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傳來的冰冷觸感只持續(xù)了極其短暫的一瞬,短到我甚至來不及分辨那到底是凌絕的嘴唇還是他玄衣上的金屬飾物。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將我推開!
凌絕像被踩了尾巴的炸毛黑貓(雖然他更像一只瀕死的玄豹),動作快得只剩殘影,瞬間與我拉開了至少三丈遠。他捂著嘴,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眼睛死死瞪著我,里面翻騰著震驚、暴怒、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極其復雜的、仿佛被玷污了的屈辱感?蒼白的臉上竟然詭異地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也可能是氣的)。
“你……!”他指著我,聲音嘶啞,氣得渾身都在抖,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人神共憤的事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吸力!是慣性!是歸墟之息太滑了!”我手忙腳亂地解釋,感覺自己的臉燙得能煮雞蛋,恨不得挖個地縫鉆進去——雖然這里只有粘稠的臭水。夭壽??!這絕對是本仙官職業(yè)生涯(雖然短暫)外加咸魚生涯的最大污點!親了魔尊!還是嘴對嘴!
“閉嘴!”凌絕低吼一聲,眼神里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他猛地咳了幾聲,嘴角又溢出暗紅的血絲,顯然情緒激動牽動了傷勢。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嗤笑,打破了這尷尬(且致命)的僵局。
我和凌絕同時扭頭。
只見青鸞背上的江離,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嘴角竟然極其罕見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雖然轉瞬即逝,快得像幻覺,但那絕對是……笑!她在笑?!
她居然在笑?!
我瞬間感覺更社死了!被死對頭看到自己強吻(誤)了另一個死對頭?!這什么地獄級修羅場!
凌絕的臉色也更黑了,盯著江離的眼神充滿了警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
江離很快恢復了那副冰山臉,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她駕馭著青鸞,緩緩降落到那片巨大殘骸相對平坦的一處“平臺”上。青鸞散發(fā)的光罩驅散了周圍一小片區(qū)域的歸墟之息和黑暗,形成了一個臨時的安全區(qū)。
“不想被‘墟眼’拖下去當點心,就上來。”江離的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情緒。
墟眼?原來剛才那恐怖的眼睛叫這個?我打了個寒顫,也顧不上尷尬了,連滾爬帶地朝著光罩游去。凌絕雖然臉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頭,但也知道輕重緩急,冷哼一聲,拄著魔刀,艱難地跟了上來。
踏入青鸞的光罩范圍,瞬間感覺渾身一輕!粘稠惡臭的歸墟之息被隔絕在外,清新的空氣(雖然帶著青鸞羽毛的淡淡草木香)涌入鼻腔,我貪婪地大口呼吸起來,感覺自己終于又活過來了。
光罩內溫暖干燥。江離已經(jīng)盤膝坐下,閉目調息,仿佛剛才出手擊退墟眼只是隨手撣了撣灰塵。青鸞則優(yōu)雅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我和凌絕像兩個落湯雞(還是沾了糞的那種),狼狽地坐在冰冷的金屬殘骸上,大眼瞪小眼,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
“咳……”我試圖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看向凌絕,“那個……大人,您的傷……?”
凌絕連眼皮都懶得抬,從鼻子里哼出一個冷音:“死不了。”
我:“……” 行吧,大佬您開心就好。
目光轉向這片巨大的殘骸。近距離觀察,更覺震撼。斷裂的巨大石柱直徑超過十丈,上面雕刻著早已模糊不清、風格迥異于仙界的繁復花紋。扭曲的金屬結構閃爍著暗淡的銀灰色光澤,非金非鐵,觸手冰涼。厚厚的黑色沉積物覆蓋了大部分區(qū)域,散發(fā)著濃郁的腐朽氣息。
“天傾之戰(zhàn)……是什么?”我忍不住小聲問,主要是問江離。凌絕?他現(xiàn)在大概只想把我片成生魚片。
江離緩緩睜開眼,清冷的眸子掃過這片廢墟,帶著一種悠遠的蒼涼:“神庭隕落,天道崩裂。上古神魔的最終戰(zhàn)場。敗者沉入歸墟,勝者……也未必得償所愿?!彼穆曇艉茌p,卻仿佛帶著萬鈞重量。
神魔戰(zhàn)場?!我縮了縮脖子,感覺這地方更瘆人了。
“你帶我們來這里,不是為了考古吧?”凌絕冷冷開口,聲音依舊嘶啞,但氣息似乎稍微平穩(wěn)了一點。他盯著江離,眼神銳利如刀,“你背叛仙帝,斬斷升仙橋,跳入歸墟……到底圖什么?”
這也是我最大的疑問!江離這波操作太迷了!完全看不懂!
