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模的成績榜,像一張巨大的判決書,貼在教學(xué)樓最顯眼的大廳里。紅色的橫幅刺眼,
上面的“金榜題名”四個大字,對我而言,更像是一種公開的羞辱。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榜單最頂端的那兩行。第一名:顧遠,732分。第二名:林昭,
731分。又是這樣。一分。又是他媽的一分之差!我叫林昭,
我們這所省級重點高中的“萬年老二”。無論我如何通宵刷題,如何把腦袋扎進書堆里,
那個叫顧遠的名字,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永遠壓在我的頭頂。他好像從來不需要努力,
上課睡覺,下課打球,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奪走我拼盡全力也夠不到的第一。
周圍的議論聲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扎進我的耳朵。“又是顧遠第一啊,真神了!
”“林昭也厲害,可惜了,每次都差一點點。”“差一點,就是差一個世界啊。
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qū)別?!蔽宜浪肋^,指甲掐進掌心,滲出血來。我不是嫉妒,
我是恨。我恨這該死的不公!就在這時,口袋里的廉價手機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市人民醫(yī)院”幾個字。我的心臟猛地一縮?!拔?,是林昭嗎?
你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需要立刻進行二次手術(shù),手術(shù)費還差五萬,你盡快……”“五萬?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后面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清了。五萬,
對我這個連下個月飯錢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單親家庭來說,無異于一個天文數(shù)字。我掛斷電話,
渾身冰冷,仿佛被人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我沖出人群,像個瘋子一樣跑出校門。
大雨傾盆而下,瞬間將我淋透。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狂奔,
直到撞上一堵斑駁的紅墻。抬頭一看,是城郊那座幾乎廢棄的文廟。傳說這里很邪,
許下的愿望,無論好壞,都會靈驗。一個瘋狂的念頭,像毒蛇一樣從我心底鉆了出來。
我踉踉蹌蹌地沖了進去,撲通一聲跪在滿是灰塵的蒲團上。神龕里的神像面目模糊,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詭異而陰森。我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我的愿望,
那是一個最惡毒的詛咒?!拔以赣梦沂陦勖?,換顧遠高考失利!讓他……永無出頭之日!
”話音落下的瞬間,大殿里猛地刮過一陣陰風(fēng),吹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神像那模糊的雙眼,似乎在黑暗中,對我眨了一下。一股冰冷到骨髓的寒意,順著我的脊椎,
瞬間傳遍全身。我知道,神明聽見了。這場魔鬼的交易,成立了。2從文廟回來的第二天,
世界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雨過天晴,空氣清新。但我的心里,
卻永遠留下了那天的陰濕和寒冷。我開始更加瘋狂地學(xué)習(xí),但心態(tài)卻發(fā)生了詭異的變化。
過去是焦慮和不甘,現(xiàn)在卻是一種病態(tài)的、幾乎可以說是篤定的平靜。我知道,
我的愿望正在生效。最先的變化,出現(xiàn)在顧遠的身上。那個總是從容不迫,
甚至有些懶散的天才,開始變得不對勁了。他開始遲到,有時甚至直接翹掉早自習(xí)。
上課的時候,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下的青黑,那是嚴(yán)重睡眠不足的痕跡。他不再睡覺,
只是撐著頭,眼神渙散地望著窗外,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心事。班里的同學(xué)也發(fā)現(xiàn)了。
“顧遠最近怎么了?感覺魂不守舍的?!薄笆遣皇钦剳賽哿耍恳呖剂诉€這么搞?
”“天才嘛,可能覺得不用復(fù)習(xí)也能考第一吧?!蔽衣犞@些議論,
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不,你們不懂。這不是戀愛,這是我的詛咒。
是神明在抽走他的專注,他的精力,他的……氣運。一次數(shù)學(xué)課,
老師讓他上黑板解一道最難的壓軸題。以往,這種題目他看一眼就能心算出答案。可那天,
他站在黑板前,握著粉筆,遲遲沒有動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嚇人。
全班一片死寂。最終,他放下粉筆,沙啞地說了一句:“老師,我不會。”整個班級都炸了。
我坐在座位上,心臟狂跳。一方面是恐懼,另一方面,是無法抑制的興奮。你看,
神明是公平的。他奪走了我十年的陽壽,也正在一點點剝奪顧遠的一切。一個周末的傍晚,
我去醫(yī)院看望母親。她還在昏睡,醫(yī)生說情況暫時穩(wěn)住了,但手術(shù)費還差一大截。
我坐在病床邊,心情沉重。當(dāng)我走出住院部大樓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眼角一閃而過。
是顧遠。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行色匆匆地走進醫(yī)院旁邊的一條小巷。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巷子盡頭,是一家小餐館的后廚,油煙味和泔水味混雜在一起,
令人作嘔。我看到顧遠熟練地從一個中年男人手里接過一摞油膩膩的盤子,走進了后廚。
“手腳麻利點!晚上還有一車貨要卸!”男人的聲音粗暴地傳來。我愣在原地,如遭雷擊。
顧遠……在打工?那個被所有人仰望的天才,竟然在這種地方,做這種粗活?為什么?
