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師傅染血的竹席前扎紙人時,
指尖的血珠滴在紙人眉心——那被張屠夫踩碎的紙人突然睜開眼,眼尾紅得滲人?!耙獜?fù)仇?
”陰惻惻的聲音從紙里鉆出來,我抬頭,見個穿素白廣袖的病弱公子倚在紙人堆里,
眼尾朱砂痣像要滴出血,“拿你純陰魂換,我?guī)湍惆褟埻婪虻娜庖黄嘞聛砦构贰?/p>
”我捏緊竹篾,師傅胸口那道刀傷還在滲血?!皳Q?!焙髞韽埻婪蚬蛟谖夷_邊哭嚎時,
那病弱公子正倚在我肩頭,用我扎的紙傘替他遮著月光,眼尾紅得更艷:“晚晚,他的魂,
夠不夠給你解氣?”我這才知道,他哪是什么普通鬼修?當年被宗門長老封印的鬼尊候選人,
連李玄那老東西的“凈化術(shù)”,都不過是他指尖紙人能戳破的把戲。第1章 紙灰未冷,
仇人上門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砸在紙扎鋪的青瓦上,噼啪作響。靈堂里,
蘇晚長跪在師傅的靈前,一疊又一疊地燒著紙錢。火光跳躍,
映著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她死死捏著掌心,那是一截染了血的竹篾,
竹篾上刻著詭異的紋路,刺得她掌心生疼。這是師傅咽氣前,拼著最后一口氣塞給她的。
屋外一道驚雷炸響,慘白的電光瞬間照亮了屋子。蘇晚剛扎好不久的守靈紙人,
竟在沒有一絲風(fēng)的情況下,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了頭。它空洞的眼眶里,
毫無征兆地滲出兩行黑灰色的“眼淚”,直勾勾地盯著蘇晚,像一個不祥的預(yù)兆。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芭椤 币宦暰揄?,本就破敗的鋪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一個滿身橫肉、渾身酒氣的男人闖了進來,正是鎮(zhèn)上的張屠夫。他看也不看蘇晚,
抬腳就踹翻了供桌,貢品滾了一地,香爐里的灰撒得到處都是。“死老頭!
”張屠夫啐了一口,眼神兇戾地瞪著靈位,“活著的時候不識抬舉,
不肯給老子扎那‘催財紙人’,死了也別想安生!”他獰笑著轉(zhuǎn)向蘇晚,
像看一只隨時能捏死的螞蟻:“小丫頭,你師傅的手藝,你應(yīng)該也學(xué)得差不多了吧?
明晚之前,給我重扎三尊招財鬼仆。不然,我就一把火燒了這破鋪子,再把你這細皮嫩肉的,
埋進亂墳崗陪那死老頭作伴!”蘇晚垂著眼,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滔天恨意。
師傅就是因為拒絕了張屠夫這等用陰損法子催財?shù)囊?,才被他活活打死的?/p>
她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不動聲色地將那截帶血的竹篾藏入袖中,聲音嘶啞卻平靜:“好,
我扎?!睆埻婪驔]想到她這么痛快,滿意地哼了一聲,帶著一身煞氣走了。門外風(fēng)雨飄搖,
屋內(nèi)一片狼藉。蘇晚看著師傅的靈位,眼淚終于決堤。但她沒有哭出聲,
只是飛快地抹掉眼淚,走到被踢翻的供桌旁,蹲下身。她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
鮮紅的血珠沁出。借著桌腿的掩護,她以指為筆,以血為墨,
在地面上飛快勾畫出一個繁復(fù)而詭異的陣法。陰引陣。師傅教她的保命絕技,
需以純陰之血激活,能短暫召來附近的游魂野鬼,擾亂活人心智,制造幻象。做完這一切,
她才起身,默默地收拾好靈堂,然后點亮油燈,開始扎紙人。一夜無話。第二天入夜,
張屠夫果然帶著兩個狗腿子,滿臉貪婪地來取紙人??伤麄円惶みM鋪子,
就感到一陣刺骨的陰冷。屋里的燭火不知為何,忽明忽暗,
把墻上那些紙人紙馬的影子拉扯得張牙舞爪??諝饫?,似乎有無數(shù)人在竊竊私語,
那聲音時遠時近,鉆進耳朵里,讓人頭皮發(fā)麻?!皨尩模@鬼地方怎么這么冷?
