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毛愣了下,隨手按了免提。
大 D 在后座聽見李敬棠的聲音,立刻往前挪了挪,關切地問:“棠仔怎么了?”
李敬棠這會兒正氣頭上,沒細聽對面是誰,對著話筒就罵:“他媽的,不知道哪來的爛仔把我車給偷了!明天上午先不去拜叔父輩了。敢動我的車?我不把人刮出來,真當我靚仔棠是軟腳蟹來的!”
不對,他怎么覺得這情節(jié)有點眼熟?
不管了!就是港督來偷他車,他都得給倆耳刮子。
不過想到大D那賤兮兮的模樣,罵完他又趕緊囑咐:“對了,這事別跟大佬說。”
長毛憋著笑,小聲道:“棠仔,我開著免提呢,大佬聽得見?!?/p>
話音剛落,車里就傳出大 D 止不住的笑聲,連 D 嫂都跟著笑出了聲。
李敬棠握著大哥大站在街邊,冷風吹得腦殼疼,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僵在原地半天沒吭聲。
長毛這個濃眉大眼的也叛變了?
他的禮貌呢?
遠了!關系遠了!
硬了!拳頭硬了!
“棠仔?!?大 D 的聲音帶著笑意從聽筒里傳來,“我打電話給西貢的大傻,明天下午再去拜會那些老鬼不遲,上午你專心去找車就是了。連我手下的車都敢偷,這幫雜碎真是活膩了!”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狠起來:“荃灣的兄弟你隨便調,看場的、開片的馬仔全聽你招呼。想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想掀誰的場子就掀誰的場子!出了事,大佬給你扛!”
聽到這話,李敬棠心里那點憋屈才算散了,拳頭也軟了,對著電話里的大 D 道了聲謝,又把信息簡單講了講。
可他心里那點感激剛冒出頭,就被電話那頭傳來的三人哄笑聲沖得煙消云散。
雖說三個人沒受什么專業(yè)的訓練,可是能不能掛了電話再笑自己?。?/p>
他無奈地掛了機,往路邊一招手,準備攔輛出租車回家。
他家住在九龍城區(qū),離九龍城寨不遠。
要說為什么選這么個地方,論起混亂,全港怕是沒有比九龍城區(qū)更亂的地界了。
眾所周知,港島人稱 “東方小哥譚”,九龍城區(qū)那更是精華中的精華。
李敬棠既然想要觸發(fā)系統(tǒng)的任務,自然是哪亂就往哪里鉆。
他也是去年才從大 D 那邊搬出來,自己找了這么個民風淳樸,人杰地靈的地方落腳。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誰不知道布魯斯韋恩人稱小李敬棠?
上了出租車,他掃了眼前排司機的背影,莫名覺得眼熟,愣神兩秒。
司機有些無奈,回頭問道:“靚仔去邊度?”
看清那張臉的瞬間,李敬棠忍不住低呼一聲:“臥槽,楚留香?”
雖然宋子豪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確實很帥,不比電視里的楚留香差。
可看著自己現在的發(fā)際線,他覺得這個靚仔應該不是在說自己。
要不然他就是在嘲諷自己,欺負老年窮。
他無奈搖了搖頭,只覺得現在這些人講的話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自己去寶島坐了幾年牢,回來好多話都聽不懂。
這幾天跑出租,遇上的奇人怪事更是不少,就說前兩天,拉了個西裝革履的靚仔,看著像成功人士,三句話不離 “人一定要靠自己”,翻來覆去說個沒完。
按他多年的經驗來看,估計也是個沒出息的。
還有一次接了個高級警官,剛上車時他心里還多少有點緊張。
畢竟他才剛出來。
可那人沒搭幾句話,眼神就亂往他身上瞟,嘴里說的話一點也不正經。
他理解人的愛好是多種多樣的,可對著他一個中年人色瞇瞇的看,他哪受得了?
當時忍不住頂了兩句,那胖子居然發(fā)狠:“信不信我跳起來夾爆你的腦袋?”
想到這里,宋子豪握著方向盤的手忍不住收緊了些。
如果不是當初做錯事,怎會落到今天跑出租的地步?