他家境不是很好嗎?我悄悄退了出去,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絲動搖。但很快,
這絲動搖就被更強烈的恨意所取代。這一定是他的偽裝!是為了麻痹我,讓我放松警惕!對,
一定是這樣。我攥緊拳頭,跑回了家,將自己重新埋進書山題海里。我告訴自己,林昭,
別多想,你和他,是你死我活的敵人。高考的考場,就是我們的戰(zhàn)場。你的愿我,必須實現(xiàn)!
3六月七日,決戰(zhàn)之日。我穿著洗得最干凈的校服,走進了那個決定無數(shù)人命運的考場。
我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曾經(jīng)晦澀難懂的公式、定理,此刻像流水一樣在腦海中劃過,
清晰無比。我甚至有一種錯覺,我不是在考試,而是在審閱一份早已知道答案的試卷。
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顧遠就坐在我斜前方。他看起來比前幾天更糟糕了,
臉色像紙一樣白,嘴唇干裂,連走路的步伐都有些虛浮。他坐下的時候,身體晃了一下,
差點摔倒。監(jiān)考老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低聲問:“同學(xué),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yī)務(wù)室?
”顧遠搖了搖頭,聲音微弱:“沒事,老師,我能堅持?!钡谝粓觯Z文。發(fā)下試卷的瞬間,
我?guī)缀跻种撇蛔∽旖堑男σ?。作文題目,正是我前幾天重點押題的方向。我提筆,文思泉涌,
洋洋灑灑,一氣呵成。寫完后,我抬頭看了一眼顧遠。他握著筆的手,在微微發(fā)抖。第二場,
數(shù)學(xué)。這是拉開差距的關(guān)鍵一戰(zhàn)。我拿到試卷,迅速掃了一遍,心跳都漏了半拍。
最后那道大題,竟然和我昨晚做過的一道競賽題,思路和模型幾乎一模一樣!
我甚至不需要過多思考,解題步驟就像印在腦子里一樣。這是神跡!是神明在幫我!
我下筆如有神,提前半個小時就完成了整張試卷。檢查了兩遍,確認無誤后,
我再次看向顧遠。他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忍受著什么痛苦。他的試卷,
還有一大片空白。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響起。他幾乎是最后一個交卷的,走出考場時,腳步踉蹌。
下午的理綜考試,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考試進行到一半,
我正全神貫注地攻克一道物理難題,突然聽到前面?zhèn)鱽怼斑旬?dāng)”一聲。
是顧遠的筆掉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撿,身體卻晃得厲害,掙扎了幾下,沒能起來。
監(jiān)考老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快步走過去。“同學(xué),你還好嗎?”顧遠沒有回答,他趴在桌子上,
呼吸急促,額頭上全是冷汗?!安恍校氵@狀態(tài)不能再考了!”監(jiān)-考老師當(dāng)機立斷,
“我送你去醫(yī)務(wù)室!”在全考場所有人的注視下,顧遠被兩個老師一左一右地架了起來,
拖著離開了考場。他被架出去的時候,目光無意中掃過我這里。那眼神里,沒有不甘,
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絕望。仿佛他放棄的,
不是一場考試,而是他整個人生。那一刻,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不屬于我的東西,從他身上流失,然后瘋狂地涌入我的身體。是氣運。
我偷來的,他的氣運。我贏了。以一種最卑劣,最可恥的方式。我贏了。4出分那天,
整個城市都為我而沸騰?!跋矆螅崃易YR我校林昭同學(xué),以732分的優(yōu)異成績,
榮獲本市高考理科狀元!”紅色的巨大橫幅,從教學(xué)樓頂一直垂到一樓,
比我上次看到的那張成績榜,還要刺眼一百倍。我的照片被放大,
印在學(xué)校門口最顯眼的海報上,笑容燦爛,意氣風(fēng)發(fā)。校長親自給我打電話,
語氣激動得甚至有些諂媚。各大名校的招生辦老師,幾乎把我家破舊的門檻踏破。
記者們的閃光燈,晃得我睜不開眼?!傲终淹瑢W(xué),作為今年的狀元,
你有什么學(xué)習(xí)秘訣可以和大家分享嗎?”“請問你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聽說你出身寒門,能走到今天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能談?wù)勀愕男穆窔v程嗎?