”一個狗腿子哆嗦著,抱緊了胳膊。張屠夫也覺得不對勁,他壯著膽子朝里喊:“死丫頭,
東西好了沒!拿出來!”回應(yīng)他的,
只有一陣更清晰的、仿佛貼著他耳邊響起的女人幽幽的哭聲。三個大男人嚇得魂飛魄散,
張屠夫更是雙腿發(fā)軟,他猛地想起蘇晚師傅的慘死,頓時覺得是老頭子的冤魂回來索命了!
“鬼!有鬼?。 彼纸幸宦?,轉(zhuǎn)身就往外跑,慌不擇路間,一頭撞翻了門口取暖的油燈。
滾燙的燈油潑了一地,火苗瞬間竄起。只是這火,沒點著蘇晚的紙扎鋪,
反而順著他們來時滴落的雨水和泥濘,一路引向了街對面的豬棚。
蘇晚站在鋪子深處的陰影里,冷冷地看著那三個連滾帶爬、倉皇逃竄的背影,
以及遠處沖天而起的火光。她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徹骨的寒意:“這,只是個開始。
”火光將半邊夜空映得血紅。蘇晚的臉在火光下明暗不定,她顫抖著手,推開了師傅的棺木。
棺材里沒有尸身,只有一具被符紙層層封印的紙人。那紙人眉目如畫,宛若真人,
胸口處貼著一張朱砂符,上書“謝昭”二字。這是師傅一生最得意的作品,
也是他嚴令禁止蘇晚觸碰的禁忌之物。蘇晚的指尖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在觸碰到那紙人的一剎那,血珠滲了進去。“咔嚓——”一聲輕微的脆響,
紙人光潔的胸口竟裂開了一道縫隙。在蘇晚驚恐的注視下,一只蒼白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緩緩從裂縫中伸了出來,然后,輕輕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個冰冷又帶著一絲蠱惑的男聲,
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契約者……你想報仇嗎?”第2章 病骨撐不住的鬼尊天光未亮,
蘇晚就醒了。昨夜的交易像一場離奇的夢,可手腕上那道灼燙的契約紋路,
卻在冷空氣里清晰地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的。她與一只千年老鬼,做了筆要命的買賣。
驚魂未定,她下意識想逃離這個詭異的紙扎鋪,可腳尖剛動,
一股無形的力量便扼住了她的四肢,將她死死定在原地。是謝昭的魂力。棺材沿上,
他虛弱地靠著,臉色比上好的宣紙還要蒼白,
連聲音都像是風(fēng)中即將熄滅的殘燭:“你的純陰血是上好的補品,也是催命的毒藥。
我可以幫你殺了張屠夫,讓這鎮(zhèn)上再無人敢欺你。”他頓了頓,抬起眼,
那雙漆黑的眸子鎖住她:“但你要用你的血,配合扎紙術(shù),為我修復(fù)魂核?!辈坏忍K晚回答,
他修長的指腹輕輕擦過她腕上那道繁復(fù)的紋路。明明是冰冷的魂體,那觸感卻像一簇火苗,
燙得她心口猛地一顫。天亮了,紙扎鋪的門被“砰砰砰”地敲響。來的是鎮(zhèn)上的趙捕頭,
說是奉了里正李玄的命令,前來“調(diào)解”蘇晚和張屠夫的糾紛?!疤K姑娘,你也知道,
張屠夫背后是青云宗的外門管事,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胳膊擰不過大腿,這事兒啊,
我看就算了?!壁w捕頭呷了口茶,眼里的輕蔑和暗示毫不掩飾。息事寧人?
