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yǎng)院的火光在夜色中如同一個巨大的六芒星符號。沈墨白站在診所窗前，望遠鏡里的畫面讓他手指發(fā)顫——火焰精確地沿著療養(yǎng)院圍墻燃燒，避開了主樓，卻在第七病棟的位置形成一個完美的火圈。
手機震動起來，未知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兩個字："快逃"。幾乎同時，診所門鈴響起。監(jiān)控畫面里，那個自稱17號的女人再次出現(xiàn)，這次她的白色連衣裙上沾滿煙灰，左手繃帶已經完全被血浸透。
"你遲到了。"沈墨白開門時說。預約時間是九點半，現(xiàn)在已是十點十七分。
女人踉蹌著跌進咨詢室，身上帶著焦糊味和某種化學藥劑的氣息。"時間不對了..."她的瞳孔擴張到極限，黑色幾乎吞噬了整個眼白，"他們加速了進程。"
她突然抓住沈墨白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看鏡子！"她指向咨詢室墻面的全身鏡，"仔細看！"
鏡中的沈墨白穿著白大褂，胸前別著"陳博士助理"的名牌。這個倒影竟然獨立眨了眨眼，嘴角扯出一個不屬于沈墨白的冷酷微笑。當真實的沈墨白后退時，鏡中人卻向前一步，右手舉起一個裝著銀色液體的注射器。
"啊——！"女人發(fā)出刺耳尖叫，抓起茶幾上的銅質花瓶砸向鏡子。玻璃爆裂的瞬間，診所所有燈光同時熄滅。黑暗中，沈墨白聽到液體滴落的聲音和女人急促的喘息。
應急燈亮起時，咨詢室已是一片狼藉。鏡子碎片呈放射狀散落，中心處粘著張燒焦的紙片——療養(yǎng)院平面圖的殘頁，標注著"記憶擦除室"的位置。女人跪在玻璃渣中，用流血的手指在地板上寫著："不要相信你的記憶"。
寫到第三個字時，她的手指突然僵住，脖頸處的條形碼紋身開始滲出銀色液體。"他們找到我了..."她的聲音突然變成機械般的電子音，"存取進度25%，緊急終止程序啟動。"
沈墨白沖上前想扶住她，卻在觸碰到的瞬間被一股電流擊倒。女人的皮膚下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藍色光路，像電路板一樣蔓延全身。她的嘴一張一合，發(fā)出的卻是陳博士的聲音："沈醫(yī)生，你遲到了23年。"
診所的電腦自動開機，屏幕上顯示著療養(yǎng)院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火焰中，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從第七病棟廢墟里拖出個金屬箱。當那人抬頭看向攝像頭時，沈墨白看到了自己蒼老二十歲的臉——左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右眼卻呈現(xiàn)詭異的銀灰色。
"本體已蘇醒。"電腦音箱傳出冰冷的機械聲，"所有受體立即執(zhí)行記憶清除。"女人聞言劇烈抽搐起來，她的眼球上翻，露出布滿銀色血管的眼瞼內部。沈墨白抓起鎮(zhèn)靜劑注射器，卻在針頭即將刺入的瞬間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女人的身體周圍形成了某種力場。
"沒用的..."她突然恢復清醒，聲音變回人類，"載體素已經...污染了整個系統(tǒng)..."她的手指艱難地指向碎裂的鏡子，其中一片較大的碎片反射著診所門外的景象——那里站著三個穿白大褂的人影，每人手中都拿著與沈墨白口袋里相同的黃銅鑰匙。
電腦屏幕突然切換成老式監(jiān)控畫面：1994年6月17日的晨星療養(yǎng)院走廊，年輕的沈墨白（或者長得像他的人）正推著輪椅走向第七病棟。輪椅上坐著個戴黑色頭套的人，右手小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與所有微笑尸骵一模一樣。
"這就是第一個..."女人咳出銀色液體，"你親手制造的完美作品..."她的身體開始迅速脫水，皮膚像老化的橡膠一樣皺縮。在完全失去人形前，她拼盡最后力氣將某樣東西塞進沈墨白手心——微型膠卷，上面用紅漆寫著"23"。
窗外傳來直升機轟鳴。沈墨白拉開窗簾一角，看到三架印著六芒星標志的黑色直升機正懸停在診所上空。電腦屏幕上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記憶存取進度：26%...27%...28%..."
女人徹底干癟的尸骵突然爆裂，釋放出大量銀色粉塵。沈墨白下意識屏住呼吸，卻還是吸入了一些。這些微粒在空氣中組成一幅全息圖：第七病棟的手術室里，十幾個培養(yǎng)艙排列成六芒星形狀，每個艙里都漂浮著一個"沈墨白"的克隆體。
粉塵落定后，診所陷入詭異的寂靜。沈墨白打開膠卷對著燈光，發(fā)現(xiàn)是組連續(xù)照片：年輕的自己站在手術臺旁，正將記憶提取裝置連接到某個患者的頭部。最后一張照片里，患者頭套被掀開——赫然是現(xiàn)在的沈墨白。
電腦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警告！記憶反流突破臨界值！"屏幕上的數(shù)字定格在29%，然后整個系統(tǒng)崩潰，變成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告："不要相信你的記憶 不要相信你的記憶 不要相信你的記憶..."
沈墨白跌坐在椅子上，太陽穴突突跳動。一些陌生畫面涌入腦海：自己穿著白大褂在手術記錄上簽字；將銀色液體注入某個患者的太陽穴；站在監(jiān)控室里觀察數(shù)十個屏幕，每個屏幕都顯示著不同"沈墨白"的日常生活...
診所門被猛地撞開。三個白大褂站在門口，每人手中都舉著那種特殊的注射器。為首的人摘下口罩，露出與沈墨白完全相同的臉，只是右眼是銀灰色的。
"23號助理，"克隆體用機械般的聲音說，"陳博士在等你。"他舉起注射器的瞬間，沈墨白突然注意到對方左手腕上的手表——顯示的不是百分比，而是倒計時：00:17:00。
沈墨白抓起桌上的銅花瓶砸向電燈開關，整個診所陷入黑暗。在混亂中，他摸到后門鑰匙，跌跌撞撞地沖進雨夜。身后傳來克隆體們詭異的同步喊聲："記憶存取完成前，你哪兒也去不了！"
城郊方向的火光更盛了。沈墨白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收件箱里躺著條23小時前收到的短信："當你看到這段錄像時，說明記憶反流已經超過23%。記住，第七病棟的鑰匙在..."發(fā)信時間顯示是1994年6月17日。
雨水打濕了膠卷。沈墨白將它對著路燈，最后一張照片的背面漸漸顯現(xiàn)出一行之前被隱藏的字跡："本體在六芒星中心，我們都是他的記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