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從清晨就開始侵襲整個城市,沉重得像我當時的心情。那是顧璇的葬禮,我的小姑子,一個被病魔纏繞了大半輩子的可憐女孩,最終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黑色傘面下,顧亦琛,我的丈夫,那個在商界呼風喚雨、素來以冷靜自持著稱的男人,他的肩頭竟然罕見地顫抖著。他的側顏被雨水和淚水模糊,悲痛欲絕。我緊緊挽著他的手臂,試圖給他一點支撐,可我自己的心也在陣陣抽痛。顧璇走了,帶走了我們家最后一絲純粹的歡聲笑語,也帶走了我這些年來所有溫柔的期盼。
顧璇是我嫁入顧家后,第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她身體不好,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病床上,但她的笑容總是那么干凈,聲音也軟糯得像棉花糖。她會纏著我講她喜歡聽的童話故事,會偷偷把我拉到一邊,說哥哥如何如何愛我,讓我一定要幸福。她是我在這個冷酷豪門里唯一的避風港,現(xiàn)在,這座港口也沉沒了。
葬禮上,人來人往,大多是顧亦琛的商業(yè)伙伴,或是顧家的遠親。他們都穿著黑衣,表情肅穆,但眼神里卻不乏探究和冷漠。我知道,在他們眼中,顧璇只是一個長期拖累顧家的病秧子,她的離世或許在他們看來,反而是一種解脫。這種赤裸裸的現(xiàn)實,像冰冷的刀子,一下下割著我的心。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想逃離這虛偽的氛圍。
“婉婉,冷嗎?”顧亦琛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低頭看著我,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悲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幫我把領口攏了攏,那雙平日里運籌帷幄、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此刻卻顯得異常僵硬。我抬頭看他,他的黑眼圈很重,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顯然這些日子他一直沒睡好。
是啊,他愛顧璇,勝過愛任何人。他常常說,顧璇是他生命里最柔軟的那一部分,是他無論如何也要守護的妹妹。為了給顧璇治病,他傾盡所有,尋遍名醫(yī),投入重金研發(fā)新藥。這些年,顧家的財富,很大一部分都砸在了顧璇的醫(yī)藥費上。我心疼他,也敬佩他這份兄妹情深??涩F(xiàn)在,一切都結束了。
葬禮結束后,我強撐著病痛了一下午的身體,回到我們空蕩蕩的別墅。原本顧璇的房間就在我們隔壁,現(xiàn)在卻房門緊閉,像一個沉默的墓碑。我忍不住推開門,房間里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藥水味和一絲甜膩的牛奶糖香氣。她的床頭柜上,還放著我上次送她的那本童話書,翻開的那頁,小美人魚正對著王子微笑。
我的眼眶又濕潤了。我走到她的衣柜前,輕輕打開,里面掛著幾件她生前最喜歡的、樣式簡單卻溫暖的居家服。她的衣物不多,因為大部分時候她都穿著病號服。在衣柜深處,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藏起來的木盒子。盒子很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上面落了一層薄灰。這不像是顧亦琛會給顧璇準備的東西,他是實用主義者,從不講究這些花哨。
我好奇地打開盒子。里面沒有金銀珠寶,而是厚厚一疊信件和幾張泛黃的舊照片。信件的落款都是“你的哥哥”,字跡蒼勁有力,是顧亦琛的字。照片里是年幼的顧亦琛抱著一個奶娃娃,笑得格外燦爛,那娃娃就是顧璇。我以為這些都是顧亦琛寫給顧璇的家書,心頭一暖,正想合上盒子。
然而,其中一封信的一角,露出了一個與眾不同的、鮮紅的火漆印章。那是一個玫瑰圖案,在我看來,那是陌生且突兀的。顧亦琛向來簡潔干練,他的私人信件通常只有簽名。而這封信,明顯與其他的信件格格不入。我抽出那封信,信封沒有署名,只有一個日期:兩年前的圣誕夜。
我心頭一緊。兩年前的圣誕夜,顧璇的病情突然惡化,顧亦琛通宵達旦守在醫(yī)院,回來時疲憊不堪,甚至對我態(tài)度冷淡。他解釋說是因為顧璇面臨危險,他太過焦急。我當時心疼他,并未多想。
現(xiàn)在,我顫抖著拆開信封。紙張帶著一股淡淡的鳶尾花香,是顧璇常用的香水,這很正常。但信的內(nèi)容,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所有的認知。
“親愛的璇,別怕,你哥哥不會讓你死的。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配合我,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至于林婉,她只是個‘幌子’,你明白的。很快,顧家的一切就都是我們的。我們的愛,將會得到永遠的庇佑?!愕母绺?。”
我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呼吸凝滯。這、這是什么?“幌子”?“顧家的一切就都是我們的”?這封信的語氣,充滿了占有欲和扭曲的愛意,根本不是正常的兄妹之情!它更像是一封——情書,一封從哥哥寫給妹妹的,充滿了隱秘和罪惡的情書!