要她把碎掉的牙和著血吞下去?蘇晚垂著眼,捏緊了拳頭。這時,
鄰居王婆婆顫巍巍地端著一碗熱包子進來,想勸慰她幾句,卻被不耐煩的趙捕頭一把推開。
“哎喲!”王婆婆摔在地上,包子滾了一地,沾滿了塵土。那一刻,蘇晚心里的最后一根弦,
斷了。她怒極反笑,扶起王婆婆時,指尖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撿起一塊摔碎的瓷碗碎片,
緊緊攥著,藏進了寬大的袖口。趙捕頭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反而被里屋傳來的幾聲劇烈的咳嗽吸引了注意。“誰在里面?”他警惕地問。
“咳咳……是我遠房表哥,路過此地,染了風(fēng)寒,暫住幾日?!碧K晚聲音平靜無波。
她推開門,只見一個用紙人“阿竹”偽裝成的病弱書生正臥在床上,臉色蠟黃,
唇邊還掛著一絲咳出的“血跡”,看起來隨時都會咽氣。趙捕頭狐疑地打量幾眼,
見對方確實一副活不長的樣子,便沒了興致,又警告了蘇晚幾句,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門一關(guān)上,那“病弱書生”眼中的虛弱便瞬間褪去,只剩下千年寒冰般的冷冽?!按琅?。
”謝昭借著紙人開口,聲音嘶啞,“昨夜豬棚那把火,
張屠夫已經(jīng)派人快馬加鞭去宗門告狀了。李玄那個偽君子,
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給他添麻煩的人,你以為他真是來調(diào)解的?
”他語氣里藏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護短。蘇晚當然不信邪。她等不了。深夜,
她換上一身黑衣,懷揣著火折子和藏好的瓷片,鬼魅般潛入了張屠夫的宅院。然而,
她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警惕。她剛靠近后院柴房,幾條壯碩的惡犬便狂吠起來,瞬間,
七八個手持棍棒的狗腿子從暗處沖出,將她團團圍住?!昂媚銈€小賤人,還敢來送死!
”絕望之際,蘇晚只覺得手腕上的契約一燙。下一秒,院中那口枯井里,
突然伸出幾只慘白的手,緊接著,幾個披頭散發(fā)的紙人傀儡悄無聲息地爬了出來。
那是她白日里聽從謝昭吩咐,借口打水時偷偷扔進去的?!肮怼戆?!
”狗腿子們嚇得魂飛魄散,謝昭趁機制造出“鬼壓床”的幻象,他們只覺得身上一沉,
眼前出現(xiàn)了最恐懼的景象,竟互相扭打撕咬起來,很快便一個個口吐白沫,昏厥在地。
蘇晚趁亂逃了出去?;劁佔拥穆飞希诎档南镒永?,謝昭再也支撐不住。
強行施展超出當前魂力極限的術(shù)法,讓他的魂體幾近潰散。
他蜷縮在蘇晚帶出來的那個阿竹紙殼里,連身形都無法維持,只能化作一團微弱的青煙,
低聲喘息。蘇晚看著那團明明滅滅的光,第一次主動伸出手,握住了那片虛無的冰冷。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質(zhì)問還是在乞求:“你不能死……你若死了,
誰替我報仇?”那團青煙猛地一滯。過了許久,才從中傳來謝昭怔忪又沙啞的喃喃。
“晚晚……”“……你叫我晚晚,也可以?!币癸L(fēng)吹過,紙扎鋪的門楣上,
那張用來辟邪的黃符,無聲無息地飄落了一角。鋪子外,巷口處,
一頂與這窮苦小鎮(zhèn)格格不入的華貴轎子,悄然停下。第3章 紙人眼里藏著刀長街盡頭,
鎮(zhèn)上德高望重的李玄道長親臨紙扎鋪,引得半條街的鄰里都探頭探腦地來看熱鬧。
他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道袍,仙風(fēng)道骨,手里卻捏著一張金光流轉(zhuǎn)的符箓,
笑得溫和可親:“蘇姑娘,聽聞你這鋪子陰氣重,我特來送一張凈魂符,為你鎮(zhèn)宅驅(qū)邪。
”周遭百姓紛紛稱贊李道長心善,蘇晚心里卻警鈴大作。凈魂符,名為驅(qū)邪,
實則對一切魂體都有著霸道無比的凈化之力,尋常孤魂野鬼沾之即散,
更別提此刻就坐在柜臺后,病弱得連呼吸都帶著淺淺陰氣的謝昭。
那符箓上的金光仿佛活了過來,化作無形的壓力,直直逼向謝昭。
蘇晚看到他搭在膝上的手驟然收緊,指節(jié)泛白,一張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更是瞬間慘白如紙。
電光石火間,蘇晚搶先一步,臉上堆起受寵若驚的笑,雙手接過那張要命的符:“哎呀,
多謝道長掛心!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她話音未落,手腕一轉(zhuǎn),只聽“啪”的一聲,
竟將那張凈魂符貼在了旁邊充當招牌的小紙人阿竹的腦門上?!鞍⒅瘢熘x謝道長賜福!
