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溫小姐,您確定接受情感隔離治療?”醫(yī)生聲音平穩(wěn),
像冰錐刺進我早已凍結的心臟。我垂眸,指尖懸在同意書簽名處空白,抑制不住發(fā)顫。
我想起裴湛曾說,我這雙手合該描摹世間至美,不該為俗事顫抖。
如今我連寫下名字的力氣都快耗盡。我深吸一口氣,筆尖狠狠碾過紙張。
每一劃都像剜心剔肉,與那段不堪過往徹底決裂?!拔掖_認。”我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卻帶不容轉圜的決絕?!爸委熤芷谄咛?,需全力配合心理干預和藥物輔助。
”醫(yī)生推了推眼鏡,金屬鏡框反射冷光?!斑^程會很痛苦,您確定不后悔?”我抬頭望窗外。
蓉城的天總灰蒙蒙,像極我此刻心境。我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安缓蠡?。”走出診所,
陽光刺眼,我強撐的冷靜瞬間土崩瓦解。我沿街漫無目的地走,腦海全是裴湛的影子。
蓉城人盡皆知,裴湛是首富之子,冷峻矜貴,手段狠戾,
偏好在未經(jīng)世事的乖乖女身上尋存在感。那些女孩如水靈鮮嫩的花苞,
經(jīng)他手能在夜色里羞澀綻放,而后迅速凋零。直到七年前,
裴湛在街角舊書店撞見正踮腳整理古籍的我。他破天荒地收了心。那年我十九歲,麻花辮,
棉布裙,低頭時睫毛投下溫柔陰影,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他冷硬多年的心尖。
有人說裴湛瘋了。不要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偏看上舊書店里清貧的學生。他從不解釋。
唯獨一次商業(yè)酒會,某位紈绔子弟當眾嘲諷我是“鄉(xiāng)下來的土包子”。裴湛當場沉臉,
之后那人便消失,據(jù)說是被割了舌頭送去農(nóng)場“調(diào)教”。自此,蓉城再無人敢妄議我半句。
我曾坦言對婚姻充滿恐懼。裴湛便精心策劃九十九次求婚。他包下歐洲古堡為我慶生,
用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空運藍玫瑰鋪滿百米長廊。他在全城最高樓頂燃放三天三夜煙花,
讓璀璨燈火拼出我的名字。他甚至將玫瑰花瓣灑滿城市每一條主干道,
只為叩開我緊閉的心門。我偶感風寒,他推掉百億合作案,親自守在床邊照料。
他包下全城頂尖醫(yī)生候命,只因怕我有半分不適。我遭遇車禍心脈受損,命懸一線。
他紅著眼眶對醫(yī)生嘶吼,要立刻將自己的心臟換給我。最后是主治醫(yī)生苦勸,
聲稱正在尋找匹配心源,才勉強攔下他瘋狂的念頭。我被仇家綁架,他孤身闖入匪窩,
身中數(shù)刀,左手小指被斬斷,仍死死將我護在懷中。裴湛曾在財經(jīng)訪談中對鏡頭深情告白。
“溫言溪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她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生命?!痹?jīng),
我也那樣篤定相信,自己是浪子回頭的終點。如今看來,不過是我一場癡心妄想。
婚后第七年,一張診斷書擊碎所有平靜。我的母親確診尿毒癥晚期,
必須盡快進行腎移植手術。裴湛動用一切人脈,最終鎖定一名剛入音樂學院的大學新生,
江知遙。江知遙來自偏遠山區(qū),父親早逝,母親重病臥床,全憑獎學金和打工維生。
裴湛提出無償資助她所有學費生活費,并為她母親聯(lián)系最好醫(yī)院治療。唯一條件是,
若配型成功,她需自愿為我母親捐獻一顆腎臟。江知遙起初猶豫恐懼,
但在裴湛“真誠”勸說與優(yōu)厚條件下,最終簽下協(xié)議。那時的我,對裴湛滿懷感激。
我看著他為我母親的病奔波勞累,親自安排江知遙全面檢查,請來頂級營養(yǎng)師為她調(diào)理身體。
我甚至為自己曾有的那一絲不安而羞愧。直到手術當天。手術室的燈亮起又熄滅,
母親已被推進去等待。本該同時進入準備室的江知遙,卻不見蹤影。時間分秒流逝,
監(jiān)測儀上母親的生命體征逐漸減弱,發(fā)出刺耳警報。我瘋狂撥打江知遙的電話。第三十九通,
電話終于被接通。“江知遙?你在哪里?”我的聲音因慌亂帶泣音,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江知遙帶哭腔的嗓音。“溫姐姐,對不起,我害怕,我不敢捐腎,
怕以后再也彈不了琴了?!蔽业男乃查g沉入冰窖,仍強忍淚水勸說。“別怕,
醫(yī)生都是最好的,成功率很高,我媽媽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我的話未說完,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里,傳來一個我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男聲。是裴湛?!昂昧撕昧耍瑒e哭了,
不怕?!迸嵴康纳ひ魷厝岬媚艿纬鏊c平日冷峻漠然判若兩人。“不想捐我們就不捐,
沒人可以逼你?!蔽胰缭饫讚簦謾C“啪嗒”一聲墜落地面。屏幕碎裂開來,
如同我此刻的心臟?!皠e擔心。”裴湛的聲音清晰透過聽筒傳來,字字句句如同最鋒利的刀,
凌遲我最后的神智。“我會動用所有關系尋找新的腎源,絕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可是,溫姐姐的母親已經(jīng)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了呀?!苯b顫聲哭訴,
語氣里藏不住一絲隱秘得意?!皠偸盏较ⅲ幸晃晃迨畾q的志愿者配型成功,
年齡雖然偏大,但腎臟功能完好,能用?!迸嵴枯p描淡寫說道,仿佛在談論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必為此感到任何自責?!苯b立刻破涕為笑?!罢娴膯幔刻昧?!