阿杰也不會那樣對自己……
隨著李敬棠報出地址,宋子豪才發(fā)動車子緩緩駛離。
李敬棠試探著一問,果然是這位豪哥,看樣子是剛從寶島那邊做生意回來沒多久。
正想著,腦子里突然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
【觸發(fā)任務:幫助宋子豪解開心結。任務獎勵:???】
他本來就對宋子豪頗有好感,這人講義氣又有能力,就算不能拉來做手下,交個朋友也極好。
于是他自來熟地跟宋子豪攀談起來。
兩人閑聊了幾句,宋子豪對眼前這靚仔也多了幾分好感。
這后生仔說話順耳,人長得精神,看著就親切,怎么也討厭不起來。
他瞧著李敬棠,覺著這后生仔跟自己弟弟阿杰差不了幾歲,天色這么晚還在外頭晃蕩,身上又帶著酒氣,忍不住多叮囑了兩句:“靚仔,以后別這么晚返屋企,外面亂得很,小心有危險?!?/p>
“危險?” 李敬棠忍不住笑出了聲。
就他現在往自家樓下一站,附近的古惑仔都得識趣退開幾步。
他還怕危險?
說著,他隨手遞了根煙給宋子豪,自己則半靠在后座,摸出火機點著煙,煙霧慢悠悠地在車廂里散開。
宋子豪接過煙一看,抽的煙還真不錯,煙盒上印著一長串洋文,一看就是進口貨。
這東西當年他見得多了,可眼前這么個年輕后生抽這種煙,倒讓他覺得有些稀奇。
這住的地方,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富家仔?。?/p>
他捏著煙沒點燃,就聽李敬棠接著說:“豪哥,我混社團的,你不會覺得我會怕麻煩吧?”
一瞬間,宋子豪心里就涌上股痛心疾首的滋味。
痛!太痛了!
這孩子看著斯文客氣,說話又懂分寸,怎么就混了社團?
“阿棠,我可以這么叫你吧?”
剛才兩人已經互通了姓名,他忍不住追問,“你為什么要混社團呢?你知不知道這行有多危險?聽我一句勸,趁你還年輕、有的選,趕緊退出吧?!?/p>
李敬棠又抽了口煙,煙霧從嘴角漫出,他沒頭沒腦地問了句:“豪哥,那你覺得,怎么才算退出江湖呢?”
宋子豪一聽這話,覺得似乎有戲,連忙說:“我看你這么年輕,最多也就是個藍燈籠,說不定連海底冊都沒上,現在退出還不算晚!拿點錢給你大佬,讓他放你走就得了。你要是錢不夠,我這有,你拿去!”
說著,趁著紅綠燈停車的功夫,他從懷里掏出一沓錢來。
李敬棠借著昏暗的燈光一看,錢里還摻著幾張大金牛。
若是他真只是個普通社團爛仔,拿這些錢給老大,說不準還真能脫身。
上沒上海底冊,對差人來說完全是兩個概念。
沒上,底還算干凈,沒犯過事的話退出去仍能像正常人生活。
可上了海底冊,就是正經社團人,一輩子都得被貼著 “爛仔” 的標簽。
他看得出,宋子豪怕是看著自己想起了過去,又念著弟弟,執(zhí)念和愧疚纏在一塊,才會這么急著勸自己。
“豪哥,” 李敬棠忽然開口,“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有爭斗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想退出?你退得出去嗎?”
話音剛落,出租車剛好停在樓下,他到家了。
李敬棠隨手掏出一張大金牛和一張名片,遞到宋子豪手上:“豪哥,名片你收著。還有,我雖然沒扎職大底,但海底冊早就上了。我大佬是荃灣大 D,我勉強算他的頭馬。”
他繞過車門走到駕駛室窗邊,盯著宋子豪說:“其實混社團也不代表一輩子走黑路,有時候不過是條出路罷了。
豪哥,你不如回頭看看,看看之前的那些人,再想想,你真的能退出嗎?放下屠刀,可不是就能立地成佛的。”
一瞬間,宋子豪腦子里猛地閃過小馬的臉,自己是不是真該去看看他了?
最后,李敬棠對著車窗里的他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以后有麻煩 call 我,我很樂意幫你解決?!?/p>
欲擒故縱這一塊,他還是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