”金光甫一接觸,阿竹那畫出來的豆豆眼瞬間瞪圓了。它僵硬地轉(zhuǎn)動脖子,
然后毫無征兆地蹦了起來,手舞足蹈,邁開兩條紙糊的腿,
在眾人面前跳起了一段粗野又滑稽的儺舞。那模樣,活像個喝醉了酒的瘋癲貨。
“噗嗤——”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隨即整條街都爆發(fā)出哄堂大笑。“蘇家這紙人,
真是越做越活泛了!”“可不是嘛,還會跳大神呢!”李玄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銳利的目光在謝昭身上刮過,卻見他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樣,正低頭劇烈地咳嗽著,
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身上再無半點異常氣息。他眸色深沉,終是拂袖一笑,
在眾人的恭維聲中轉(zhuǎn)身離去。夜深了,鋪子剛關(guān)門,后門就被敲響。來人是柳娘子,
鎮(zhèn)上豆腐西施,此刻卻釵環(huán)散亂,哭得梨花帶雨,一進門就跪在了蘇晚面前?!疤K姑娘,
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原來,鎮(zhèn)上的惡霸張屠夫看上了柳娘子的女兒,
要強搶回去做第十八房小妾。柳家女兒性子剛烈,誓死不從,竟被張屠夫直接綁回了家,
揚言今晚就要辦了事。柳娘子哭求道:“我知你手巧,扎的紙人能以假亂真,
求你扎一個我女兒的替身送去,讓她能撐過今晚,我好想辦法救她出來!”這事陰損又危險,
蘇晚本能地想拒絕??伤€沒開口,一直沉默不語的謝昭卻突然出聲,聲音沙啞又虛弱,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答應(yīng)她?!碧K晚詫異地望向他。謝昭抬起眼,
那雙漆黑的眸子在燭火下深不見底,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道:“扎一個紙人,栩栩如生的。
我可分一縷魂絲藏于其中,既能救人,也能……替你種下追蹤的印記。”蘇晚心頭一跳,
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子時,一個與柳家女兒一般無二的紙人被悄悄送進了張屠夫的府邸。
幾乎是同時,閉目養(yǎng)神的謝昭猛地睜眼,對蘇晚道:“找到了,在他家后院的地牢。
”蘇晚換上一身夜行衣,如貍貓般潛入張府。地牢陰森,可當她找到囚禁柳家女兒的牢房時,
卻倒吸一口涼氣。那牢房的鐵門上,竟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朱砂為引,靈力充沛,
每一張符的落款筆鋒,她都再熟悉不過——赫然是李玄的手筆!
他分明早就知道張屠夫在此囚禁良家女子,非但不管,竟還用符咒助紂為虐!
蘇晚心中怒火中燒,正欲想辦法破陣,身后卻傳來一聲厲喝:“什么人!”糟了,被發(fā)現(xiàn)了!
兩名守衛(wèi)提刀撲來,蘇晚退無可退,眼看刀鋒就要及體,危急關(guān)頭,
一道詭異的影子從牢房內(nèi)暴起!是那個被送進來的替身紙人!
