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雪絕殺暴風雪像一頭被激怒的白色巨獸,在西伯利亞的荒原上咆哮。
鵝毛般的雪片被狂風卷成狂暴的旋渦,狠狠撞擊著“沙皇號”豪華列車厚重的雙層玻璃窗,
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砰砰”聲,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拳頭在捶打。車廂內(nèi),
水晶吊燈的光線在昂貴的胡桃木壁板和鍍金裝飾上流淌,勉強維持著一個脆弱而溫暖的假象,
卻驅(qū)不散那無孔不入、滲入骨髓的寒意。林默靠在頭等艙包廂柔軟卻冰冷的絲絨座椅里,
指間夾著一支快要燃盡的香煙,灰白的煙灰無聲地斷裂,落在腳下昂貴的手工地毯上。
他望著窗外混沌一片的黑暗,只有列車前燈刺破風雪,投出兩道短暫而倔強的光柱,
隨即又被翻涌的白色吞沒。這趟從莫斯科開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旅程,
本是他逃離過往的放逐,此刻卻像一座移動的冰窖,將他牢牢困在記憶的凍土里。突然!
“嘎吱——?。。 币魂嚵钊搜浪岬?、金屬被暴力扭曲的尖銳嘶鳴從列車前方炸響!緊接著,
是山崩地裂般的劇烈震動!林默的身體被慣性狠狠摜向前方,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窗框上,
眼前金星亂冒。車廂內(nèi)燈光瘋狂閃爍、明滅不定,隨即徹底熄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幾秒后,應急燈慘白的光線才幽幽亮起,映照出一張張驚魂未定、寫滿恐懼的臉龐。
驚呼聲、咒罵聲、物品滾落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混合著車窗外更加狂暴的風雪嘶吼。列車,
徹底停了下來。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沒了車廂。
只有應急燈管發(fā)出的微弱電流嗡鳴,和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的撞擊聲。
這死寂僅僅持續(xù)了不到半分鐘?!鞍 。?!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充滿了極致恐懼的慘叫,如同燒紅的鐵釬,猛地刺穿了所有聲音!
那聲音的來源,清晰無誤地指向——林默隔壁的包廂!林默瞳孔驟縮,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
猛地拉開包廂門沖了出去。狹窄的過道里,
穿著考究但臉色煞白的富商、妝容精致卻花容失色的女演員、還有一臉驚疑的列車長謝爾蓋。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屬于古董商周正陽的包廂門。門內(nèi),死寂。
仿佛剛才那聲慘叫只是眾人的幻覺。“周先生?周先生!”列車長謝爾蓋壯著膽子,
用力拍打厚重的橡木門板,聲音帶著顫抖,“您還好嗎?請開門!”毫無回應。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如同鐵銹般的甜腥味。
他太熟悉這味道了——新鮮血液的氣息。“鑰匙!”林默的聲音低沉而急促,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謝爾蓋如夢初醒,慌忙從腰間取出一大串黃銅鑰匙,
手指哆嗦著找到標記著“B-3”的那一把。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咔噠。門鎖開了。但門,
紋絲不動?!袄锩妗锩娣存i了!”謝爾蓋的聲音帶著哭腔,拼命轉(zhuǎn)動鑰匙,
門把手發(fā)出徒勞的咔噠聲,門扉依然緊閉如磐石?!白岄_!”一個低沉如悶雷的聲音響起。
是周正陽那個身材魁梧、面容冷硬的貼身保鏢趙鐵。他不知何時也到了門外,
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他示意眾人后退,深吸一口氣,猛地抬起穿著厚重皮靴的腳,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踹向門鎖旁邊的位置!“砰?。?!”一聲巨響!橡木門板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門框處木屑飛濺!門,被硬生生踹開了一道縫隙!趙鐵魁梧的身體側(cè)著擠了進去。下一秒,
他整個人僵在了門口,如同被瞬間凍結(jié)的雕塑。林默緊隨其后,從趙鐵身側(cè)的縫隙擠入包廂。
慘白的應急燈光下,景象觸目驚心。
古董商周正陽肥胖的身體歪倒在鋪著深紅色波斯地毯的地板上,
昂貴的絲綢睡袍被鮮血浸透了大半,呈現(xiàn)出一種粘稠的暗紅。他的眼睛驚恐地圓睜著,
凝固著生命最后一刻無法置信的絕望。而最刺眼的,
柄造型古樸獰厲、刀身狹長、帶著明顯弧度、刀柄鑲嵌著暗紅色寶石和古老紋飾的蒙古匕首!
