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的聲音在狂風(fēng)中依舊清晰，像淬了冰的針，扎得人耳膜生疼。她手中的青色劍罡吞吐著危險的光芒，指向我們腳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斷崖碎石簌簌滾落，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連個回響都沒有。
一起死？這選項太硬核了！我抱著僥幸心理看向地上那幾個重傷的仙兵仙將——他們臉色慘白，眼神渙散，明顯已無戰(zhàn)力，更別提跳崖了。江離的劍尖，分明只鎖定了我和……那只勉強(qiáng)恢復(fù)人形、拄著刀搖搖欲墜的魔尊大人。
凌絕咳出一口暗紅的血沫，那血里似乎還夾雜著點(diǎn)點(diǎn)金芒，顯然是傷了本源。他抬起灰敗的臉，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眼睛死死盯著江離，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江離……你究竟……想做什么？”
“選?！苯x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冰冷得不近人情，劍罡的光芒又熾盛了一分。
我看看深淵，又看看江離手中能劈開升仙橋的劍罡，再瞅瞅身邊這位隨時可能散架的魔尊牌定時炸彈……這選擇題，簡直就是“立刻死”和“可能死”的區(qū)別嘛！
“大人！”我?guī)е耷粨涞搅杞^身邊，試圖架起他一條胳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旅嬲f不定是溫泉度假村呢？跳吧！總比被切成生魚片強(qiáng)！”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希望，雖然我自己都覺得像在忽悠鬼。
凌絕身體沉得像座山，全靠那柄插在地上的魔刀支撐。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難以形容——有憤怒，有不甘，有疲憊，甚至還有一絲……被我蠢到的無奈？他沒說話，只是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吸干周圍僅存的靈氣。
“走！”他低吼一聲，用盡最后力氣，一把抓住我的后衣領(lǐng)，同時拔起地上的魔刀！
“啊啊啊啊——！?。 蔽腋杏X自己像個破麻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向斷崖之外的無盡虛空！失重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風(fēng)在耳邊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嘯！
就在我尖叫著自由落體的瞬間，眼角余光瞥見一道玄色身影緊跟著躍下！是凌絕！他竟真的選擇了跳！
幾乎是同時，頭頂傳來一聲清越的禽鳴！青鸞巨大的身影如同一道青色閃電，載著那道素白的身影，也朝著深淵俯沖而下！江離！她竟然也跟著跳了？！
不是要我們死嗎？這又是什么操作？！陪葬服務(wù)？！我腦子徹底亂成了漿糊。
下墜的速度快得驚人。冰冷刺骨、帶著濃郁硫磺和腐朽氣息的風(fēng)如同無數(shù)把小刀，瘋狂切割著我的皮膚和仙官袍服。四周是無邊的、粘稠的黑暗，仿佛連光線都被吞噬了。只有頭頂偶爾墜落的、燃燒著陣法殘光的碎石，像流星般劃過，短暫地照亮下方更深的、蠕動的黑暗。
“噗通！”
預(yù)想中摔成肉餅的劇痛沒有到來，反而像是砸進(jìn)了一團(tuán)巨大、冰冷、粘稠無比的……果凍里？巨大的沖擊力被這粘稠的介質(zhì)層層消解，但隨之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包裹感和一股直沖腦門的、難以形容的惡臭！
腥！腐！帶著海藻的咸腥、淤泥的土腥、還有億萬生靈腐爛發(fā)酵后的終極惡臭！比通靈巷的垃圾堆還要勁爆一萬倍！我嗆了一大口這“果凍”，頓時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眼前發(fā)黑。
“咳咳咳……嘔！”我拼命掙扎，手腳并用地想往上撲騰。
就在我快要憋死在這“臭果凍”里時，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是凌絕！他不知何時游到了我身邊，臉色比死人還難看，顯然也被這環(huán)境惡心壞了。他一手抓住我，另一只手揮動那柄魔刀，刀身上黯淡的血光艱難地?fù)伍_一小片勉強(qiáng)能呼吸的空間。
“屏息！這是……歸墟之息！”凌絕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極度的厭惡，“濁氣沉積……萬物歸宿……活物待久了……神魂都會被污染！”
歸墟？！傳說中天地間一切水流、污穢、死亡與終結(jié)的最終歸宿？！我們跳進(jìn)歸墟里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死死憋住氣，恨不得把肺里的“臭果凍”全擠出去。就在這時，頭頂傳來“嘩啦”一聲水響。