它空洞的雙眼驟然亮起兩點猩紅的光,動作快如鬼魅,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由魂力凝結(jié)的半透明短刃,以一種狠戾到極致的角度,
閃電般劃過一名守衛(wèi)的喉嚨!鮮血噴涌,守衛(wèi)捂著脖子,難以置信地倒下。
另一名守衛(wèi)嚇得魂飛魄散,而那紙人已如鬼尊臨世,煞氣沖天。蘇晚徹底驚呆了。
她看著那紙人身上一閃而逝的滔天戾氣,那感覺,和此刻遠在紙扎鋪中、病弱無害的謝昭,
竟如出一轍。幾乎是瞬間,紙人身上的紅光和煞氣盡數(shù)收斂,重新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蘇晚心驚肉跳地逃回鋪子,一進門就對上謝昭蒼白的臉。
他靠在椅背上,氣息微喘,仿佛只是多走了幾步路,見她回來,才淡淡地抬眼:“我說過,
該幫你平仇了?!被厝サ穆飞希褂赇冷罏r瀝地落下。小紙人阿竹不知何時又活了過來,
趴在謝昭的肩頭,用只有蘇晚能聽見的聲音嘀咕:“小姐,謝公子剛才……可嚇人啦!
”蘇晚沉默著,看著身旁男人的側(cè)臉。雨絲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讓他那張臉更顯蒼白病態(tài),
可她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卻是那魂刃割喉的決絕與狠辣。這個來歷不明的鬼修,
到底藏著多少秘密?而謝昭,則在寬大的袖袍遮掩下,指尖正輕輕摩挲著一枚殘破的玉佩。
玉佩只剩一角,卻依舊能感受到其中曾蘊含的磅礴鬼力。這是他昔日身為鬼尊的信物,
只可惜,大半都已落入李玄之手。夜雨越下越大,將整座小鎮(zhèn)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水汽之中。
這一夜的殺戮與驚心動魄,仿佛都被雨水沖刷干凈。鋪子里,一燈如豆,
映著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影,一切似乎又恢復(fù)了詭異的平靜。然而,誰也不知道,
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這看似平靜的雨夜中悄然醞釀,只待天明。第4章 紙人不會哭,
但我心疼了天剛蒙蒙亮,紙扎鋪的門板就被人“砰”一聲撞開。柳娘子披頭散發(fā),
抱著女兒沖了進來,臉上掛著淚和驚恐,聲音凄厲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紙人活了!蘇晚!
你這個妖女,你對我女兒做了什么!”她懷里的小女孩雙目緊閉,呼吸微弱,
而那只被蘇晚牽過的稚嫩手掌心,赫然多了一道詭異的黑色印記,如同烙鐵燙出的花紋,
絲絲縷縷,透著不祥的死氣。這印記,正是謝昭留下的追蹤魂絲!柳娘子徹底瘋了,
她把女兒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抄起門邊的凳子就要砸向那些精致的紙人:“我跟你拼了!
你還我女兒!”蘇晚站在柜臺后,面色冷得像鋪外的晨霜。她沒有辯解一個字,
只是靜靜地看著柳娘子發(fā)瘋。直到那凳子即將砸上一個待嫁的紙新娘時,她才動了。
身形一晃,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蘇晚已奪過凳子,反手從懷里摸出一截編織精巧的紅繩。
繩子色澤沉厚,像是浸潤了歲月。她蹲下身,無視柳娘子戒備的目光,
將紅繩輕輕系在小女孩的手腕上,低聲道:“若信我,今晚子時,來鋪子里取解法。
”那紅繩是師傅的遺物,有安魂穩(wěn)神之效。一沾上女孩的手腕,
她緊蹙的眉頭竟奇跡般地舒展開來。柳娘子看著女兒稍顯安穩(wěn)的睡顏,舉棋不定,
最終還是抱著女兒,恨恨地瞪了蘇晚一眼,踉蹌著退了出去。午時,
紙人阿竹從外面蹦跳著回來,小小的身子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張家大宅昨夜死了個守衛(wèi),
死狀凄慘,像是被吸干了精氣。新上任的李玄大人雷厲風(fēng)行,已經(jīng)派了兩名“凈魂使”入鎮(zhèn),
說要徹查邪祟?!皟艋晔埂碧K晚低聲重復(fù),指尖一緊?!翱取瓤?!