匕首深深沒入胸腔,只留下那華麗的刀柄暴露在空氣中,像一只邪惡的眼睛,
冷冷地注視著闖入者。鮮血正沿著刀柄的紋路,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深紅的地毯上,
暈開更深的印記。包廂窗戶緊閉,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除了這扇被暴力破壞的門,沒有任何其他出入口。這是一個完美的密室。
林默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掃過整個狹小的空間。行李箱打開著,
里面是散亂的衣物和幾個用軟布包裹的、形狀各異的古董。
床頭柜上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伏特加和一個水晶煙灰缸,里面有幾個煙蒂。
壁燈旁掛著一件熨燙平整的深灰色西裝外套??諝庵谐搜任?,
還殘留著雪茄和烈酒的混合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陳舊紙張和金屬的味道。
他的視線最終落回那柄致命的匕首上。刀柄的紋路異常繁復,
暗紅色的寶石在應急燈下折射出冰冷的光。這匕首,周正陽在餐車上炫耀過,
據(jù)說是他從烏蘭巴托一個破落貴族后裔手中重金購得,疑似蒙古帝國怯薛軍將領的隨身之物,
鋒利無比,吹毛斷發(fā)?!胺怄i現(xiàn)場!所有人退后!不許離開這節(jié)車廂!”林默的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生死現(xiàn)場淬煉出的冰冷威壓,瞬間壓過了眾人的抽氣聲和低語。
他并非警察,但此刻,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氣場比任何警徽都更有說服力。
列車長謝爾蓋如夢初醒,擦著額頭的冷汗,
慌忙用顫抖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呼叫支援和封鎖車廂。2 密室之謎林默蹲下身,
戴上隨身攜帶的薄手套(這是他多年職業(yè)習慣留下的痕跡),小心地避開血跡,
檢查尸體和匕首。周正陽的右手手指微微蜷曲,似乎想抓住什么。左手則壓在身下。
死亡時間…林默根據(jù)尸體的僵硬程度、體溫和血液凝結(jié)狀態(tài)初步判斷,應該不超過半小時。
而那聲慘叫,就在列車急剎后不久。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柄匕首。刀柄的末端,
似乎有一個極其細微的、不規(guī)則的凸起,與整體的華麗紋飾格格不入,像是一個…暗格?
頭等車廂的小型吸煙室被臨時征用為詢問室。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十二位乘客——包括林默自己——被集中在這里。窗外是永不停歇的風雪,
窗內(nèi)是壓抑的沉默和彼此猜忌的目光。列車長謝爾蓋首先接受詢問,他臉色蒼白,
語無倫次:“急剎…是暴風雪!
聽到慘叫就跑過去了…門反鎖著…鑰匙打不開…趙先生踹開的…”他反復強調(diào)著門是反鎖的。
接著是保鏢趙鐵。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像一塊冰冷的巖石?!傲熊嚰眲x時,
我在隔壁自己的包廂?!彼穆曇艉翢o波瀾,“聽到慘叫,我沖出來,門反鎖。踹開。
老板…已經(jīng)那樣了?!彼D了頓,補充道,“老板睡前習慣反鎖門。他…很謹慎。
尤其帶著那幾件貴重古董的時候。”他目光掃過眾人,帶著審視,“急剎前大概十分鐘,
我送老板回房,看著他鎖好門才離開。之后,我一直在我自己的包廂,沒出來過。
”“十分鐘?”林默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時間點,但沒有立刻追問。詢問艱難地進行著。
每個人似乎都能提供某種形式的不在場證明,
卻又都籠罩在疑云之下:富商李威廉:聲稱列車急剎時正在自己包廂整理合同文件,
無人證明。但他提到急剎前幾分鐘,聽到隔壁(周正陽包廂)傳來模糊的爭執(zhí)聲,
像是周正陽在壓低聲音和誰說話,但聽不清內(nèi)容。女演員蘇晚:她說自己一直在餐車小酌,
欣賞雪景(雖然窗外一片漆黑),直到急剎。餐車侍者證實她確實在那里坐了很久,
但急剎前幾分鐘,侍者去后廚取酒,無法證明她那幾分鐘的具體行蹤。
她手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藍寶石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俄國退役軍官伊萬:帶著濃重的伏特加酒氣,
拍著胸脯說自己在酒吧車廂和幾個陌生人打牌喝酒,直到急剎。牌友們證實了這一點,
但都醉醺醺的,時間概念模糊。
下午在餐車顯擺他那把破刀…活該…”沉默寡言的東方學者金教授:一直待在自己包廂看書。
他拿出一本厚重的《西伯利亞民族志》,翻到其中一頁,上面有蒙古帝國怯薛軍的插圖,
旁邊有他剛做的筆記,墨跡很新。但無人能證明他是否真的整晚都在看書。
帶著孩子的年輕母親:孩子被急剎驚醒大哭,她忙著安撫,完全沒注意外面。
她的包廂離周正陽的包廂最遠。一對老年夫婦:互相證明對方在急剎時就在身邊。
老太太無意中提到,晚餐后回包廂時,
看到周正陽在過道里和一個“穿著深色大衣、帽子壓得很低”的人匆匆說了幾句話,
那人很快消失在車廂連接處。林默一邊聽著,一邊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關鍵信息,
同時觀察著每個人的細微表情和肢體語言。趙鐵提到的那“十分鐘”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如果周正陽在趙鐵離開時就鎖好了門,而死亡時間在急剎時(即慘叫發(fā)生時),
那么兇手是如何在門反鎖的情況下進入又離開的?或者…死亡時間并非在慘叫那一刻?
就在這時,臨時充當法醫(yī)的隨車醫(yī)生(一個緊張得滿頭大汗的中年人)拿著初步的驗尸報告,
臉色極其難看地找到了林默和林默。“林先生,情況…很不對?!贬t(yī)生聲音發(fā)顫,
將報告遞給林默,“根據(jù)…根據(jù)胃內(nèi)容物消化程度、尸斑固定情況,
是角膜混濁程度來看…周先生…他的死亡時間…至少是在列車急剎發(fā)生前十分鐘到十五分鐘!
”如同一顆炸彈在狹小的吸煙室炸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不可能!
”保鏢趙鐵第一個低吼出聲,臉色瞬間鐵青,“十分鐘前我離開時,老板還活著!
我看著他鎖的門!”“十分鐘前?”富商李威廉失聲叫道,“那…那聲慘叫是…”“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