一道青色的光暈破開粘稠的黑暗，緩緩降落。青鸞巨大的身軀包裹在一層薄薄的青色光罩內(nèi)，優(yōu)雅地扇動著翅膀，在粘稠的“歸墟之息”中如同閑庭信步。江離立于鸞背，素白的衣袍在光罩內(nèi)纖塵不染，清冷的目光透過光罩，淡漠地掃過下方在粘稠污濁中掙扎的我和凌絕。
對比太慘烈了！我們像掉進(jìn)糞坑的落湯雞，人家開著頂級潛水觀光艇！
“跟著。”江離的聲音透過光罩和粘稠的介質(zhì)傳來，依舊冰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絕冷哼一聲，抓著我的手卻緊了緊，示意我跟著那團(tuán)移動的“青色燈泡”。他揮動魔刀，劈開前方粘稠的阻力，帶著我艱難地追在青鸞后面。
這“歸墟之息”不僅粘稠惡臭，阻力還大得驚人，每前進(jìn)一步都像在推一座山。更要命的是，黑暗中似乎潛藏著什么東西。偶爾有巨大、扭曲、如同腐爛海帶般的陰影從我們身邊緩緩滑過，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惡意。凌絕的刀光掃過，那些陰影便無聲地退開，但冰冷粘稠的注視感卻始終如影隨形。
不知在這惡臭的黑暗中游了多久（感覺像是一萬年），前方的青色光罩忽然停了下來。
青鸞懸停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區(qū)域。這里的“歸墟之息”似乎稀薄了一些，粘稠度下降，更像是在渾濁冰冷的海水中。借著青鸞散發(fā)的光芒，我隱約看到前方……似乎是一片巨大無比的、傾斜的陸地輪廓？不，更像是某種無比巨大的、斷裂的……建筑物的殘骸？
殘骸的表面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瀝青般的黑色沉積物，隱約可見斷裂的巨大石柱、坍塌的拱頂和扭曲的金屬結(jié)構(gòu)。一股蒼涼、古老、帶著無盡悲傷的死寂氣息，從這片巨大的廢墟中彌漫開來。
“這是……？”我忍不住出聲，聲音在粘稠的水中顯得悶悶的。
“天傾之戰(zhàn)的遺跡?！苯x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上古神庭墜落歸墟的碎片?！?/p>
上古神庭？！傳說中比仙庭還要古老的存在？！
就在我震驚于眼前的景象時，凌絕的身體猛地一晃！他抓著我的手驟然脫力，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向下沉去！他之前強(qiáng)行破開變形符反噬又硬撼仙兵，傷勢早已到了極限，在這歸墟之息的侵蝕下，終于支撐不住了！
“大人！”我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fù)溥^去想要抓住他下沉的身體。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我們下方那片覆蓋著黑色沉積物的巨大殘骸中，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那縫隙深處，猛地睜開了一只巨大無比、渾濁昏黃的眼睛！
那只眼睛大得如同山岳，瞳孔是詭異的暗金色豎瞳，里面沒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漠然！一股比歸墟之息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吸力，猛地從那只眼睛中爆發(fā)出來！
目標(biāo)——正是急速下墜的凌絕！
“小心！”我頭皮炸裂，想也不想，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凌絕撲去！
粘稠的阻力讓我的動作慢如龜爬。眼看凌絕就要被那恐怖的吸力拖入巨眼裂開的深淵！
一道青色的劍光，后發(fā)先至！
江離出手了！她并指如劍，一道凝練的青色劍罡如同離弦之箭，瞬間穿透粘稠的歸墟之息，精準(zhǔn)無比地斬向那只巨眼的瞳孔！
噗嗤！
一聲沉悶的、如同刺破巨大氣囊的聲音響起！
那只渾濁的巨眼猛地閉上！縫隙瞬間合攏！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凌絕下墜的身體被劍罡帶起的余波稍稍推開。
而我，因?yàn)閾涞锰?，加上吸力消失的慣性……整個人，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撞在了凌絕身上！
更糟糕的是……我們的臉，在混亂的沖撞和粘稠的歸墟之息中，貼在了一起。
嘴唇上傳來的冰冷、堅硬、帶著血腥味的觸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暗紅色、同樣寫滿了錯愕和……一絲殺意的眸子。
歸墟之息冰冷刺骨，我的臉卻瞬間燙得能煎雞蛋。
完了完了完了！我把魔尊給親了？！還是在這種鬼地方？！
這算哪門子深淵初吻??？！這絕對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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