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卷著塵土和枯葉，在他腳邊打著旋。他慢慢轉(zhuǎn)過身，

目光空洞地掃過那寫著“學(xué)堂”二字的簡陋木牌，掃過豁口里幾張孩子驚恐的小臉，

最后落在屋內(nèi)石板上那兩個巨大的、墨黑的字上——“平等”。那兩個字，

此刻像兩座沉重的山，轟然壓了下來。杏兒死了。消息是第二天清晨傳來的，

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死水。村里那口廢棄多年的老井，深藏在后山一片荒蕪的龍眼林里，

井口爬滿了墨綠的青苔，濕滑冰冷。據(jù)說，她是半夜自己爬進去的。發(fā)現(xiàn)時，

只有井口濕滑的青苔上，留下幾道細小的、絕望的抓痕，

還有一只她常穿的、破了洞的舊布鞋，孤零零地歪在井臺邊，沾著露水。

沒有呼天搶地的哭嚎。陳家的堂屋里，只點著兩支白蠟燭，燭淚無聲地流淌、堆積，

凝固成慘白而扭曲的形狀。一口薄薄的、沒上漆的白皮棺材停在屋中央，

散發(fā)著一股劣質(zhì)木材的松脂味和若有若無的、屬于泥土深處的陰寒。

杏兒小小的身體就躺在里面，被一層薄薄的白布覆蓋著，只露出頭頂稀疏的黃毛。

陳啟明趕到時，棺材蓋已經(jīng)釘死了。三叔公和幾個族老坐在一旁，端著茶碗，

臉上沒什么表情，偶爾低聲交談幾句。母親坐在棺材旁的小凳上，眼睛紅腫得像爛桃，

手里攥著一塊臟兮兮的手帕，無聲地淌著淚，肩膀一抽一抽。父親佝僂著背，蹲在墻角，

頭深深埋進臂彎里，像一塊風(fēng)化了千年的石頭。屋子里彌漫著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蠟燭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像什么在暗處竊笑。陳啟明站在門口，

像被釘在了門檻上。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口小小的棺材，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jīng)被抽離。

他沒有哭，沒有喊，臉上甚至沒有一絲表情。過了許久，

久到堂屋里的人都開始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他才像一個生銹的木偶般，

極其緩慢地、一步一頓地，挪到棺材旁。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粗糙的棺木。

那寒意瞬間刺透指尖，沿著手臂的骨頭，一路鉆進心臟深處。他猛地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