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嬋揚揚眉:“表姐,我今日遇見了一位道長,他自稱來自永安觀?!?/p>
這京都恐怕沒幾個人不知永安觀,只因圣人曾被囚于此。
只是那處等閑不讓人進,因而京都眾人對永安觀內(nèi)里也不甚了解,只知圣人繼位后,待永安觀內(nèi)的幾位道長頗為親和。
司馬瑜頷首:“然后呢?”
“今日我在林中偶遇他,我瞧著他人還算溫和,所以便想著托他給我爹爹說說好話?!鳖櫾聥纫荒樧缘茫骸氨斫隳阌X得這法子可好?”
司馬瑜擔(dān)心她被人騙,可又想到驪山圍場非普通道士能入,因而只信了三分:“你怎知他是永安觀的道士?他自己與你說的?”
“我問的啊,我瞧他穿著白色道袍,衣料又是云錦,就知道他是個地位頗高的道士?!鳖櫾聥扔讜r常住內(nèi)廷,對貢品再熟悉不過:“而且他騎著的馬可是難得一見的赤麟馬,若非圣人賞賜,他又能從哪里得到,而且……”
她小聲道:“他身邊跟著的侍從腰間掛著禁軍的令牌?!?/p>
司馬瑜見表妹倒也沒傻到透頂?shù)牡夭剑牢恳恍Γ骸叭裟堑朗靠蠋兔?,自然是好事,永安觀中人與圣人情分不同,不過若是他不肯幫忙,你也勿要糾纏,免得惹急了他?!?/p>
“知道了,表姐?!鳖櫾聥日f完話,又將手探向案幾上碟子里的玉露團,說了許久,她餓了。
只是她剛咬了一口,屋外便傳來宮婢的稟報聲,道是葉二郎來了。
“見嗎?”司馬瑜問道。
顧月嬋思索片刻,點點頭。
司馬瑜也正好想看看這葉二郎可知錯了,便道:“讓他進來?!?/p>
葉緒腳步匆匆,臉上的擔(dān)憂之色在見到榻上女子時方漸漸消退。
“六娘,你無事便好?!?/p>
顧月嬋看著他直直向自己走來的步伐,嗔怒道:“就站在那里說?!?/p>
葉緒躊躇停步,心知她還在生氣,忙解釋道:“六娘,你勿要誤會,謝二娘子不善騎馬,她婢女又不在身邊,我不過是怕她在林中受傷,這才陪在她身側(cè)?!?/p>
“是嗎?”顧月嬋細眉一揚:“那你難道不知你母親有意撮合你們嗎?如今謝家權(quán)勢顯赫,我們顧家哪里比得上,你若想退婚,盡管直言,難道我還能纏著你不放嗎?”
“月嬋妹妹?!比~緒聽到她說退婚哪里還能站得住,只剛抬起腳步,身前宮婢便直直攔住他,讓他進退維谷。
“我,我怎么會想要退婚呢?!比~緒十歲時便知她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她回京都,他滿心滿眼都盼著早日與她成婚:“你放心,不管阿娘如何想,我心里……”他羞澀地垂下眼:“心里只有你一人?!?/p>
顧月嬋似信非信地瞧著他:“真的?那你往后不可以理會謝二娘,你能做到嗎?”
葉緒忙不迭點頭:“能,那你可是不生氣了?”
顧月嬋可沒那么容易消氣,她自矜一笑:“那得看二郎往后的表現(xiàn),天晚了,二郎還是快些回去吧?!?/p>
仙姿玉貌的小娘子在燭火下清然笑開,葉緒的臉?biāo)查g紅透了,連脖頸間冒著熱氣。
“月嬋妹妹,你,你放心。”他低下頭,慌里慌張地出去了。
司馬瑜不禁對顧月嬋比了個佩服的手勢:“只是葉二郎的臉皮未免也太薄了,雖說聽話,可未來可能護住你?”
顧月嬋不以為意道:“難道我要找個管著我的夫君不成?我才不要,況且他已被授官,自有一番前途,再不濟,我還有表姐你呢?!?/p>
司馬瑜無奈輕笑,也未與她說,自己這個公主,不過是鏡花水月,父皇母妃過世后,旁人對自己也不過是表面尊敬罷了。
“不過在此之前?!鳖櫾聥饶罅四笕嵵仄涫碌乜粗骸拔业孟朕k法讓我爹爹官復(fù)原職。”
司馬瑜也不打擊她:“那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p>
顧月嬋以為表姐是真的相信她可以做成,笑得一臉滿足:“表姐,還是你最有眼光,不似我阿姐,總是不準(zhǔn)我做這,不讓我做那,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p>
她也是能夠保護家人的。
“是的,咱們朝朝都快要嫁人了,怎么能是小孩子呢?!彼抉R瑜調(diào)侃道:“說不定明年你都要當(dāng)母親了?!?/p>
“表姐?!鳖櫾聥韧现L長的尾音,眉眼間染上一抹羞色:“哪有這般快,我還不知該怎么當(dāng)母親呢。”
“這事兒,我也不知?!彼抉R瑜的食指輕點點了下巴:“不過,應(yīng)該自然而然就會了吧,再不濟,你請姨母多給你兩個嬤嬤,讓她們照看就是?!?/p>
顧月嬋聽到她提起她母親,不免想到家中瑣事,眸光黯淡下來:“我真不想離開家,二叔母覺得是阿娘妨礙了顧家男子前程,便是祖母……”
她頓住了話,祖母一向疼愛她,她也不想說祖母的是非。
司馬瑜忽而明白這個心思一向淺顯,只愛擺弄珠釵華服的表妹為何突然有了這個主意。
“明日圍獵結(jié)束,咱們返回京都,我也替你想想法子?!彼抉R瑜腦海中閃過幾個能在圣人面前說得話上的人:“不如,我先帶你找我長姐試試?”
司馬瑜的長姐便是樂華長公主,她與圣人一母同胞,皆為范太后所出。
且她待人溫和,便是對司馬瑜,她也不會惡言相向。
聽她提起樂華長公主,顧月嬋神色躊躇,前幾日她就見過樂華長公主一面,初時長公主待她倒很是熱情,問她出身何處,只是在聽到她回了話后,那神情明顯平淡了許多。
她也不是不會瞧人臉色的人。
從前,范太后差點被廢皇后之位時,樂華長公主已是豆蔻年華。當(dāng)年種種,旁人都說皆是因她姨母鄭貴妃蠱惑先帝,先帝才對當(dāng)年的范皇后及其所出子女不聞不問,甚至將年方六歲的圣人扔去道觀的。
雖她不信,可她姨母受寵卻是事實。
只怕樂華長公主心里對與鄭家有關(guān)的人也是厭煩的。
“要不,算了吧?!鳖櫾聥葥u搖頭:“你是長公主的妹妹,她待你還算和氣,可對其他人恐怕就不會如此了,我怕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