林姐拍手宣布,"接下來你們將前往市區(qū)進行約會,節(jié)目組已經(jīng)為每對安排了不同的餐廳。記住,這是'盲約'——你們不知道對方為自己準備了什么風格的服裝,直到見面那一刻!"
顏書瑤和季燃被安排在一家法式餐廳。節(jié)目組的車將他們送到目的地后,兩人需要分別從前后門進入,在餐桌前"驚喜"相見。
"準備好了嗎?"場務小妹遞給顏書瑤一支微型麥克風,"記住,自然互動就好。"
顏書瑤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向餐廳后門。這家餐廳裝修典雅,燈光柔和,每張桌子之間都有足夠的隱私空間。她在服務生的引導下走向預定位置,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為什么這么緊張?這不過是個任務而已。她和季燃已經(jīng)朝夕相處了一周多,見過對方各種狀態(tài)——清晨睡眼惺忪的樣子,深夜失眠的樣子,甚至爭吵時面紅耳赤的樣子。一次假裝約會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當顏書瑤轉(zhuǎn)過最后一個屏風,看到已經(jīng)坐在那里的季燃時,呼吸還是為之一滯。他穿著她挑選的那套深藍色襯衫,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聽到腳步聲,季燃抬起頭,然后——
他的眼睛瞪大了,嘴唇微微分開。那種表情顏書瑤從未在他臉上見過——像是驚訝,又像是某種更柔軟的情緒。
"你......"季燃站起身,聲音有些發(fā)緊。
"別說了。"顏書瑤的臉熱得發(fā)燙,"我知道很可笑。"
季燃繞過桌子,為她拉開椅子:"正相反。"他的聲音很低,只有她能聽見,"你美得讓人說不出話。"
顏書瑤的手指緊緊攥住裙邊。季燃什么時候?qū)W會了說這種話?還是說,他一直都有這種能力,只是從未使用過?
晚餐在一種奇妙的氛圍中進行。前菜是鵝肝醬配無花果,主菜是香煎鱈魚,每一道都精致得像是藝術品。顏書瑤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享受這次"假約會"——季燃是個出人意料的談話高手,當他放松時,那種冷峻的外表會融化,露出下面敏銳的幽默感。
"所以你真的從六歲就開始下棋?"顏書瑤小啜了一口白葡萄酒,"沒有叛逆期嗎?"
季燃的嘴角微揚:"十四歲時我離家出走了三天。"
"真的?"顏書瑤瞪大眼睛,"為什么?"
"父親要我放棄一場比賽去參加數(shù)學競賽。"季燃回憶道,手指輕輕敲打著酒杯,"我覺得那是對圍棋的背叛。"
"然后呢?"
"我在棋院睡了三天,最后還是被找到了。"季燃聳聳肩,"不過父親妥協(xié)了,那之后他再也沒干涉過我的比賽。"
顏書瑤想象著十四歲的季燃——倔強,固執(zhí),寧愿睡在棋院也不妥協(xié)。"你從小就這么固執(zhí)嗎?"
"你不也是?"季燃反問,"梅姐告訴我,你為了出版第一本書拒絕了所有修改建議,甚至差點失去合約。"
顏書瑤笑了:"那是原則問題。他們想把我的懸疑小說改成愛情故事。"
"所以我們是一種人。"季燃輕聲說,目光與她相遇,"為了自己相信的東西,可以對抗全世界。"
這句話在顏書瑤胸腔里激起一陣共鳴。是的,他們是一種人——固執(zhí),驕傲,不輕易妥協(xié)。也許這正是他們最初沖突的根源,也是現(xiàn)在這種奇怪默契的基礎。
甜點上桌時,窗外突然響起雷聲。顏書瑤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剛才還晴朗的天空此刻烏云密布,大雨傾盆而下。
"看來我們得等雨小一點再走了。"季燃皺眉看著窗外。
節(jié)目組的車停在兩個街區(qū)外,他們本計劃飯后散步過去,順便拍攝一些街景素材。但現(xiàn)在,這個計劃顯然泡湯了。
"我有傘。"季燃從隨身背包里拿出一把折疊傘,"但只有一把。"
顏書瑤看著那把明顯只夠一個人用的小傘,咬了咬下唇:"那我們再坐一會兒?"