還好有裴先生您在?!薄拔医邮芰四@么多資助,本該報答您和溫姐姐的,可是我實在害怕。
”“放心?!迸嵴康纳ひ粢琅f溫柔寵溺?!拔也粫屇阕鋈魏文悴幌矚g的事情。
”“無論何時,我都會護著你?!蔽衣犞潭鷮υ?,只覺得渾身冰涼,如墜萬丈深淵。
主治醫(yī)生匆忙從手術室沖出,臉上帶疲憊與深深遺憾。“溫小姐,非常抱歉。
”他聲音沉重無比?!耙浦材I出現(xiàn)嚴重排異反應,您母親因多器官功能衰竭,搶救無效,
請節(jié)哀。”第2章世界在天旋地轉。耳畔是持續(xù)嗡鳴,外界一切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
我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冰冷地面,淚水決堤般涌出。七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襲來。
那時我還是在舊書店打工,拼命攢錢想去學畫畫的窮學生。那日有幾個小混混鬧事撞亂書架,
我踮腳整理高處書籍時,不慎向后跌入一個充滿清冽氣息的懷抱。
抬頭便對上一雙深邃迷人又帶幾分玩味的眼睛。是裴湛。
那個傳聞中狠辣無情、游戲人間的裴家太子爺。他靜靜盯我良久,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痕。
“你叫什么名字?”嗓音低沉磁性,讓我心跳莫名漏一拍?!皽亍瓬匮韵!蔽倚÷暬卮?,
臉頰瞬間緋紅。后來發(fā)生的一切,都如同一場綺麗卻不真實的幻夢。
蓉城最耀眼奪目的男人對我一見鐘情,展開近乎瘋狂的追求。他會在我埋首整理書籍的間隙,
遞上一杯溫熱牛奶,輕聲說“別累著自己”。會因我隨口說的一句“想看海邊日出”,
立刻安排私人飛機帶我飛往地球另一端最美的海岸線。他甚至公開支持我學習繪畫的夢想,
為我提供最好資源,請來名家指導。最令人震驚的是,他不顧所有議論與家族壓力,
無比堅決地向我求婚九十九次。盛大婚禮上,他緊握我的手,單膝跪地,
為我戴上獨一無二的星空鉆戒。“言溪,你是我此生最珍貴的寶貝,我會用盡一切守護你。
”他的眼神真摯而熱烈,幾乎要將我融化,讓我以為自己真的擁有了全世界。婚后,
他幾乎把我寵上天。知道我愛畫,他便親自挑選最昂貴的畫具與顏料。
會在我創(chuàng)作陷入瓶頸時,耐心陪我聊天,帶我去看各種畫展尋找靈感。
他的手機屏保是我的照片,所有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每一個社交賬號的簡介都只有一句:“溫言溪的裴先生”。那時的我,
天真地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運、最幸福的女人??擅\從不吝嗇于展現(xiàn)它的無情。
在我母親最需要幫助的時刻,我深愛的丈夫卻選擇保護那個可能救母親一命的捐贈者。
而我的母親,最終沒能挺過去。裴湛確實動用所有人脈尋找腎源,
鎖定江知遙后也出資資助她全家,親自帶她做各項檢查,安排營養(yǎng)師為她調(diào)理身體。
可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對我逐漸冷淡。我發(fā)燒到四十度的暴雨夜,
他把我獨自丟在高速服務區(qū),只因為江知遙一個電話,哭著說一個人怕打雷。
為了哄江知遙開心,他取下客廳里掛了七年的結婚照,換上江知遙隨手涂鴉的一幅幼稚畫作。
“你為什么對她那么好?”我曾按捺不住心中不安,輕聲詢問。裴湛只是輕吻我的眉心,
笑著安撫:“傻老婆,瞎想什么?我只是想讓她保持心情愉快,身體才能調(diào)理到最佳狀態(tài),
順利捐腎啊?!蹦菚r的我,選擇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直到我發(fā)現(xiàn),
裴湛陪伴江知遙出入高檔場所的時間越來越多。他為江知遙挑選昂貴禮服,
贈送限量款珠寶首飾。因為江知遙一句“不舒服”,他可以推掉至關重要的商業(yè)合作,
匆匆趕去陪伴。他能精準記得江知遙愛吃的每一種食物、愛看的每一部電影,
卻忘了我和他的結婚紀念日。那日我紅著眼眶,顫聲質(zhì)問:“江知遙十八歲,青春正好,
所以你對她動心,愛上她了,是嗎?”“當年那些求婚時的深情不渝,其實都是虛幻的諾言,
對不對?”裴湛當時皺緊眉頭,語氣不耐:“你別胡說八道!我對她好只是出于愧疚和補償。
捐腎是大事,必須讓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才能愉快地捐贈。”如今,
這一件件、一樁樁都在證明。他一直在撒謊,那些解釋不過是他背叛感情的遮羞布。
我神情木然地簽下母親的死亡證明。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聲響,
如同為母親的離去奏響的哀歌。母親靜靜躺在病床上,面容安詳?shù)萌缤恕?/p>
我輕輕握住母親那雙曾為我遮風擋雨、帶我來到人世的手掌,此刻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媽,對不起?!蔽业穆曇暨煅噬硢?,眼眶酸澀,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心臟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只剩下麻木和鉆心的疼痛。整整一天,裴湛未曾露面,