我踉蹌著跌坐在地,手中的信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畫面:顧亦琛對顧璇異乎尋常的關愛,不惜一切代價的治療,他看顧璇時那種復雜的眼神,以及他對我那些略顯冷淡,卻又總是恰到好處的溫柔。原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這樁婚姻,這場人生,他給我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為了他那病弱的妹妹?為了顧家的一切?我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幌子,一個他用來遮掩他那份不倫之戀的工具?!
絕望和憤怒像潮水般將我淹沒。顧璇的死,真的是意外嗎?這封信里面“只要你配合我”又是什么意思?我看向她的遺物,那些帶有她氣息的物品,突然變得陌生而詭異。我開始懷疑顧璇的死因,懷疑顧亦琛所有的痛苦和深情。他真的是為妹妹的離世而悲傷,還是為他的計劃可能出現(xiàn)變故而焦慮?
我拿起那封信,指尖因為顫抖而泛白。那一刻,我仿佛看到顧亦琛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背后,隱藏著一副冷酷無情的魔鬼面具。我曾以為我嫁給了愛情,嫁給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現(xiàn)在看來,我嫁給的,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騙局,一個骯臟且扭曲的陰謀。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但心中的火焰卻越燒越旺。我不能就這么算了。顧璇的死,這封信里的秘密,顧亦琛的謊言,我必須一個一個,親手揭露。他欠我一個真相,也欠顧璇一個真正的公道。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但我不會倒下。我要讓他親口承認,什么叫真正的‘地獄’。這份成人世界里最惡毒的謊言,即將被我一寸寸地撕開,露出它腐爛的真相。
那封信像一塊烙鐵,狠狠地燙在我心上,發(fā)出“嗞啦”一聲,焦糊了我的理智。我跌坐在顧璇房間冰冷的地板上,身體顫抖得像一片被秋風席卷的落葉,可我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高速運轉著,試圖把所有零碎的線索拼接起來。
“幌子……顧家的一切……我們的愛……”這些字眼,每一個都帶著劇毒,腐蝕著我過去三年構建的所有美好幻想。我曾以為顧亦琛對我的溫柔,哪怕清淡如水,也是他深情內(nèi)斂的表現(xiàn)。他很少說愛,但我總覺得他用行動證明了,比如他會在我加班時讓司機送夜宵,會在我生理期時親自煮紅糖水,會在我被豪門規(guī)矩壓得喘不過氣時,悄悄握住我的手,給我無聲的支持。
現(xiàn)在看來,這些都他媽是演技,是專業(yè)演員對一個無足輕重角色的敷衍,是精密計算后的投資,只為了讓我這個“幌子”看起來更逼真,不至于穿幫。我的心被這股認知揉碎成渣,又被憤怒的火焰重新鍛造成了一塊堅硬的廢鐵。
顧璇的房間依然很安靜,雨聲在窗外淅淅瀝瀝,像在為我哭泣,又像在嘲笑我的愚蠢。我把那封信疊好,重新放回盒子里,再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塞回衣柜最深處,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不能打草驚蛇。顧亦琛不是普通人,他能在商場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玩弄人心根本不在話下。
我強迫自己站起來,走到顧璇的床邊,拿起那本未合上的童話書。小美人魚天真爛漫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顧璇,你也是知情的嗎?你真的和惡魔哥哥一起,把我當成一個可笑的棋子,一個擋箭牌?你那些純真無邪的笑容,那些溫暖的耳語,那些對“哥哥如何愛你”的描述,都是你演給我看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顧璇,你比顧亦琛更可怕,因為你披著最無害的外衣,實施著最惡毒的欺騙。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起伏的胸腔。不能哭,不能露出任何馬腳。我的眼淚,在顧亦琛面前,一向都是廉價的?,F(xiàn)在,它們只能為我心中的火焰提供燃料。
走出顧璇的房間,門被我輕輕帶上,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我回到主臥,顧亦琛還沒回來。他可能是去處理顧璇的后事了,或者,是去和他的“愛人”商量下一步計劃去了。
我走到浴室,打開冷水,任由水流沖擊著我的臉。試圖洗去臉上的淚痕和心中的污垢。鏡子里的我,臉色蒼白,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林婉,你不能坐以待斃。你不是那些只會在豪門里哭泣的傻白甜。
換上睡衣,我躺在床上,假裝睡著。黑暗中,我的眼睛卻睜得溜圓。腦海里不斷回放著顧亦琛的言行舉止。