”我像個提線木偶,對著鏡頭,說著那些早就準(zhǔn)備好的、冠冕堂皇的話。
“……感謝我的母親,感謝我的老師,感謝學(xué)校的培養(yǎng)……”每說一個字,
我都感覺像在抽自己的耳光。我的心里沒有喜悅,只有一片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狀元的光環(huán)下,是另一個天才隕落的陰影。顧遠的名字,成了所有人的禁忌。老師們提起他,
都是一臉惋est?!翱上Я?,真是可惜了……理綜沒考完,差一分沒過一本線。
”“多好的苗子啊,平時那么穩(wěn),誰能想到會在高考上出這種事?!薄奥犝f他家也挺困難的,
這下……唉?!蔽也桓胰W(xué)校,不敢見任何一個同學(xué)。我怕從他們的眼神里,看到同情,
或者……鄙夷。我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一遍遍地看著那張狀元的海報,
感覺上面那個笑得燦爛的人,根本不是我。他是一個竊賊,一個無恥的騙子。
我終于鼓起勇氣,去了一趟顧遠家。那是一個老舊的筒子樓,樓道里堆滿了雜物,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yīng)。隔壁一個正在擇菜的大媽探出頭來。
“找小遠???他們家搬走咯?!薄鞍嶙吡??”我心里一沉,“去哪兒了?”“誰知道呢?
考砸了嘛,沒臉待下去了唄?!贝髬屍财沧?,“聽說他奶奶前陣子也病倒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哦。這孩子也是可憐,爹媽走得早,就跟奶奶相依為命,
現(xiàn)在……”大媽后面的話我沒再聽下去。我失魂落魄地走下樓。原來,他和我一樣。不,
他比我更苦。我至少還有母親,而他,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奶奶。
我拿著那份金光閃閃的錄取通知書,第一次感覺到了它的重量。這上面每一個字,
都沾著另一個人的血和淚。我所得到的這一切——狀元的榮耀,名校的入場券,
別人羨慕的目光,全都是我從他身上,硬生生偷來的。而他,那個本該擁有一切的人,
卻因為我一個惡毒的詛zòu,墜入了深淵,甚至……不知所蹤。
5我揣著那份滾燙的錄取通知書,像揣著一團火,一路跑向醫(yī)院。無論如何,
我要讓媽媽看到。我要告訴她,她的兒子,成功了。也許看到她開心的笑容,
我心里的罪惡感,能減輕那么一點點。當(dāng)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住院部,卻發(fā)現(xiàn)母親的病房,
已經(jīng)從六人間的普通病房,換到了雙人間的特護病房。環(huán)境干凈整潔,儀器也更新了。
我愣住了,拉住一個路過的小護士:“護士,這里是不是搞錯了?
我媽……”小護士看了我一眼,笑著說:“沒搞錯,你就是林昭吧?你母親的費用,
有人幫忙墊付了一大筆,還特意申請換了病房,說是為了讓她好好休養(yǎng)?!薄坝腥藟|付?