甚至連一條簡短的消息都沒有。我麻木地打開社交軟件。
熱搜第一條赫然是江知遙剛發(fā)布的微博。那是一組九宮格照片,
記錄她與裴湛在海邊度假的點點滴滴。照片里,裴湛親密地摟著江知遙的腰,
兩人對鏡頭笑靨如花,刺得我眼睛生疼。配文是:“和裴先生的海島日記,
原來被偏愛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哦~”我機械地點了一個贊。不到半分鐘,手機劇烈震動,
裴湛的消息彈出來?!狙韵?,知遙最近情緒波動很大,心理醫(yī)生診斷她患了抑郁癥,
暫時不適合捐腎了?!俊疚乙呀?jīng)聯(lián)系全球最頂尖的醫(yī)療團隊為你母親尋找合適的腎源,
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俊具@段時間,我想先陪知遙好好放松一下,調(diào)整心態(tài)。
這都是我們欠她的,如果不是非要她捐腎,人家一個小姑娘也不會被嚇出抑郁癥來。
】我盯著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笑。裴湛還不知道,
我的母親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人世。更不知道,我早已在那通電話里聽清他與江知遙的全部對話,
明白他的心早已不在我這里。我直接關掉聊天窗口,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要徹底抹去對裴湛的所有愛意與依賴。于是,我預約了情感隔離治療?;丶业穆飞?,
我買好七天后離開蓉城的機票。很快,我就能徹底告別這里,開始新的人生。很快,
我就能徹底不再喜歡他。很快,我就能把裴湛從自己的世界里,徹底清除。第3章第二天,
我獨自前往殯儀館領取母親的骨灰。踏入陰冷的業(yè)務大廳,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焚香混合的怪異氣味,沉重而壓抑。我徑直走向工作人員窗口,
遞上相關證件,聲音帶不易察覺的顫抖?!拔襾眍I取我母親的骨灰。
”工作人員抬頭看清是我,臉上露出詫異神色?!皽匦〗??
之前不是說等您母親的下葬事宜都安排好再來領取嗎?怎么突然……”我眼眶泛紅,
強忍著巨大的悲痛,搖了搖頭?!安挥冒才帕耍赣H已經(jīng)火化,我想盡快帶她回家。
”工作人員愣怔一下,眼中流露出同情,沉默片刻后低聲道:“好的,我這就為您辦理。
”醫(yī)院的工作人員見慣生死,但看到我如此憔悴失魂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圍過來輕聲安慰。
“姑娘,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薄澳憷瞎敲刺勰悖?/p>
以后有他陪著你,總能慢慢走出來的?!甭牭健袄瞎倍?,
我的心像是被細密的針扎般疼痛。我沒有解釋,只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安靜地等待手續(xù)辦完。當我捧起那個沉甸甸的骨灰盒時,
只覺得肩膀快要被這無形的重量壓垮。我小心翼翼地捧著,
如同捧著母親在這世上最后的希望。走出殯儀館,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我正準備打開車門,
副駕駛的車門卻被人猛地從外面拉開。江知遙徑直坐進來,
身上穿著裴湛買給她的限量款連衣裙?!皽匦〗悖媸翘蠖攘??!苯b看著我,
嘴角帶挑釁的笑意?!芭嵯壬鷮ξ疫@么好,您居然一點醋都不吃,還給我微博點贊呢。
”我沒有理會,徑直發(fā)動車子。江知遙卻不依不饒,湊近我耳邊壓低聲音?!捌鋵?,
您早就看出來裴先生愛我了吧。”“畢竟我年輕水靈,不像您,早就成了明日黃花。
”“他說,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的?!蔽揖o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顫,
車子差點撞上旁邊的護欄?!八f您太沉悶了,一點情趣都沒有?!苯b笑得更加張揚,
像是在炫耀一場偉大的勝利。“而我……”她的話音未落,汽車猛地一個劇烈顛簸!
車窗外景象瘋狂晃動,緊接著是“哐當”一聲巨響,車身狠狠撞上路邊的護欄?!鞍?!
”江知遙發(fā)出驚恐的尖叫,慌亂之中死死抓住我的手臂?!霸趺椿厥拢吭趺椿厥??
”我迅速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強逼自己保持冷靜。車載對講機里傳來交警模糊而急促的聲音。
“請保持冷靜,救援人員馬上就到……”江知遙已經(jīng)被嚇哭,聲音尖利?!拔液门拢?/p>
我們會不會死?。∨嵯壬?!裴先生救我!”話音未落,汽車又是一陣劇烈晃動,
被撞開的護欄不堪重負,車子順著斜坡開始下滑!“啊!救命!救命?。∨嵯壬?!