”里屋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謝昭倚著門框,臉色比紙還白,
嘴角溢出一縷刺目的鮮血。他卻毫不在意,一雙眼死死盯著蘇晚,突然伸手,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帶我去柳家。”他的手冰冷刺骨,聲音虛弱卻不容置喙?!澳腔暧?,
是我留的。若不及時剝離,三日之內(nèi),她女兒會神魂離體,變成一具活傀——”他頓了頓,
”夜色如墨,暴雨將至。柳家小屋內(nèi),陰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蘇晚一踏進門,
就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氣息。她目光一掃,最終定格在灶臺角落,那里,
半塊殘破的青磚嵌在墻縫里,磚上刻著早已被宗門列為禁物的符文。鎮(zhèn)魂磚!蘇晚心中一凜,
瞬間什么都明白了。李玄,他根本不是來查案的,他是把整個青石鎮(zhèn),
都當成了他試煉吸魂邪術(shù)的實驗場!怒火燒心,她的神色反而愈發(fā)冷靜。
在柳娘子驚疑的注視下,蘇晚走到灶臺前,咬破指尖,以血為墨,
迅速在灶臺下畫出一個繁復(fù)的陣法——紙靈陣。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灶神紙人,
置于陣眼。紙人瞬間被點亮,周身泛起淡淡紅光,與尋常百姓家的香火氣息融為一體,
化作一個臨時護盾,將整間屋子與外界隔絕。幾乎是同時,
兩道陰冷的探查神識如毒蛇般掃過小鎮(zhèn),掠過柳家時,卻只感應(yīng)到一股再正常不過的煙火氣,
便毫無察覺地移開了?!皠邮郑 碧K晚低喝。謝昭早已準備就緒,他雙手結(jié)印,
按在女孩掌心。剝離魂印的過程痛苦如剜骨抽筋,那不僅是扯出一條魂絲,
更是從他自己本就殘破的魂體上硬生生撕下一塊。豆大的冷汗從他額角滾落,
他死死咬住嘴唇,舌尖都被咬破,用劇痛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
蘇晚第一次看到他這般脆弱痛苦的模樣,那蒼白的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她心頭一緊,
竟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別動,我替你擋著?!痹捯粑绰?,她已伸出另一只手,
將自己沾著血的指尖,輕輕抹上謝昭的眉心。那滴至純的陰血,仿佛滾油滴入沸水,
瞬間引動了謝昭體內(nèi)狂躁的魂力。蘇晚的紙人阿竹也感應(yīng)到了主人的心意,
自發(fā)地從她發(fā)間飛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屏障,將兩人牢牢護在中間。
柳娘子在旁目睹了這一切,從神祇顯靈到謝昭的痛苦,再到蘇晚奮不顧身的相護,
她終于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朝著蘇晚的背影重重叩首:“仙姑……是我錯怪了你……你才是真正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歸途,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油紙傘上,噼啪作響。謝昭的魂體幾乎潰散,
虛弱地伏在蘇晚背上,重量輕得像一片羽毛。雨水打濕了她的鬢發(fā),順著臉頰滑落,
也不知是雨還是汗。黑暗的巷子里,他忽然在她耳邊極輕地笑了一聲,
氣息微弱:“你心疼我?”蘇晚的腳步猛地一頓,隨即又恢復(fù)如常,聲音悶在嘩嘩的雨聲里,
有些含糊:“我只是……不想欠你一條命。”她沒有回頭,自然也沒看見,她背上的謝昭,
那雙死寂的眼眸里破天荒地漾開一絲極淺的笑意,蒼白的唇角微微上揚。
而他藏在袖中的那枚玉佩殘片,正悄無聲息地散發(fā)出溫潤的暖意——那是她的血,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融入了他的魂核。紙扎鋪近在眼前。蘇晚背著他,一腳跨過門檻,
正要放下他去關(guān)門,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門軸下,一抹不易察覺的濕泥印。雨這么大,
街上早就沒人了,哪來的新泥?她心中一動,卻不動聲色地關(guān)好門,插上門栓。
整個鋪子陷入一片死寂,只余窗外不休的雨聲。然而,那份熟悉的安靜,
今夜卻仿佛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窺探感。第5章 狗腿子變紙錢,爽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