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棠推開門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徑直走到桌前找了個空位坐下,對著已經(jīng)坐好的 D 嫂和長毛點頭打招呼:“大嫂好,長毛哥好?!?/p>
見他壓根不理自己,大 D 臉上頓時掛不住,追著問:“喂!今天怎么來這么晚?故意讓我們等你???”
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話了,養(yǎng)個叉燒都好過養(yǎng)他!
旁邊的長毛和 D 嫂早就見怪不怪,這倆人哪天不斗兩句嘴才稀奇。
D 嫂端著茶杯,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倆鬧。
長毛則埋著頭,憋笑憋得后腦勺的馬尾辮都一顛一顛的。
李敬棠知道不搭話他能啰嗦到天亮,抬眼淡淡道:“大佬,塞車啊?!?/p>
“塞車?” 大 D 眼睛一瞪,瞬間來了精神,往前湊了湊,可算逮著機會嘲笑這小子了。
他早聽說這衰仔前兩天剛提了新車,自己還沒見過呢,當即追問:“你開什么車來的?”
論砍人,自己壓根比不過這小子。
雖說他年輕時候也是個紅棍。
可前陣子在荃灣,這小子一個人追住上百號人砍,硬生生一個人把其他幾個社團的堵在荃灣邊上,屁都不敢放一個。
論讀書,那就更沒法比了,大 D自認自己在聯(lián)勝里算有點文化的,好歹讀完了中三。
可這小子如果不是鐵了心混社團,估摸著港大的門檻都能跨進去。
論長相就更別提了,大 D 哪怕想厚著臉皮夸自己兩句,瞥一眼李敬棠那張走到哪都惹眼的俊臉,也只能默默認栽。
反正跟這小子待在一塊兒,自己這大佬的威嚴是半點都顯不出來。
李敬棠摸出煙盒,彈出根煙點上,順手扔給長毛和大 D 一人一根。
“本田啊大佬?!?他吐了口煙,語氣隨意。
這年頭的車比起后世確實差不少,談舒適性也就那樣,不如選個有意思的,所以才挑了輛Type R開。
大 D 一聽,當即忍不住笑出聲,拍著桌子嚷嚷:“我們都開平治、勞斯萊斯,你開個本田?怪不得你塞車!你開本田的,你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說著點上李敬棠遞來的煙,夾著煙指了指他:“你好好求求你大佬,大佬給你換臺平治,夠意思了吧?”
李敬棠翻了個白眼,大 D 這人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狂妄!
D 嫂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斗個沒完,趕忙擺手,拿起筷子往兩人碗里各夾了一筷子菜:“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食飯先啦?!?/p>
看自家老婆發(fā)了話,大 D 才跟斗贏了的公雞一樣坐下。
本來想開口說正事,卻見李敬棠埋著頭猛扒飯,這衰仔,餓死鬼投胎啊?
算了,先讓他吃飽再說。
想著便喊來服務(wù)員:“再上兩碗翅湯,給我老婆同阿棠。”
旁邊的長毛眼都看直了,那饞樣擺明了也想吃,被大 D 狠狠瞪了一眼:“你吃咩???忘了自己痛風啊?”
長毛立馬縮了縮脖子。
跟你自己不痛風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李敬棠長舒口氣,拍了拍肚子:“得了,大佬,有事就說吧?!?/p>
今天還真是,幫著陳家駒抓朱滔,一直也沒來得及吃飯。
大 D 彈了彈煙灰,慢悠悠開口:“這一屆我想做話事人,你支不支持我?”
說著吐了個煙圈,臉上對著李敬棠露出那熟悉的笑, 三分狡黠,三分市儈,兩分討好,還有兩分藏不住的志在必得。
李敬棠跟他處了這么久,一看這笑容就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出主意。
挑了挑眉:“大佬,求人辦事就這態(tài)度???”
大 D 臉上笑容沒變,轉(zhuǎn)頭對著長毛和 D 嫂就開了腔:“我同外面的人講起就贊,棠仔又醒目又靚仔,最緊要系夠食腦!我們荃灣,缺了誰都不能缺棠仔?,F(xiàn)在我遇到點麻煩,就想問問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靚仔棠,有什么辦法?”
吃頓飽飯,再抽口煙,那感覺簡直賽過神仙。
更何況這里還多一個捧哏,那感覺不能更好了。
李敬棠吐出一口煙圈,“大佬,鄧伯不會同意的?!?/p>
這話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大 D 保準拍著桌子跳起來痛罵。
但從李敬棠嘴里說出來,他知道必有道理,再惱火也只能咬著牙問:“點解?”
“你看你,又急?!?李敬棠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大 D 氣沖沖坐回位,一臉躁火。
“大佬,你堂口勢頭太勁了?!?李敬棠慢悠悠道,“鄧伯要的是個平衡。你真坐上話事人,準備怎么辦?”
別看大 D 對著自己還能忍忍脾氣,出去了照樣是那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性子。
更何況現(xiàn)在荃灣堂口的實力,比電影里厲害得多,別說整個和聯(lián)勝,全港堂口里能比得上大 D 荃灣堂口的一個都沒有。
刨開最大的幾家社團,洪興,東星,和聯(lián)勝,號碼幫,新記這種。
一般社團面對大D恐怕都不夠看。
這種情況下,他對心思還用猜?
只要爭,大 D 肯定要做那個 “一言九鼎” 的話事人。
大 D 把煙卷往牙上一咬,雙手往腰上一叉,“那還用講?先給你跟長毛扎職,然后直接打出去,什么洪興,綠興,東星,西星的,統(tǒng)統(tǒng)給他掃平!”
真按大D這玩法,叔父們?nèi)贸伤膽曄x,大D不點頭連養(yǎng)老金都沒得拿。
開會?還開咩會啊?
等大D哥通知吧!
看著大 D 這副天真模樣,李敬棠知道這次必須敲醒他。
沒錯,大 D 就是太天真,他總以為混黑社會嘛,誰夠狠、夠威、拳頭夠硬,就能搶到自己想要的。
這道理沒說錯,可不是什么時候都管用。
在李敬棠看來,黑社會玩的這套,說到底就是更粗糙的政治。
真要是把 “誰強誰話事” 的邏輯當圣旨,遲早要栽大跟頭。
即便是鄧伯,平衡玩的再好,人家一個無敵風火輪就能送你去見閻王。
“大佬,就你這性格,別說這房間里的人,你就算跑到上水、元朗那些邊邊角角去問,都有人會猜你大 D 八成會這么搞啦?!?/p>
李敬棠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你再看看阿樂,低調(diào)、務(wù)實、重規(guī)矩,看起來還講情義,最重要是佐敦的實力根本排不上號?!?/p>
見大 D 張嘴就想扯著嗓子反駁,李敬棠趕忙讓他收聲:“至少在叔父輩眼里是這樣。鄧伯他們憑什么選個能威脅到自己權(quán)力的人上來?大佬,換作是你,你會選嗎?”
大 D 像是突然被敲醒,嘴張得老大,夾在指間的煙 “啪嗒” 掉在地上都沒察覺。
他猛地伸手想去掀桌子,使勁一拽卻沒掀動,氣得抬腳狠狠跺著地板,恨恨罵道:“難不成那幫老東西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