”江知遙徹底崩潰大哭,拼命拍打著車門。我的后背緊緊貼在座椅上,手指死死抓住安全帶,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車窗外傳來雜亂的呼喊聲,很快,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
是裴湛?!爸b!言溪!你們怎么樣?”“裴先生!裴先生!”江知遙哭喊著,
聲音里充滿恐懼和依賴?!熬染任?!我好怕,
我好怕……”交警的聲音急促傳來:“情況很危急!車子隨時可能徹底翻下懸崖,
救援時間有限,只能先救一個人出來,您快決定!”空氣瞬間凝固。我屏住呼吸,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蹦出胸腔。我聽見裴湛急促的呼吸聲,聽見江知遙崩潰的哭聲,
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跋染戎b?!迸嵴康穆曇衾潇o而決絕,像一把冰刀,
瞬間刺穿我的心臟。我渾身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如同墜入萬丈冰窖。
車門被救援人員強行撬開一道縫隙,裴湛的手伸進來,一把將嚇得不停發(fā)抖的江知遙拉出去。
江知遙立刻撲進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芭嵯壬?,我好怕,
我以為我要死了……”“沒事了,沒事了?!迸嵴堪矒岬嘏闹谋常?/p>
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極致溫柔。他轉頭對交警喊道:“快!再救言溪!”交警剛要動作,
車子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接著猛地加速向下滑去!“轟!”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車子急速沖向懸崖底部,強烈的失重感讓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最后的意識里,
我看見裴湛驚恐萬分的臉,看見他伸出的手,聽見他聲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可是,
一切都來不及了。第4章我再次睜開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鉆入鼻腔。我動了動手指,
感覺到渾身像是散架一樣的疼痛。偏過頭,看見裴湛趴在病床邊,領帶歪斜,襯衫布滿皺褶,
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顯然守了許久?!把韵磕阈蚜耍扛杏X怎么樣?”裴湛立刻抬起頭,
眼中閃過欣喜與擔憂。我偏過頭,避開他的目光,一句話也不想說。我不想看見他,
也不想理會他。裴湛收回想要觸碰我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解釋:“當時情況太危急了,
知遙年紀小,身體又弱,之后還要給你母親捐腎,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我只能先救她。
”他頓了頓,聲音放柔許多,試圖拉近距離?!皩Σ黄穑屇闶芸嗔??!蔽页聊?,
緩緩開口,嗓音沙啞得厲害?!芭嵴?,如果沒有捐腎這回事?!蔽铱粗难劬?,
一字一句地問。“你會選擇先救她,還是先救我?”裴湛愣住了,眼神下意識地開始閃躲。
病房里安靜得壓抑,只有心電監(jiān)護儀單調(diào)的“滴滴”聲,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我當然會先救你?!笨墒俏倚α?,笑容里充滿苦澀與嘲諷。
他那片刻的猶豫,已然給出最真實的答案。我早該看清的,不是嗎?手機的鈴聲突兀響起,
打破死寂的氛圍。裴湛看一眼屏幕,眉頭輕輕皺起,但還是接了起來?!爸b?
”電話那頭傳來江知遙帶哭腔的聲音?!芭嵯壬?,我心臟不舒服,好難受,好害怕。
您能來陪陪我嗎?”裴湛下意識地看我一眼?!叭グ?。”我平靜地說,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這里不需要你?!迸嵴克坪跛闪丝跉?,點了點頭?!澳愫煤眯菹?,我明天再來看你。
”他離開得匆忙,甚至連歪斜的領帶都忘了整理。一周后,我出院回家。
這個曾經(jīng)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如今只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和壓抑。我剛推開門,
就見裴湛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拿著兩張音樂會門票?!把韵?/p>
今晚有個國際鋼琴大師的音樂會。”他抬起頭看我,
語氣自然得仿佛我們之間從未發(fā)生過任何矛盾?!爸b說想和你緩和一下關系,
正好我?guī)銈円黄鹑?,之前的事就別計較了?!薄拔也蝗ァ!蔽肄D身就要上樓,
我一秒鐘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裴湛卻已經(jīng)起身,不容分說地拉住我的手腕?!把韵?,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這位鋼琴大師嗎?別耍小性子了。”他的力道有些大,我疼得皺起眉,
卻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力甩開他的手。最終,我還是被裴湛強行拉去了音樂會現(xiàn)場。
現(xiàn)場熱鬧非凡,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裴湛一如既往地購買了許多音樂會相關的衍生品。
一個限量版的鋼琴造型擺件。一套包含大師多首經(jīng)典曲目的黑膠唱片禮盒。
一條印有音樂會主題圖案的精致絲巾。全是我曾經(jīng)表示過喜歡的。
當工作人員將商品送到座位時,江知遙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昂闷涟?!
”她輕輕拿起那個鋼琴擺件,愛不釋手。
“我從來沒見過這么精致的東西……”裴湛瞥我一眼,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談論一件平常事。
“言溪,知遙喜歡的話,你就讓給她吧?!薄八粋€小姑娘,
平時沒什么機會接觸這些精致玩意兒。而且她之后還要給你母親捐腎,
我們本就該好好感謝她,補償她?!蔽业哪樕查g變得蒼白。我緊咬著嘴唇,
努力不讓情緒失控,可眼中的黯淡怎么也無法掩飾。那套黑膠唱片,
是我找了很久才托人預定到的。而那絲巾,是我之前偶然在雜志上看到,
隨口跟他提過一句喜歡?,F(xiàn)在,他卻輕描淡寫地要把這些都送給江知遙。
我神情木訥地點點頭,不想再多做任何解釋。多說無益,他根本不會懂。
裴湛十分滿意我的順從,拿起那條絲巾,親自給江知遙系上。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她纖細的脖頸間穿梭,動作親昵得刺眼?!芭嵯壬每磫??