江離沉默了片刻,目光從廢墟上收回,落在凌絕身上,又緩緩掃過我。那眼神深邃得如同歸墟本身。
“我需要他的‘鑰匙’。”江離指向凌絕,語氣平淡無波。
鑰匙?我一臉懵。
凌絕瞳孔猛地一縮,握緊了手中的魔刀,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冰冷:“你果然是為了‘歸墟之核’!”
歸墟之核?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默默又往后挪了挪屁股。
“是?!苯x坦然承認,“只有歸墟之核的力量,才能徹底斬斷與‘天道之網(wǎng)’的聯(lián)系,擺脫那永恒的控制?!彼脑捳Z中第一次流露出強烈的情緒——冰冷的恨意。
天道之網(wǎng)?控制?信息量太大,我CPU快燒了!仙帝不是天道代言人嗎?怎么聽起來像個幕后黑手?
“擺脫控制?”凌絕嗤笑一聲,帶著無盡的嘲諷,“然后呢?像那些上古神魔一樣,在這里化為腐朽?還是成為新的‘墟眼’?江離,你被仇恨沖昏頭了!”
“那也比做一條被拴著鏈子的狗強!”江離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的失控,但瞬間又壓了下去,恢復了冰冷,“你的‘鑰匙’,是開啟歸墟之核的唯一路徑。我們合作,各取所需?;蛘摺彼种械那嗌珓︻冈俅稳綦[若現(xiàn),“我殺了你,再想辦法剝離它?!?/p>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剛剛才“并肩作戰(zhàn)”(勉強算)的兩人,轉眼間又劍拔弩張!
我夾在中間,瑟瑟發(fā)抖,感覺自己像塊砧板上的肉,隨時可能被大佬們打架的余波震成齏粉。
“等等!等等!”我硬著頭皮舉手,試圖當個和事佬(雖然希望渺茫),“兩位大佬!冷靜!沖動是魔鬼!合作!合作好??!總比一起死在這里強吧?而且……”我絞盡腦汁想理由,“而且大人您傷得這么重,需要時間恢復對吧?江上仙您一個人在這鬼地方找東西也危險對吧?不如……先休養(yǎng)生息?從長計議?”
我拼命給凌絕使眼色:大哥!人在屋檐下?。≡巯绕堊。昧嗽俜樢膊贿t??!
凌絕冷冷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等會再跟你算賬”,但緊繃的身體卻微微放松了一些,顯然我的“茍命理論”戳中了他目前的痛點。
江離沉默了幾秒,手中的劍罡緩緩隱去。她重新閉上眼:“三天。給你三天時間恢復。三天后,帶路。”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危機暫時解除?我松了口氣,感覺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接下來三天,成了我咸魚生涯中最“充實”也最“卑微”的日子。
凌絕找了個相對干凈的角落,開始閉目療傷。他周身縈繞著一層極其稀薄、卻蘊含著恐怖高溫的暗紅魔氣,將周圍的歸墟之息都微微排斥開。我不敢靠近,生怕打擾到他被他順手滅了。
江離則像一尊冰雕,盤坐在青鸞旁邊,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睜開的眼睛掃過廢墟深處,帶著探尋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而我的任務……就是“拾荒”。
“齊嶼,去找點能隔絕歸墟之息侵蝕的材料。”江離眼睛都沒睜。
“齊嶼,去附近看看有沒有蘊含純凈能量的礦物碎片。”凌絕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
“齊嶼,青鸞餓了,去找點……嗯,歸墟里能吃的?”這是江離補充的。
我:“……” 我特么是仙界登記處的公務員!不是歸墟拾荒者!更不是神鳥飼養(yǎng)員!
但看著兩位大佬不善的眼神(尤其是凌絕那仿佛隨時準備清算“強吻之仇”的眼神),我認命地裹緊了身上被歸墟之息腐蝕得破破爛爛的仙官袍,頂著青鸞光罩邊緣微弱的光芒,像個苦逼的礦工,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覆蓋著粘稠黑泥的廢墟上,開始了我的“尋寶”之旅。
這地方太邪門了!所謂的“材料”,就是那些巨大金屬殘骸上偶爾露出的、沒有被黑泥完全覆蓋的、閃爍著奇異光澤的碎片。我用凌絕給的一小塊魔氣凝結的“匕首”(他說是暫時借我防身,但我總覺得他是在找機會讓我自己捅死自己),小心翼翼地撬著。撬下來的碎片千奇百怪,有的入手冰涼,有的微微發(fā)燙,有的還帶著微弱的電流,電得我手發(fā)麻。
至于“純凈能量”?我找到幾塊埋在黑泥里的、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晶石,剛挖出來,就被凌絕毫不客氣地收走了,美其名曰“檢驗”。
最離譜的是給青鸞找吃的!這神鳥挑食得很!我累死累活挖開厚厚的黑泥,找到一些長得像巨大海帶、散發(fā)著微弱靈光的奇怪植物,或者一些外殼堅硬、像石頭一樣、敲開里面有類似果凍般粘液的奇怪“蚌殼”。青鸞用喙啄了啄,然后嫌棄地扭過頭,發(fā)出不滿的輕鳴。
就在我累得腰酸背痛、灰頭土臉,好不容易又撬下一塊巴掌大的、流轉著水波般藍光的金屬片時,腳下覆蓋的黑泥突然松動!