”我的心猛地一跳,“誰?是誰?”“一個匿名捐助的好心人,沒留名字。”護士說完,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道,“不過啊,最近倒是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同學(xué),經(jīng)常過來。
人長得又高又帥,就是話不多,每次來都默默幫你母親打好熱水,擦擦身子。
前幾天還看到他在樓下跟醫(yī)生商量,好像在問能不能用自己打工的錢,
先幫你墊付一點手術(shù)費呢?!蔽业拇竽X“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那個男同學(xué)……他……他長什么樣?”我的聲音在發(fā)抖。護士想了想,
描述道:“就……個子挺高的,很瘦,皮膚很白,眼睛特別亮。哦對了,他穿的校服,
好像跟你是一所學(xué)校的?!彼空f一個字,我的臉色就白一分。到最后,
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是顧遠。一定是顧遠。
那個在我眼里高高在上、從容不迫的天才。那個被我當(dāng)成一生之?dāng)?,用十年壽命去詛咒的人。
他竟然……一直默默地,用他自己微薄的力量,幫助著我的母親?所以,他才會那么疲憊,
那么憔悴。所以,他才會去餐館后廚洗盤子,才會需要錢。所以,他才會在高考的考場上,
因為身體透支而崩潰倒下。一切都說得通了。他不是為了自己,他是為了我的母親。
是為了給我這個把他當(dāng)成仇人的混蛋,湊那筆救命的手術(shù)費!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
手里的錄取通知書,“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紅色的封皮,像血一樣刺眼。我曾經(jīng)以為,
這是我通往天堂的門票。現(xiàn)在我才知道,這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判決書。而我,
就是那個親手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的,罪人。我彎下腰,撿起那份通知書,
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抽干了。我走進病房。母親已經(jīng)醒了,看到我,露出了虛弱的微笑。
“昭……昭昭,你來了?!蔽易叩剿策?,把那份通知書遞到她手里,
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媽,我……我考上了。”母親的眼睛亮了,她顫抖著手,
一遍遍撫摸著上面的字,眼淚流了下來?!昂谩煤⒆印瓔尩暮煤⒆印瓔尵椭?,
你一定可以的……”她開心地笑著,笑著笑著,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我看著她蒼白的臉,
再也忍不住了。我沖出病房,跑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用盡全身的力氣,
把頭撞在冰冷的玻璃上。一下,兩下,三下……我不是狀元。我是個竊賊。
我是個恩將仇報的畜生!6從那天起,我陷入了瘋狂的尋找。我要找到顧遠。我必須找到他,
當(dāng)著他的面,告訴他一切,然后……任他處置。我逃課,退掉了所有社團,
像個幽靈一樣在城市里游蕩。我去了他家那個破舊的筒子樓,可早已人去樓空。
我問遍了所有我們共同認識的同學(xué),他們都搖頭,說高考后就再也沒見過他。
我甚至厚著臉皮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嘆著氣告訴我,顧遠家只留了一個外地的聯(lián)系地址,
說是去投奔遠房親戚了。我不相信。一個那么驕傲的人,怎么會甘心就這么離開?
我開始像個偵探一樣,一點點拼湊他留下的痕跡。我去了那家他打工的小餐館,
后廚的油煙味還是那么嗆人。老板提起顧遠,一臉惋惜:“那孩子啊,可惜了。做事肯干,
話不多,就是太拼了。我讓他別干了,要去高考,他不聽,說急用錢,一天打三份工。
高考前那天晚上,他還在我這兒卸了一晚上的貨,天快亮了才走。我說你這樣怎么考試,
他說沒事……唉,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身體?!蔽胰チ怂Hサ呐f書攤,老板還記得他。
“那個總站在這兒看書不買的小伙子?他好久沒來了。他以前總跟我說,想考最好的大學(xué),
學(xué)物理,以后當(dāng)科學(xué)家。多好的夢想啊?!蔽胰チ怂棠套∵^的社區(qū)醫(yī)院,
護士長還保留著他繳費的單據(jù)。一張張泛黃的收據(jù),上面的金額都不大,五十,一百,
都是他用汗水換來的零錢。護士長說:“他奶奶走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守著,
一滴眼淚都沒掉,就是抱著他奶奶的手,坐了一整夜。那孩子,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下去了。
”我走過他走過的路,看到了他生活的另一面。那一面,沒有天才的光環(huán),
只有無盡的苦難和掙扎。貧窮,孤獨,還有一個病重的奶奶。
他就像一棵在石縫里頑強生長的野草,拼盡全力,只想向著陽光。而我,
就是那個在他即將看到陽光的時候,把他連根拔起,扔進黑暗的劊子手。
我找到了他最后打工的地方,是一個建筑工地。工頭是個滿嘴臟話的糙漢,他吐了口唾沫,
回憶著?!澳阏f那個學(xué)生仔?哦,有印象。長得白白凈凈的,不像干粗活的料。
他來我這兒干夜班,搬水泥,扛鋼筋,什么臟活累活都搶著干。我問他為啥這么拼,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