他對我,從不親昵。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強強聯(lián)手。我家雖然不如顧家那般底蘊深厚,但在金融圈也算得上新貴。當年兩家聯(lián)姻,是為了共同拓展海外市場。我只在訂婚宴上見過顧亦琛一面,他那時站在窗邊,修長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側臉的輪廓像雕塑一樣完美,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我當時想,嫁給這樣一位權勢滔天、容貌出眾的男人,就算沒有愛情,至少也算得上體面。更何況,婚后他對我雖然不熱情,卻也算是盡職盡責。他尊重我的個人空間,從不干涉我的工作,對我的家人也很客氣。甚至,顧璇還多次在我面前強調(diào),她哥哥對我的好,是骨子里的。
現(xiàn)在,我才明白,這份“好”,不過是豢養(yǎng)寵物的方式罷了。
半夜,門把手輕微轉動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xiàn)實。顧亦琛回來了。我緊閉雙眼,屏息凝神。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床邊,我能感受到床墊下陷,他坐在床頭。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氣混雜著酒氣,是他慣用的古龍水味。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那目光像冰塊一樣,讓我后背生寒。他平時并不這樣。他看我的時候,眼神總是內(nèi)斂而平淡。今晚,卻似乎帶著一種壓抑的,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正當我以為他會離開時,他卻突然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到我的額頭,然后慢慢滑向我的臉頰,最后停留在我的脖頸。那一刻,我的心跳都要窒息了。他的指尖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輕輕摩挲著我頸間的皮膚,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像是在……丈量。
我?guī)缀跻敛蛔『粑?,裝睡的肌肉都在顫抖。這種觸碰帶著一種極強的侵略性,卻又克制得只停留在皮膚表層。它不是親昵,更像是一種審視,一種對屬于自己物品的檢查。
“婉婉……”他低聲喚道,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和…惋惜?“你睡了嗎?”
我沒有回答,繼續(xù)裝睡。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那只手依然停留在我的脖頸處,維持著一種微妙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姿態(tài)。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雨聲漸歇,城市似乎也陷入了沉眠。
終于,他移開了手,然后起身,去了浴室。水聲嘩啦啦響起,像在沖洗什么。
我猛地睜開眼,黑暗中,我的心跳如擂鼓。剛才那是什么?是我的錯覺嗎?還是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我了?那種被他指尖輕觸的感覺,至今還在我皮膚上蔓延,像一條冰冷的蛇。
我突然想起,顧璇的信里寫著“只要你配合我,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焙汀邦櫦业囊磺芯投际俏覀兊摹!边@難道指的不僅僅是情感上的羈絆?還有什么更深層次的,關于顧家財富和權力分配的秘密?
顧亦琛為了顧璇治病,確實投入了天文數(shù)字。坊間傳聞,顧家這些年幾乎是砸鍋賣鐵在給顧璇續(xù)命。甚至有小道消息說,顧老爺子幾次因為這事兒,氣得住進了醫(yī)院。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將顧家的資產(chǎn)集中到他手中,然后和顧璇共享?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瘋狂的計劃。
如果我林婉只是一個“幌子”,那么我手里現(xiàn)在 n?m著的,也許就是足以掀翻整個顧家的炸彈。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著身體,但也伴隨著巨大的危險。
我的目光落在床頭柜上顧亦琛的手機。他習慣性地隨手放在那里。以前我從沒動過他的私人物品,因為我信任他,也尊重他的隱私?,F(xiàn)在,這份信任已經(jīng)徹底崩塌。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慢慢摸到他的手機。幸好,他沒有設指紋解鎖,密碼也是最簡單的那幾個數(shù)字。這是他慣有的“自信”——認為沒人會去碰他的東西。
我解開鎖,手心開始冒汗。直覺告訴我,他的手機里也許藏著更多秘密。我迅速打開他的聊天記錄、郵件。我不是一個會入侵別人隱私的人,但現(xiàn)在,我別無選擇。我需要真相,哪怕是沾滿血腥的真相。
我首先查看了他與顧璇的聊天記錄。在我的印象中,顧璇身體不好,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顧亦琛去醫(yī)院探望,很少有文字交流。但聊天記錄顯示,他們交流頻繁,而且很多信息已經(jīng)被刪除,只剩下零星的幾句對話,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哥哥,我好怕……”