”江知遙臉頰緋紅,輕聲問,眼神里充滿炫耀的意味?!懊罉O了。
”裴湛嘴角勾起淺淡的笑意,眼神溫柔。我實在不忍再看這刺眼的一幕,起身往休息室走去。
出來時,江知遙卻堵在休息室門口,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溫小姐,裴先生對我這般寵愛,
您就一點也不惱怒嗎?”“不惱怒。”我側身想繞過她,畢竟我已經(jīng)決定放手,
要徹底清除對裴湛的情感依賴,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江知遙卻誤解了我的意思,
以為我是在強撐,以為裴湛愛她至深絕不會為了任何人離開她。江知遙的臉色瞬間變得陰狠,
她拿起剛剛得手的那個鋼琴擺件,狠狠朝我砸去!第5章我毫無防備,
被沉重的擺件重重砸在頭頂。鉆心的疼痛讓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我甚至聽到自己頭骨傳來“咔嚓”一聲脆響。劇痛如同電流傳遍全身,
溫熱的鮮血從頭頂汩汩流出,迅速染紅我的視線。可我還沒來得及呼喊,
江知遙卻搶先尖叫起來。她將自己脖子上的絲巾扯亂,故意跌坐在地,哭得楚楚可憐。
“嗚嗚嗚……溫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裴湛匆匆趕來,
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場景。江知遙坐在地上,絲巾凌亂,眼眶通紅,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而我倒在地上,頭部鮮血淋漓,情形觸目驚心。“怎么回事?”裴湛眉頭緊皺,
語氣帶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江知遙抽抽搭搭地說:“裴先生,溫小姐可能,
可能是嫉妒您把東西都給了我,非要搶回去。我沒拉住,她自己不小心撞到墻上了,
才受傷的?!薄岸际俏也缓茫裁炊甲霾缓?,
我這樣的廢物就不該活在世上給您和溫姐姐添麻煩……”裴湛快步走到我身邊,
看到我滿身是血時,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聽到江知遙的哭訴后,他停住了想要攙扶的動作。
“溫言溪,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蠻不講理?”他的聲音冷若冰霜,像冬日的寒風刮過,
讓我心頭發(fā)冷?!捌圬撘粋€柔弱的女孩子,她可是你母親未來的恩人?
”“我沒有……”我哽咽著聲音想解釋??晌业脑捨凑f完,就被江知遙打斷。
“裴先生您別怪溫小姐……”江知遙拉扯著他的衣角,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岸际俏业腻e,
我這就向溫姐姐磕頭道歉……”裴湛立馬轉身蹲在江知遙面前,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傻丫頭,磕什么頭,快讓我看看傷到哪里了?!苯b卻躲躲閃閃。
“沒、沒傷到……”她這副欲迎還拒的模樣讓裴湛愈發(fā)著急。
他不由分說地將江知遙橫抱起來,小心翼翼如同抱著一件稀世珍寶。
“我送你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千萬別留下什么后遺癥?!薄澳?,那溫小姐怎么辦?
”江知遙怯生生地問,眼神卻瞟向地上的我,帶一絲勝利的得意。裴湛回頭看眼血泊中的我,
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凹热贿@么善妒,容不下他人,那就回去好好反省。罰你禁足三天,
在別墅里養(yǎng)身體,哪里也不準去?!彼麑﹂T口的保鏢冷聲吩咐:“送夫人回家!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他們相擁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疼痛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秀遍g,我想起裴湛第九十九次求婚那天。全城都在為我們?nèi)挤艧熁ǎ?/p>
整整三天三夜,天空被映照得如同白晝。全城的街道都灑滿玫瑰,據(jù)說是九萬朵,
象征長長久久的愛。全城的人都在為我們送上祝福,一人一句,匯成最動聽的情話。
那時的裴湛單膝跪地,眼神真摯而熱烈?!把韵?,這輩子,我裴湛只愛你一人。
”原來他口中的這輩子,有效期不過短短七年。我被保鏢帶回別墅軟禁起來。
所有的通訊設備都被沒收,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保鏢如影隨形,
并且時不時地向裴湛和江知遙匯報我的情況。為了照顧江知遙的情緒,這三天里,
裴湛陪著江知遙做盡情侶之間會做的事。江知遙喜歡看星星,
裴湛便在郊外專門為她建造一個觀星臺,只為讓她能舒適地觀賞星空。
裴家有祖訓不能隨意更改公司標志,可江知遙只在網(wǎng)上隨口說一句喜歡某個時尚品牌的標志,
裴湛便立刻下令將公司標志換成類似的圖案。因為江知遙一句“喜歡田園生活”,
便大手筆地將一座擁有百年歷史的古老小鎮(zhèn)買下贈予她玩耍……保鏢面無表情地匯報這些時,
我正默默地整理著自己的衣物。第一天,我把裴湛送的那些高定禮服全部剪碎,扔進垃圾桶。
那些曾讓我無比珍視的禮物,如今看來不過是他用來炫耀財富和滿足控制欲的工具。第二天,
我讓人把別墅花園里裴湛親手為我種下的茉莉全部拔掉,
那座我們一起搭建的涼亭也被拆除了。那些承載著我們回憶的東西,只會讓我覺得更加諷刺。
第三天,我將裴湛送的所有情侶對戒都扔進下水道。戒指象征永恒,可我們的愛情,
早已在一次次的背叛與傷害中消磨殆盡了。當晚,裴湛終于回到別墅。他帶著一身寒氣進門,
眼神冷漠地掃過客廳的狼藉,隨手將一幅包裝精美的畫扔在桌子上?!皽匮韵?,
我陪在知遙身邊都是為了你媽能順利得到腎源!”裴湛的語氣帶嘲諷?!暗任野矒岷盟?,
自然會回歸家庭,你毀這些東西發(fā)什么瘋!”我剛吃完自己煮的一碗簡單的陽春面,
那是我為自己準備的,算是為過去的自己送行。我抬起頭,
語氣冷淡:“這是江知遙在朋友圈里說不喜歡的那幅畫吧?
