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猛然一震，鐵鏈“哐當(dāng)”一聲咬進皮肉。
李承乾的后背重重砸在黏膩的木板上，一股汗臭、霉味與尿騷混合的惡臭，直沖腦門。
可他的大腦，卻在這極致的痛苦和惡心中，前所未有的清醒。
無數(shù)記憶碎片，被強行按進他的意識里。
一個同名同姓的廢物皇子，大豐國戰(zhàn)敗的“添頭”，一件打包送給敵國女帝的“戰(zhàn)利品”。
不是和親。
是人質(zhì)。
一個用來反復(fù)抽打整個大豐皇室臉面的活道具，一個即將被丟進大虞女帝——鳳傾雪的后宮，連侍寢都輪不到的恥辱符號。
此刻，他腦中清晰閃過的，卻是公元前771年，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點燃烽火臺的愚蠢畫面。
犬戎破城，國祚斷絕。
他窮盡一生研究的帝國興衰史，無數(shù)案例都指向同一個荒謬的起點——
最高統(tǒng)治者為無法抑制的荷爾蒙，賭上整個國家的命運。
這是文明史上最愚蠢，也最常見的邏輯BUG。
而現(xiàn)在，他掉進一個完全由這種BUG構(gòu)筑的現(xiàn)實。
原主的記憶里，塞滿對一個叫柳三娘的宮女的癡狂。
臨上囚車前，那個女人投來的最后一道眼神再次浮現(xiàn)——
沒有半分不舍，只有一種終于甩掉一個沉重包袱的、毫不掩飾的解脫。
一個自作多情的蠢貨，一個精于算計的撈女。
多經(jīng)典的戲碼。
“清除所有非理性變量，是生存的第一法則?！?/p>
李承乾的思維，開始解構(gòu)眼前的絕境。
囚車是櫟木所制，厚達五寸，結(jié)構(gòu)遠超普通囚車，顯然是特制的。
從外部破壞，概率為零。
手腕和腳踝的鐐銬是重鐵打造，鎖芯結(jié)構(gòu)復(fù)雜，沒有鑰匙，憑人力絕無可能掙脫。
外部，十六名大虞精銳，以標準的行軍合圍陣型將囚車護在中央。
呼吸沉穩(wěn)，步伐統(tǒng)一，眼神剽悍。無懈可擊。
結(jié)論：這是一個完美的、無法逃脫的死局。
“砰！”
一只裹著軍靴的大腳，重重踹在囚車柵欄上，震得木屑四濺！
一名滿臉橫肉的大虞校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都他娘的給老子精神點！看看，咱們從大豐帶回來什么稀罕玩意兒！”
周圍的士兵頓時爆發(fā)出刺耳的哄笑。
“頭兒，這就是大豐的皇子？嘖嘖，這小身板，還沒我家婆娘一半壯實！”
一個尖嘴猴腮的士兵湊上來，笑得猥瑣：
“話不能這么說！咱們女帝陛下，就愛這一口！我賭五錢銀子，這小子撐不過三天，就得哭著往陛下龍床上爬！”
另一個士兵立刻加碼：“我賭十錢！我聽說大豐的男人骨頭最軟，咱們陛下一個眼神，他自己就得把褲子扒下！”
“哭？哭才好玩！你們沒見過陛下怎么調(diào)教那些不聽話的男人嗎？把他們高高在上的自尊一點點碾碎，聽他們哭著求饒！那才叫征服！”
污言穢語，在李承乾聽來，只是無意義的背景噪音。
他的視線，穿過晃動的柵欄，牢牢鎖定在那個校尉的身上。
趙虎。原主的記憶里有這個名字。
他此刻用右手扶著刀柄，姿態(tài)囂張。
但剛剛踹擊囚車時，發(fā)力的卻是左腿，身體的重心也完全偏向左側(cè)。
一個刻意隱藏自己習(xí)慣的左撇子。
李承乾的目光，冷靜地移動到趙虎的脖頸。
制式鎧甲為了活動方便，在脖頸與護肩的連接處，必然存在一道防御薄弱的縫隙。
那里的寬度，大約三指。
囚車與他的距離，不足兩米。
一個完美的，搏命的距離。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士兵們的喧嘩戛然而止，瞬間噤聲，剛才還淫猥不堪的臉上，迅速切換成敬畏。
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停在囚車前，馬上端坐的女人，一身剪裁合體的紅色宮裝。
大虞女帝鳳傾雪的貼身女官，紅袖。
她徑直從馬背的錦囊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手腕一抖。
那冊子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啪”地一聲，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李承乾的臉上！
冊子掉在他腳下，封面上兩個用墨線勾勒的大字，張牙舞爪——《男德》。
“奉陛下口諭?！?/p>
“陛下說，讓你在路上把這本書啃熟了，學(xué)學(xué)什么是規(guī)矩?！?/p>
她居高臨下地欣賞著李承乾臉。
“進了宮，要是伺候不好……就直接拖去凈身房，讓你學(xué)學(xué)怎么當(dāng)個真正的奴才?！?/p>
“還有，收起你那張死人臉。能當(dāng)陛下的玩物，是你這種亡國皇子幾輩子修不來的福氣！”