然而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餐廳經(jīng)理禮貌地提醒他們即將打烊,兩人只好硬著頭皮準備離開。
"靠近點。"季燃撐開傘,示意顏書瑤站到他身邊,"不然會淋濕。"
顏書瑤猶豫了一秒,然后靠了過去。傘太小了,他們不得不緊緊挨著彼此。季燃的手臂環(huán)過她的肩膀,將她拉得更近。隔著薄薄的衣料,顏書瑤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和堅實肌肉的輪廓。
"準備好了?"季燃低頭問,呼吸拂過她的耳際。
顏書瑤點點頭,說不出話來。她的心臟跳得如此之快,幾乎要沖出胸腔。
他們沖進雨中,水花四濺。季燃的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肩膀,將她護在傘下和自己身體之間。即使這樣,雨水還是打濕了顏書瑤的裙擺和小腿。一個拐角處,她腳下一滑,季燃反應極快地收緊手臂,防止她摔倒。
"小心。"他的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清晰。
顏書瑤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季燃的右肩已經(jīng)完全濕透,但他依然將傘傾斜向她這邊。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在街燈下閃閃發(fā)光。
那一刻,顏書瑤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喜歡季燃。不是作為對手,不是作為室友,而是作為一個男人。這個認知讓她渾身僵硬。
"怎么了?"季燃注意到她的異常。
"沒什么。"顏書瑤迅速移開視線,"快到了吧?"
當他們終于沖進節(jié)目組的車里時,兩人都已經(jīng)半濕透了。季燃的襯衫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線條;顏書瑤的裙子下擺滴著水,頭發(fā)也濕了幾縷。
"你們沒事吧?"場務小妹遞來毛巾,"這段素材太棒了!雨中奔跑,共撐一傘——觀眾會愛死的!"
顏書瑤機械地擦著頭發(fā),不敢看季燃。剛才那一刻的認知還在她腦海中回蕩,像警鐘一樣響亮。她喜歡季燃?這怎么可能?他們明明是死對頭,是節(jié)目組硬湊在一起的"對立CP"......
回到別墅后,顏書瑤直接沖進浴室,需要獨處時間理清思緒。熱水沖刷著她的身體,卻沖不走那個可怕的念頭。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從他教她下棋那一刻?還是更早,在他們共同創(chuàng)作那個故事時?或者是在月光下的陽臺談話中?
她穿上睡衣出來時,季燃不在房間里。窗外的雨依然下個不停,敲打著玻璃,像某種不安的旋律。顏書瑤打開筆記本電腦,想繼續(xù)她擱置多日的小說創(chuàng)作,卻發(fā)現(xiàn)靈感全無。
一個小時后,季燃回來了,頭發(fā)微濕,手里拿著兩杯熱茶。
"你去哪了?"顏書瑤忍不住問。
"廚房。"季燃遞給她一杯茶,"姜茶,預防感冒。"
顏書瑤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種熟悉的電流又來了,讓她差點打翻茶杯。
"謝謝。"她小聲說,不敢抬頭。
季燃在她床邊站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道了句"晚安",回到自己那邊。
顏書瑤啜飲著姜茶,溫暖從胃部擴散到全身。季燃泡的茶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就像他做大多數(shù)事情一樣——精確,克制,卻又莫名地貼心。
她打開床頭柜抽屜想找支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創(chuàng)作筆記本不見了。那本子里有她新小說的所有構思和片段,是她最私密的創(chuàng)作空間。
"奇怪......"她翻找著行李,越來越著急。
"怎么了?"季燃注意到她的異常。
"我的筆記本不見了。"顏書瑤的聲音因焦慮而尖銳,"黑色封面,燙金字母的。"
季燃立刻放下手中的棋譜,幫她一起尋找。十五分鐘后,他們幾乎翻遍了整個房間,卻一無所獲。
"我確定昨天還用過它。"顏書瑤咬著下唇,"會不會落在公共區(qū)域了?"
