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
榮耀、信任、友情,甚至我的身體,都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被徹底摧毀。楚云舟拎起我癱軟的身體,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向外走去。沒有人攔阻,所有人要么嚇得呆若木雞,要么根本就是他的同伙。
冷風呼嘯,像利刃劃過臉頰。他拖著我穿過大殿、竹林、結(jié)界屏障,一步步走向后山禁地。越走越荒涼,越走越冷。
萬年寒潭到了。
潭水黑黢黢的,冒著能凍裂靈魂的白氣。他把我扔在潭邊,碎石硌著我碎掉的骨頭,疼得我眼前發(fā)黑。
“葉寒川,”他終于不再偽裝,聲音冷得掉冰碴子,“天才?少掌門?我呸!”
他蹲下來,逼視著我渙散的眼睛:“知道為什么弄你不?我忍你很久了!憑什么好事都是你的?天賦!名聲!師父的偏愛!連小師妹都多看你兩眼!我楚云舟哪點不如你?就因為你投胎投得好,有個破圖?”
他越說越激動,臉扭曲得猙獰:“告訴你,你那好師父閉關(guān)早就走火入魔死透了!現(xiàn)在宗門我說了算!你這身修為,正好給我當養(yǎng)料!這寒潭,就是你這條廢狗的墳!”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我心里殘存的溫熱,攪得稀爛。
信任?兄弟?道義?全他媽是狗屁!
他哈哈大笑,享受著我的絕望,然后一腳把我踹向寒潭!
徹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我!比楚云舟的話冷一千倍,一萬倍!像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每一個毛孔,瘋狂掠奪我最后一點體溫。沉重的身體拉著我往下墜。黑暗,無盡的黑暗。肺要炸了,意識像風里的殘燭,忽明忽滅。
就在我下沉時,體內(nèi)那杯“寒梅香”的殘液突然與潭水共鳴,泛起幽藍微光。
仿佛母親當年種下的那棵樹,在地底深處輕輕呼喚。
貼身佩戴的掌門玉玨,在墜落中悄然滑出衣襟,沉入潭底裂縫。
一道蒼老的手影悄然浮現(xiàn),將它拾起。
老者凝視著掌心玉玨,眼中閃過悲慟:“掌門啊,你臨終托付的信物,終究還是落到了這孩子手中……可惜,你沒看到他今日墜潭。”
他將玉玨貼身藏好,低語:“三年。我替你護他三年,等他歸來,再交還于他?!?/p>
要死了嗎?就這么算了?讓那個雜種拿著我的東西,踩著我的尸骨,耀武揚威?
不!
我不甘心!我恨!滔天的恨意像巖漿一樣在我凍僵的血管里爆開!燒得我靈魂都在顫抖!
憑什么?!老子不服!
廢了又怎樣?碎了又怎樣?凍透了又怎樣!只要還有一口氣,只要還有一點念頭!老子就不能死!
楚云舟!你給老子等著!
我拼命凝聚那點快要散掉的神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著!往下沉!老子偏要往下沉!倒要看看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要么凍死在這,要么……老子就從這地獄里爬出去!
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徹底玩完的前一秒,我后背猛地撞上什么東西!不是石頭,硬,但帶著一種詭異的……柔軟?
緊接著,一股更古老、更純粹、更恐怖的寒意,瞬間驚醒了我最后一絲神智。一個冰冷、疲憊、卻帶著無上威嚴的女聲直接在我腦子里炸開:
“欲得吾力,承吾之痛。以恨為薪,方得始終。一念遲疑,神魂俱滅。”
“來者,可愿?”
那聲音,竟與我夢中母親的低語一模一樣……
巨大的信息量砸過來,伴隨著的是幾乎要把我殘魂撕碎的極致痛苦預(yù)告。但我他媽的還有得選嗎?外面是死路一條,這里是九死一生。九死一生,也是生!
去他媽的痛苦!去他媽的代價!只要能讓老子爬出去!只要能讓那狗雜種付出代價!把這身骨頭碾碎了當柴燒都行!
“愿!”
我?guī)缀跏怯米詈笠稽c生命力咆哮出來,主動放開了所有抵抗,朝著那恐怖的寒意源頭,瘋狂地擁抱過去!
痛?來吧!恨?管夠!
楚云舟,你洗干凈脖子給老子等著!這寒潭之底,老子預(yù)訂了你三年的陽壽!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股寒意如億萬根冰針刺入神魂。我聽見自己骨骼在重組,經(jīng)絡(luò)在逆向生長——原本被“蝕骨柔”腐蝕斷裂的脈絡(luò),正以極寒之力強行接續(xù)。
第一夜,我痛到撕開喉嚨,卻發(fā)不出聲。
第七日,我的血液凍結(jié)成晶,又在恨意燃燒下重新流動。
第三十天,我能感知到潭底那具盤坐萬年的冰棺,以及棺中那雙始終睜開的眼睛。
而每一次意識瀕臨潰散時,楚云舟的獰笑就會浮現(xiàn):“你這條廢狗的墳!”
不!老子還沒死!
我要用恨意點燃殘魂,像野火燎原,燒穿極寒,燒穿絕望。
一年……兩年……三年……
時間在這里不是流逝,而是被碾碎后,一粒一粒喂進我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