“別怕,有哥哥在?!?/p>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當然,永遠。”
這些對話,配合著那封信,顯得格外刺耳,充滿了隱晦的病態(tài)占有欲。這讓我更加確定,那封信并非孤證。
我又翻看他的郵件,大部分是工作內(nèi)容,還有一些財務報表,顯示顧家在顧璇的醫(yī)療開銷上的確耗費巨大。然而,在諸多郵件的字里行間,我捕捉到幾個關鍵詞:顧氏醫(yī)療基金、遺囑修訂、股權轉讓。
我的心猛地一沉。顧氏醫(yī)療基金?這聽起來很光明正大,但為什么會和遺囑修訂、股權轉讓這些敏感詞匯聯(lián)系在一起?這些都是顧家核心的財產(chǎn)問題。
我點開其中一封郵件,發(fā)件人是一個名為“陳律師”的人,主題是“顧璇小姐醫(yī)療基金與顧氏家族信托協(xié)議最終草案”。
我仔細閱讀這封郵件的內(nèi)容,越看心越冷。郵件大意是:根據(jù)顧亦琛的要求,顧老爺子在兩年前秘密設立了一個以顧璇的名義為受益人的“顧氏醫(yī)療信托基金”,并且,該基金的最終執(zhí)行人是顧亦琛。更重要的是,一旦顧璇去世,這個基金的巨額剩余資金將會全數(shù)轉入顧亦琛名下的慈善基金會,而不是回歸顧氏主脈。
等等,如果顧亦琛只是為了顧璇死后把錢轉移到自己名下,他犯不著寫那樣一封“情書”??!而且,顧亦琛對顧璇花的錢,是顧家老爺子同意甚至親自批示的。這不合邏輯。
我繼續(xù)往下翻,發(fā)現(xiàn)顧亦琛在郵件中,對基金的設立細節(jié)、以及顧璇的醫(yī)療狀況,都做了極其細致、甚至可以說嚴苛的規(guī)定。他不僅要求基金提供最高水平的治療,還要求在任何緊急情況下,必須先保顧璇的性命,不惜任何代價。
這種細節(jié)控和偏執(zhí)式的保護欲,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對妹妹無限寵愛的哥哥,而不是一個處心積慮的謀財者??赡欠庑拍??“顧家的一切就都是我們的”?這郵件的內(nèi)容和信上的威脅顯得格格不入。他既是唯一的受益人,又何必用那種充滿掌控欲的語言去威脅顧璇?
我的思緒像是坐上了一輛失控的過山車,在理智和情感之間來回翻滾。顧亦琛究竟是深情款款的兄長?還是為了財富布下天羅地網(wǎng)的野心家?亦或是,我自作聰明地找到的“證據(jù)”,只是他巨大謊言的一部分,用來掩蓋更深層的真相?
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心,不是因為顧亦琛的欺騙,而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開始動搖,開始為他尋找開脫的理由。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絕沒有那么簡單。
那封信,那個玫瑰印章,還有顧璇的死——這些事之間,一定存在著某個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而我,必須把它挖出來。
明天,我要去顧璇看病的醫(yī)院,我要找到那個陳律師。也許,他們會告訴我,一個比“不倫之戀”更令人震驚的真相。
顧亦琛的洗澡聲停了。我匆忙鎖好手機,放回原位,然后閉上眼睛,假裝熟睡。他從浴室出來,身上披著浴袍,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他再次走向床邊,這次沒有坐下,只是站著,俯視著我。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那是一種帶著審視和探究的目光,讓我如芒在背。他沉默著,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就在我以為他會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傾身而下,一個冰涼的吻,輕輕落在我的額頭。
那個吻沒有絲毫情欲,只有一種令人心顫的冰冷和……憐憫?像是在吻別,又像是在告慰。
“晚安,婉婉?!彼穆曇艉茌p,很低,就像在說一個秘密。
憐憫?為什么會憐憫?難道我真的只是個可憐的棋子,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還是說,這個吻,是他在為即將到來的“真相”做出的某種準備?我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必須找到答案。這個看似溫柔卻異常冰冷的夜晚,讓我對顧亦琛這個男人,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好奇。我預感到,我所深陷的,遠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可怕得多。
我突然開始懷疑,顧亦琛給我看這些郵件,是不是故意的?這會不會是他反向布局的一部分?他在示弱,他在混淆視聽,他在把我引入一個看似合理的邏輯陷阱,讓我認為他是一個被逼無奈的哥哥,而不是操縱一切的幕后黑手?
我心中的天平開始劇烈搖擺。如果郵件是真的,那么那封信就是幌子。如果信是真的,那么郵件就是為了掩蓋真相。他究竟想讓我相信什么?
我像一個在黑暗中獨行的偵探,每一步都踏在看不見的陷阱邊緣。顧亦琛,你是不是在看我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