“想爬上陛下龍床的男人，能從我大虞皇宮門口，一直排到你們大豐的國都！”
“別給臉不要臉！”
說完，她猛地一拉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在一片飛揚的塵土中，絕塵而去。
校尉趙虎等她走遠，才重新?lián)Q上那副囂張的面孔，對著囚車狠狠啐一口。
“聽見沒，廢物！”
“陛下讓你學(xué)規(guī)矩！撿起來！給老子好好學(xué)！”
周圍的士兵們，再次爆發(fā)出更加放肆的哄堂大笑。
鐵鏈拖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嘩啦聲。
李承乾的身體，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屈辱的姿態(tài)，一寸寸地彎了下去。
這并非麻木，而是一場表演。
一場獻給這群自以為是的獵人，精心準備的表演。
他將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殺意，都深深埋藏在這具看似崩潰的軀殼之下。
他伸出那雙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從混著尿騷的污泥里，撿起了那本薄薄的冊子。
在他彎腰的瞬間，他的視線以一個全新的、更低的視角，再次掃過趙虎。
對方的靴子上沾著新鮮的草葉，證明他剛剛離開過主路。
站姿松懈，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這是一個極度放松、毫無防備的姿態(tài)。
機會。
他緩緩直起身，翻開冊子的第一頁。
字跡娟秀，卻寫著最惡毒的內(nèi)容。
“為夫之道，首重三從四德。未嫁從母，出嫁從妻，妻死從子……”
出嫁從妻。
你們以為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征服游戲？
你們以為我會哭，會求饒，會崩潰？
你們以為用這種女尊男卑的把戲，就能炫耀權(quán)力，滿足你們那可悲的征服欲？
李承乾的手指，在那“出嫁從妻”四個字上，輕輕撫過。
一個冰冷到極致，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在他心中清晰成型。
好。
我就陪你們玩到底。
把這場所謂的和親，變成你們整個大虞皇朝的盛大葬禮！
用你們的鮮血，來洗刷我身上的恥辱！
用你們的哀嚎，來譜寫我登基的樂章！
就在這一刻，他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又在下一秒被來自地獄的業(yè)火轟然點燃！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從他每一個毛孔中噴薄而出，卻又被他用絕對的理智，死死地鎖在靈魂深處！
幾乎是同一瞬間！
【叮！檢測到宿主鐵血意志與滔天殺伐之心！】
【符合“鐵血暴君”綁定條件！】
【鐵血暴君系統(tǒng)，正式激活！】
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他腦海中炸響。
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半透明面板，浮現(xiàn)眼前。
【宿主：李承乾】
【身份：大豐國二皇子，大虞皇朝準男妃（一個行走的恥辱）】
【武力：5（風(fēng)吹就倒的廢物）】
【智力：95（你的大腦，是你唯一的武器）】
【統(tǒng)率：10（螻蟻，誰會聽你號令？）】
【暴君點數(shù)：0】
【當(dāng)前任務(wù)：主線任務(wù)——第一滴血！】
【任務(wù)描述：未來的暴君，豈容螻蟻挑釁？反殺押送你的大虞校尉趙虎，用他的血，向這個世界宣告你的降臨！】
【任務(wù)獎勵：暴君點數(shù)100點，開啟新手大禮包！】
【任務(wù)提示：敵強我弱，發(fā)揮你的智力優(yōu)勢，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系統(tǒng)？
很好。
李承乾抬起頭。
他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間被完美地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被徹底擊垮、再無半分生氣的臉。
雙肩劇烈塌陷，脊梁徹底佝僂。
他將自己死死縮進囚車最陰暗的角落。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那雙看似失神的眼睛，瞳孔深處，正以一種毫無人性的精準度，死死倒映著校尉趙虎脖頸處那道三指寬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