他們分頭搜尋了客廳、廚房和花園涼亭,最后在垃圾桶后面找到了那本筆記本——被水浸透了一半,幾頁關鍵內(nèi)容被故意撕掉了。
顏書瑤的手指顫抖著翻動殘破的紙頁:"這......這太過分了。"
季燃蹲下身,仔細檢查筆記本:"被故意損壞的。浸水時間不超過兩小時,撕痕很整齊,是用利器所為。"
顏書瑤抬頭看他:"你怎么知道這些?"
"觀察。"季燃簡短地說,目光掃視周圍,"而且這個人很了解你的習慣,知道這是你最重要的創(chuàng)作筆記。"
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xiàn)在顏書瑤腦海:"張明......"
"可能性很高。"季燃點頭,"他今天下午一直在客廳,有機會看到你把筆記本放在哪里。而且......"他停頓了一下,"他對你有敵意。"
"因為我拒絕了他的'好意'?"顏書瑤冷笑。
季燃的表情變得嚴肅:"不僅如此。我注意到每次我們互動時,他都會刻意打斷或轉(zhuǎn)移話題。這是一種典型的領地意識行為。"
顏書瑤驚訝地看著季燃。她從未想過他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更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地分析。
"謝謝。"她輕聲說,小心地捧著殘破的筆記本,"至少核心構思還在。"
季燃突然站起身:"等我一下。"
他離開幾分鐘后回來,手里拿著吹風機和一本空白素描本。"用這個。"他遞給顏書瑤,"把還能辨認的內(nèi)容盡快抄下來,水漬干透后就很難看清了。我來處理濕透的部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并肩坐在床邊,一個小心翼翼地抄寫殘存文字,一個用吹風機低溫烘干濕透的紙頁。沒有人說話,但沉默不再令人不適,反而充滿了一種奇怪的默契。
凌晨一點,他們終于搶救了大部分內(nèi)容。顏書瑤合上素描本,長舒一口氣:"真的......很感謝你。"
季燃只是點點頭,開始收拾吹風機。在燈光下,他的側(cè)臉線條顯得格外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為什么幫我?"顏書瑤忍不住問,"我們不是競爭對手嗎?"
季燃的動作頓了一下:"公平競爭才有意義。"他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直視她,"而且......"
"而且?"
"我不喜歡看到你的創(chuàng)作被毀。"季燃輕聲說,"那很......殘忍。"
顏書瑤的胸口一陣發(fā)緊。這一刻的季燃與她初見時那個冷傲的棋手判若兩人。是什么改變了他?還是說,這一面一直存在,只是她從未真正看到?
"明天我會找張明談談。"季燃站起身,"睡吧,很晚了。"
顏書瑤點點頭,鉆進被窩。當燈熄滅后,她在黑暗中輕聲說:"晚安,季燃。"
沉默了幾秒,季燃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晚安,書瑤。"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帶姓氏,不帶嘲諷。簡單的兩個字,卻在顏書瑤心里激起一陣漣漪。她將臉埋進枕頭,試圖壓抑那種陌生的溫暖感覺。
不要陷進去,她警告自己。這只是一檔節(jié)目,一場游戲。季燃可能只是出于責任感才幫助她。明天太陽升起時,他們又會回到那種微妙的競爭關系。
但另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低語:如果不僅僅是責任呢?如果他也在經(jīng)歷同樣的困惑和悸動呢?
這個念頭太過危險,顏書瑤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窗外的雨依然下個不停,像極了她的心緒——混亂,無法平息,卻又莫名地充滿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