”江知遙早就用小號加了我的社交賬號,這些天裴湛和江知遙的種種舉動,
我知道得比保鏢匯報的還要詳細。前腳江知遙在朋友圈吐槽這畫太抽象欣賞不來,
后腳裴湛就把畫拿回來試圖哄我開心。真是真心比草賤。第6章“那又怎么樣?
”裴湛嗤笑一聲,深邃的眼眸里透著不屑。“你別忘了,
你曾經(jīng)也只是個在舊書店打工的窮學生,如今靠著我才過上人人艷羨的闊太太生活,
你還有什么可抱怨的?”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再次被狠狠刺痛,我的臉色蒼白如紙。
我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年,那些人也曾這樣嘲笑我是鄉(xiāng)下妹,
配不上他裴湛,是他信誓旦旦地說會給我最好的,會護我一世平安無憂?,F(xiàn)在,
他說的才是真心話吧。他從來就沒把我放在平等的地位上,我不過是他養(yǎng)在籠子里的一只鳥,
想飛卻怎么也逃不出這座華麗的煉獄。電話鈴聲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氛圍??吹絹黼婏@示,
裴湛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知遙?”電話那頭傳來江知遙帶嬌嗔的聲音?!芭嵯壬?,
我的腿還是好酸,剛剛是不是太激烈了……都怪你,
非要人家嘗試那種新姿勢……”我腦中的弦徹底斷了。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朝裴湛潑去?!芭嵴?,我們離婚!”一想到自己曾經(jīng)那么愛他,
為他付出整整七年的感情與真心,我就感到滿心的絕望。早知如此,
我應該更早看清這個男人的真心,盡快完成情感隔離治療,與他離婚,徹底斷絕關系。
聽到“離婚”二字,裴湛眼里閃過一絲錯愕?!拔宜龅囊磺卸际菫榱四惆?,
我都犧牲到這種地步來幫你尋找腎源了,你不能這么狼心狗肺地和我離婚??!
”我望著裴湛那張寫滿虛偽的臉,神色麻木,內(nèi)心毫無波瀾。
“我真后悔當初答應你的求婚……”如果時間能夠倒流,
我一定不會再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迷惑,不會再跳進這個用愛情偽裝的陷阱。我雙眼通紅,
單薄纖瘦的身子再也站不穩(wěn),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直到我暈倒在地,裴湛才沖過去抱住我。
很快,裴湛為我召集全市最頂尖的醫(yī)療專家進行會診。望著這似曾相識的場景,
我的內(nèi)心沒有絲毫感動,唯有深深的厭惡與疲倦。他總是這樣,
用物質(zhì)和看似深情的舉動來掩蓋自己的自私與背叛。裴湛一邊給我削著蘋果,
一邊手機屏幕亮個不停。我瞥一眼,是他和江知遙的聊天界面。
他回復消息時嘴角會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那種專注而溫柔的神態(tài),
和七年前追求我時一模一樣。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我曾天真地以為他是浪子回頭,
他也曾信誓旦旦地說非我不可,可現(xiàn)實給了我一記最響亮的耳光。他從未真正回頭,
我也從來不是那個例外。他對我的特別,不過是對比其他獵物,多了一點點新鮮感而已。
如今新鮮感徹底褪去,他愛的依舊是十九歲少女特有的嬌嫩與天真,
從來就不是某個特定的人。出院這天,
我把裴湛這些年送給我的名畫、珠寶全都進行慈善捐贈。我不想再留下任何與他相關的東西。
我在前面一件件地捐贈,裴湛就跟在后面一件件地高價買回。他以為這樣就能挽回我的心,
卻不知我早已心死如灰?!袄掀?,你很缺錢嗎?”裴湛有些不解地問。
我淡淡地回應:“想盤下城東的一個樓盤,做我的繪畫工作室?!迸嵴柯犕曜旖巧蠐P,
爽快地答應下來。他以為我只是在鬧脾氣,只要滿足我的要求就會回心轉意。
卻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在樓盤簽字單的下面,藏著一份他早已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
我看著他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終于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祈愿下半生,
能與裴湛再無任何交集。裴湛察覺我臉上緩和的神情,終于松了口氣。“昨夜你暈倒,
沒能陪你過生日,是我的錯?!彼袷窍肫鹗裁?,
笑著說:“今天我聚集了你名媛群里的好姐妹,一起陪你補過生日,好不好?”我本想拒絕,
可那幾名女生是我踏入這個浮華的豪門圈后,為數(shù)不多對我釋放過善意的人。離開前,
我覺得理應和她們正式道個別。晚上,我和裴湛一同坐車抵達維納斯酒店。一路上,
裴湛的手機消息提示音不斷,都是江知遙發(fā)來的,足足有上百條。他偷偷打量著我的神色,
并沒有回復。生日宴上,裴湛也一直守在我身邊,
全程無視不遠處一直盯著他、默默抹淚的江知遙。我毫不在意,徑直去找那幾位好友敘舊。
我和她們聊得很開心,仿佛又回到那些簡單而快樂的時光。生日宴結束已是深夜。
門口等車時。裴湛卻接到酒店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芭峥?,不好了!江小姐喝多了,
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一句話讓裴湛神色大變。“我現(xiàn)在就過去?!睊鞌嚯娫?,
他直接對我說:“老婆,我讓另一個司機來接你,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說著他就要拉我下車。我盯著他反問:“多我一個人,這輛車就坐不下了嗎?