“啊——!”我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驚呼著順著一個陡坡滾了下去!
“噗通!”
沒有預想中的堅硬撞擊,反而像是砸進了一堆……干燥的塵埃里?
我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呸呸呸地吐著嘴里的灰。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滾進了一個相對封閉的、像是巨大房間的殘骸內部。這里沒有覆蓋厚厚的黑泥,反而積滿了細膩的、如同骨灰般的白色塵埃。塵埃中,散落著一些斷裂的桌椅家具殘骸,風格古老而奇異。
借著從頭頂裂縫透下來的、青鸞光罩的微弱光芒,我的目光被墻角一個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半埋在塵埃里的……水晶球?
大概人頭大小,通體透明,但內部卻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裂痕深處,似乎封存著一些極其微弱的、如同星塵般的彩色光點,在緩緩流動。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過去,拂開塵埃,小心翼翼地將那布滿裂痕的水晶球捧了起來。
觸手冰涼。
就在我手指接觸到水晶球的瞬間——
嗡!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細流,毫無阻礙地涌入我的腦海!
沒有語言,只有畫面和強烈的情緒碎片!
畫面一:一個穿著華麗金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高踞于光芒萬丈的神座之上。下方,無數(shù)強大的身影(有仙氣繚繞的,有魔氣森然的,有妖氣沖天的)正在激烈廝殺!神座上的身影似乎在笑,帶著一種俯瞰棋局的冷漠和……貪婪?
畫面二:一道貫穿天地的巨大青色劍罡!持劍者……是江離?!但她的樣子……更加年輕,眼神卻更加冰冷絕望?劍罡斬向的,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由無數(shù)符文鎖鏈構成的……網(wǎng)?
畫面三:一片無邊的黑暗……無數(shù)扭曲痛苦的靈魂在哀嚎……一個巨大的、如同心臟般跳動的、散發(fā)著混亂與終結氣息的……暗紅色核心?核心周圍,懸浮著幾枚形態(tài)各異的、如同鑰匙般的符文……
畫面四:一只巨大的、渾濁昏黃的豎瞳眼睛,緩緩睜開……冰冷的注視……
“呃??!”劇烈的頭痛讓我瞬間松手!水晶球“啪嗒”一聲掉落在塵埃里,內部的彩色光點瘋狂閃爍了幾下,然后徹底熄滅,裂痕似乎更多了。
我捂著頭,大口喘氣,心臟狂跳不止!
剛才那是什么?神庭?金袍身影?江離斬網(wǎng)?歸墟之核?還有……墟眼?
這些破碎的畫面和洶涌的情緒——冰冷的絕望、滔天的恨意、無盡的痛苦——幾乎要將我的意識沖垮!尤其是最后那只墟眼的注視,讓我如墜冰窟!
“喂!蠢貨!你死哪去了?!”凌絕不耐煩的吼聲從上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猛地回過神,冷汗浸透了后背。我趕緊把那個布滿裂痕、已經(jīng)徹底黯淡的水晶球塞進懷里(總覺得這東西不簡單),連滾爬帶地爬出這個殘骸房間。
回到光罩區(qū)域,凌絕正拄著刀站在邊緣,臉色陰沉地看著我滾出來的方向。江離也睜開了眼,目光銳利地掃過我狼狽的樣子,最終落在我沾滿白色塵埃的衣襟上。
“你……剛才去了哪里?”江離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
“沒……沒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強作鎮(zhèn)定,心卻跳得像打鼓。那些破碎的畫面和江離斬向“網(wǎng)”的情景在我腦中反復閃現(xiàn)。仙帝……天道之網(wǎng)……控制……難道江離的背叛,是因為這個?
凌絕冷哼一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股灼熱的魔氣瞬間探入我的經(jīng)脈!
“你身上……沾了什么東西?”他眉頭緊鎖,眼神變得異常危險,“有殘留的……記憶塵埃的氣息!”
記憶塵埃?!我懷里的水晶球微微一燙。
完了!要被發(fā)現(xiàn)了!我感覺自己離被滅口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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