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上的字跡像烙鐵般灼燒著沈墨白的掌心。"23號容器"——這個稱呼讓他太陽穴突突跳動。緊急通道的門把手覆著層薄霜，金屬表面凝結的水珠排列成微型的六芒星圖案。
樓梯間的燈光比走廊更暗，每層臺階邊緣都貼著熒光標記，在黑暗中形成向下的箭頭。沈墨白數(shù)著樓層：B1是設備間，B2停尸房，B3的標識牌被黑漆覆蓋，只露出半個數(shù)字"3"。
走到B2層時，他突然聽到下方傳來機械運轉聲。透過樓梯縫隙，能看到B3層門口站著兩個穿防護服的人影，他們正在調試某種類似金屬探測器的設備。沈墨白屏住呼吸，注意到兩人的防護服背后都印著相同的編號：7-23。
"反流值多少了？"較高的人問，聲音通過面罩傳出顯得沉悶。
"32.7%，還在加速。"另一個看著手腕上的顯示屏，"本體腦電波出現(xiàn)δ波，說明深層記憶正在激活。"
"通知陳博士準備記憶提取。如果23號容器的記憶反流超過33%，我們就得啟動緊急銷毀程序。"
等兩人進入B3層的氣閘門，沈墨白迅速下到B2層。停尸房的冷柜發(fā)出嗡嗡聲，其中一個抽屜微微拉開，里面不是尸骵，而是一套疊放整齊的防護服。沈墨白穿上后發(fā)現(xiàn)尺寸完全合身，胸牌位置已經(jīng)印好了他的名字和編號：7-23。
防護服內袋里有張字條："記憶即現(xiàn)實。當你讀到這句話時，說明移植程序已經(jīng)完成87%。"字跡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樣。
停尸房盡頭的墻壁有塊松動的瓷磚，后面藏著個小型控制面板。沈墨白輸入"19940617"——23年前那場事故的日期——墻面無聲滑開，露出向下的維修通道。通道四壁布滿抓痕，有些還很新鮮，夾雜著干涸的血跡和銀色液體殘留。
B3層的景象讓沈墨白僵在原地。整個空間呈六芒星布局，中心是巨大的圓柱形培養(yǎng)艙，里面懸浮著個中年男子——正是監(jiān)控錄像中那個蒼老版的自己。六條通道分別連接著不同功能的區(qū)域，其中一條擺滿檔案柜的過道標著"記憶編碼項目"。
檔案柜的鎖已經(jīng)生銹，沈墨白用鑰匙輕易打開。最上層文件夾標注著"23號受體"，里面是厚厚一疊腦部掃描圖和手寫記錄。第一頁寫著：
"1994年6月17日，第23次記憶移植實驗。供體：陳天明博士（代號本體）；受體：沈墨白（23號）。移植內容：1991-1994年關鍵記憶片段。注意事項：受體原生記憶必須壓制在33%以下，否則會導致人格解體。"
后面幾頁詳細記錄了移植過程：通過某種銀色液體將納米級記憶存儲單元直接注入大腦顳葉。沈墨白翻到最后一頁實驗記錄，日期是三天前：
"23號容器出現(xiàn)異常記憶反流，已突破30%臨界值。原生記憶正在覆蓋移植記憶，導致認知混亂。建議方案：1.立即回收并重置；2.若反流達33%，啟動緊急銷毀程序。注：23號是唯一存活超過5年的容器，其大腦結構發(fā)生未知變異，可能已產(chǎn)生自主意識。"
檔案柜最下層鎖著個金屬盒，沈墨白用同一把鑰匙打開。里面是臺老式磁帶錄像機，顯示屏已經(jīng)碎裂，但還能運轉。他按下播放鍵，畫面顯示年輕的自己（或者說長得像自己的人）被綁在手術臺上，陳博士正在往他太陽穴注射銀色液體。
"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23號。"錄像里的陳博士說，"本體的大腦正在衰竭，我們必須把他的核心記憶移植到新鮮大腦中。你和其他22個受體不同，你的神經(jīng)可塑性是完美的。"
畫面中的"沈墨白"劇烈掙扎起來："那些尸骵...微笑的尸骵...都是失敗的實驗品對嗎？"
"不，他們是成功的容器，只是承載不了太多記憶。"陳博士調整著儀器，"但你不同，你能承載本體23年的完整記憶。只不過..."他露出詭異的微笑，"移植完成后，你覺得自己是沈墨白還是陳博士呢？"
錄像到此中斷。沈墨白感到一陣眩暈，一些陌生畫面涌入腦海：自己穿著白大褂給病人注射；在手術記錄上簽下"陳天明"的名字；站在監(jiān)控室觀察數(shù)十個屏幕中的"自己"......
檔案室突然響起警報聲。墻上的顯示屏亮起紅光："警告！記憶反流值32.9%！所有人員立即撤離！"沈墨白跌跌撞撞地跑向六芒星中心，培養(yǎng)艙里的"本體"此刻睜開了眼睛——左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右眼呈現(xiàn)銀灰色，和那些克隆體一模一樣。
"你來得太晚了，23號。""本體"的聲音通過艙內揚聲器傳出，帶著電子雜音，"我等待這個時刻已經(jīng)23年。當反流達到33%，我的記憶將完全覆蓋你的意識。猜想到時候，誰才是真正的容器呢？"
培養(yǎng)艙的玻璃突然出現(xiàn)裂紋，銀色液體從縫隙中滲出。沈墨白口袋里的鑰匙劇烈震動起來，他掏出來時，發(fā)現(xiàn)標簽已經(jīng)完全融化，露出底下的芯片。芯片上微型顯示屏閃爍著數(shù)字：32.95%...32.97%...32.99%...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墨白轉向聲音來源時，防護面罩突然自動鎖死，內部顯示屏亮起行紅字："緊急協(xié)議啟動：記憶同步程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