”裴湛深邃的眉眼間閃過一抹心虛,但依舊堅持:“你一向不喜歡知遙,她如今又喝醉了,
我擔心她到時候吐車上惹你心煩。另一輛車司機五分鐘后就到,你先回家休息吧。
”說完他強行將我拽下車,隨后關上車門揚長而去。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晚風吹過,
刮起陣陣刺骨寒風。我眼中滿是諷刺。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不知半小時前,
江知遙就用小號給我發(fā)來了挑釁的消息。“裴先生是為了保護我不受你欺負,
才假裝對你好的?!薄敖裢硭f會故意串通酒店工作人員演戲,好把你半路甩掉,
回來接我去慶祝我們相識一百天紀念日。”伴隨挑釁消息的,
還有幾十張她和裴湛的親密私房照?!白蛱?,我們在你喝的水里加了安眠藥后,
就在你的病床前……”“誰叫你在床上總是那么無趣,只有我才能讓他欲罷不能。
”如今再看到這些信息,我內(nèi)心只有冷笑與不屑。下一秒,意外發(fā)生了。
一個戴著面具的高大男人突然從暗處沖出,將精心布置的生日宴砸得一片狼藉。
精美的蛋糕被踩得稀碎,裝飾的鮮花被扯得七零八落,桌椅也被掀翻在地?;靵y中,
男人看到站在門口的我,沖過來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我頭上!不等我呼救,
手中的玻璃碎片便朝著我的臉頰劃去!只一下就讓我疼得失聲,臉頰上鮮血直流。
見狀男人仍不收手,玻璃碎片不斷地劃花我的臉頰!他一邊瘋狂地揮舞著碎片,
一邊惡狠狠地指著我嘶吼:“你生來就是窮命!別妄想靠這張臉嫁入豪門!
裴家少奶奶的位置,只能是江小姐的!”第7章意識模糊間,我感覺有人把我抱起來,
耳邊傳來嘈雜混亂的聲音。我似乎被迅速送到醫(y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讓我稍微清醒一些。
不知醫(yī)生說了什么,只聽到裴湛瘋狂地怒吼:“一定要保住她的臉!不能讓她毀容!
”他的聲音充滿前所未有的慌亂,平日里一絲不茍的西裝變得皺巴巴,領帶歪斜,
頭發(fā)凌亂不堪。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模樣了。感覺到我看向自己,裴湛眼眶泛紅,
剛想上前查看我的情況,卻被匆匆趕來的助理攔住。“不好了裴總!
江小姐得知夫人出事的消息后悲痛欲絕,跳樓自殺了!”一句話令裴湛神色驟變,
他猶豫幾秒,果斷地轉身離開。待他一走,我猛地用力抓住醫(yī)生的胳膊,
在意識陷入黑暗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懇求:“不要了,我的臉,
不要治了……”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這張臉曾讓他癡迷,如今卻成了別人攻擊我的武器,
也成了我痛苦的根源。不如就這樣,徹底毀掉。我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VIP病房里。
我只是臉頰被劃傷外加驚嚇過度,并無生命大礙。
裴湛的醫(yī)生好友段以安剛給我換完臉上的紗布。
視線平靜地掠過鏡子里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我啞著嗓子開口:“裴湛知道嗎?
”段以安滿眼心虛,想找借口搪塞,卻在對上我清醒冰冷的雙眼時泄了氣。
他搖了搖頭:“江小姐跳樓后傷勢嚴重,被救回來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裴總擔心她再出事,
一直守著,沒能來看你?!眮聿涣?,也問不了嗎?我覺得可笑,卻已經(jīng)懶得再計較。
我剛接到診所打來的電話?!皽匦〗悖?/p>
您在我院預定的情感隔離治療將于兩小時后開始最后一次強化干預?!薄昂茫視蕰r趕到。
”再過兩小時,我就可以真正地從心理上隔離這個傷透我的男人,獲得新生。沒一會兒,
裴湛氣喘吁吁地沖進病房,用力抱住我?!袄掀?!我差點以為自己要失去你了!
”他激動得渾身發(fā)抖,語氣里帶一絲后怕和欣喜若狂?!靶液?!
段醫(yī)生說你的臉還有希望恢復!”說著他抬手就要去揭我臉上的紗布查看,卻被我推開。
他以為我還在鬧脾氣,耐著性子解釋:“昨天我確實忽視你了,是我的錯。
所以我推掉了所有行程,只為陪在你身邊治療養(yǎng)傷,彌補我的過錯。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們?nèi)ド⑸⑿摹!蔽彝矍斑@個看似焦急的男人,內(nèi)心一片平靜?!拔蚁肟礋熁?。
”我望著窗外,眼神黯淡,語氣很輕,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那是我們結婚時,
他對我許下的承諾,每年都要陪我看一場最盛大的煙花。可后來,他一次也沒有兌現(xiàn)過。
半晌,裴湛點了點頭,帶著我來到醫(yī)院頂層的露天觀景臺。
這家醫(yī)院的頂層觀景臺是裴湛當初特意為我改造的,視野極佳,
據(jù)說在這里看煙花是整個蓉城最美的角度。只為讓我能有個舒適又特別的地方欣賞煙火。
如今觀景臺上除必要的醫(yī)護人員隨時待命,還有一群志愿者圍在一旁準備各種小節(jié)目,
只為給我解悶。然而下一秒,他的助理拿著病歷神色慌張地大步跑過來,
在他耳邊低語:“裴總,江小姐病情突然惡化,急需輸血,可血庫對應血型庫存不足,
目前只有您的血型匹配……”裴湛下意識抬腳就要走,想起身后的我又猛地頓住。
“去找她吧?!蔽覅s輕聲勸他,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么久以來,
我第一次重新對他露出溫柔甜美的笑容,一如當年我們十九歲熱戀時那般。
裴湛眼眶驀地紅了,聲音有些哽咽,終于許下承諾:“這是最后一次。等你的臉好起來,
我會安排好一切,讓知遙務必給岳母捐獻腎臟,從此以后,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輕輕點頭,目送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直到裴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
我眼底那點虛假的笑意才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裴湛啊,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以后了。
離開醫(yī)院天臺后,我迅速來到進行情感隔離治療的心理診所。治療開始前,
醫(yī)生再次確認:“溫小姐,您確定要完成最后一次強化干預,
徹底建立對裴湛先生的情感隔離嗎?”“我確定?!蔽业幕卮饠蒯斀罔F。我正要收起手機,
一條朋友圈更新的提示突然彈出。是江知遙發(fā)的。照片里她和裴湛在醫(yī)院的后花園里漫步,
兩人緊緊相擁,身后的夜空中是絢爛的煙火。配文:【和最愛的人一起看煙花,浪漫至極。
】我看著照片里裴湛那深情的眼神,那眼神曾無數(shù)次地看向我,
如今卻毫無保留地給了另一個女人。我忽然覺得,心理上的隔離與遺忘,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至少我不用再為了擺脫他而耗盡心力。我放下手機,刪掉裴湛和江知遙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然后在護士的引導下,躺上治療椅。舒緩的音樂和專業(yè)的引導語緩緩響起,
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放松而清晰。腦海里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
我生病時裴湛推掉百億合同親自照料,甚至包下全城醫(yī)生只為我一人服務。
我車禍心脈受損時他毫不猶豫地要求捐出心臟。
我被綁架時他孤身犯險身中數(shù)刀斷一指仍緊緊護住我。
裴湛在采訪中深情告白:“溫言溪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痹?jīng),
我也那樣堅定地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如今看來,那些濃烈的愛意,
全都隨著時間變了質(zhì),風一吹,就散了。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睜開眼睛。
醫(yī)生站在床邊輕聲問:“溫小姐,您現(xiàn)在想起裴湛先生,是什么感覺?”我怔怔地有些失神,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但很快又消失了,內(nèi)心平靜無波?!芭帷⒄??
”我不確定地念出這個名字,隨即搖了搖頭。“好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我,
為什么要在意他?”醫(yī)生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最后一次強化干預效果非常成功。
”我忽然覺得心頭一陣輕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拔沂遣皇?,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
”醫(yī)生點頭:“您上治療椅前讓我提醒您,您要趕一趟飛機?!笨戳搜凼直恚?/p>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猛地坐起身,匆匆下床,拿起包就往外跑。走出診所大門,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只覺得心情無比愉悅,仿佛獲得了新生。我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機場,謝謝?!憋w機降落在巴黎時,陽光正好。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
深吸一口異國他鄉(xiāng)的空氣??諝庵袕浡Х群蛣偪竞玫拿姘南銡猓?/p>
與蓉城的味道截然不同。我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揚起一抹真正屬于我自己的、自由的微笑。第8章巴黎的街頭,陽光正好,
灑在塞納河上泛起粼粼金光。我坐在河畔的長椅上,看著來往的行人,或步履匆匆,
或悠閑漫步,每個人似乎都有明確的方向和歸屬??晌业男睦铮?/p>
卻沒來由地漫上一陣空落落的失落。我蹙起眉,下意識地按住心口。那里,平靜無波,
并無疼痛,只有一種茫然的空缺感。耳邊再次響起。醫(yī)生溫和卻堅定的話語:“溫小姐,
治療結束后,你可能會感到一些記憶的空白或情感的疏離。請記住,
那些能被如此輕易隔離和遺忘的人,往往本就是生命中的過客,并不值得你駐足留戀。
大步向前走,別回頭,前面的風景才會更好。”是啊。我深吸一口帶著咖啡香氣的空氣,
緩緩吐出。既然能忘記,那一定是因為不重要了。糾結于一段想不起來的過去,
無異于畫地為牢。我想通了,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而堅定,將那點莫名的失落感徹底拋諸腦后。
我的未來,應該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拿出手機,屏幕亮起,背景是一張略微泛黃的舊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扎著樸素的麻花辮,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棉布裙,正踮著腳,
專注地整理著書店高處的一排舊書,側臉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溫柔而堅韌。
那是我在蓉城舊書店打工時,偶然被朋友抓拍下的瞬間。
看著照片里那個雖然清貧卻眼神明亮的自己,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我想起了曾經(jīng)那個被擱置許久的夢想——畫畫。我利落地取出手機里的舊電話卡,
那張與過去唯一還有著微弱聯(lián)系的卡片,被我輕輕一折,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然后,
我換上了一張嶄新的巴黎本地電話卡。從這一刻起,我是全新的溫言溪。與此同時,
蓉城醫(yī)院VIP病房內(nèi)。裴湛剛為江知遙輸完血,臉色有些蒼白地坐在一旁。
醫(yī)生正細致地交代著術后注意事項。“江小姐身體弱,這次失血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