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再聯(lián)系了。」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被凌遲處死。
我看到黎皓文的身體,幾乎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眼里的最后一絲光亮,也徹底熄滅了。
他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時間都靜止了。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蒼涼又絕望。
「好?!?/p>
他只說了一個字。
然后,他站起身,戴上帽子和口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廂。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哭什么?」
路北彥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捏著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起頭。
「為他哭?安洛冉,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誰的人?!?/p>
我看著他陰沉的臉,心里的恨意,幾乎要沖破胸膛。
我猛地推開他,站起身。
「我累了,我想回家?!刮依淅涞卣f。
我一秒鐘都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
路北彥看著我,眼神陰鷙。
但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
「走吧?!?/p>
回去的路上,車?yán)锏臍夥諌阂值搅藰O點。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腦子里一遍遍地回放著剛才的畫面。
黎皓文最后那個絕望的眼神,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了我心里。
我把他傷得太深了。
回到別墅,我一言不發(fā)地就往樓上走。
「站住?!?/p>
路北彥在背后叫住我。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把這個簽了?!?/p>
我轉(zhuǎn)過身,看到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這是什么?」
「財產(chǎn)贈與協(xié)議?!顾f,「我名下的一半財產(chǎn),都會轉(zhuǎn)到你名下。
包括這棟別墅,還有幾處房產(chǎn),以及公司的部分股份?!?/p>
我愣住了。
他要給我他的一半財產(chǎn)?
這是什么操作?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我不要?!刮依淅涞鼐芙^。
他的東西,我嫌臟。
「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孤繁睆┳叩轿颐媲?。
把文件和筆塞到我手里,「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p>
他的語氣,霸道又強(qiáng)勢。
「為什么?」我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為,」他湊近我,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安洛冉,是我路北彥的女人。
我要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我。」
他想用錢,把我徹底捆綁在他身邊。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忽然覺得,這張臉,好像有點熟悉。
不是那種看過照片的熟悉。
而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他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快得讓我抓不住。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畫面,在我腦子里閃現(xiàn)。
一個陰暗的房間……
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
他抬起頭,看著我,那雙眼睛,和路北彥此刻的眼神,一模一樣。
充滿了偏執(zhí)和瘋狂。
「??!」
我抱住頭,痛苦地呻吟出聲。
「你怎么了?」路北彥扶住我。
「頭……頭好痛……」
那些畫面越來越清晰,像潮水一樣向我涌來。
我看到那個少年,被關(guān)在籠子里,像一只受傷的野獸。
我看到我,每天都去看他,給他送吃的,陪他說話。
我看到他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姐姐,你別走,別不要我……」
姐姐?
他叫我姐姐?
這個認(rèn)知,像一道驚雷,在我腦子里炸開。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路北彥。
「你是誰?」我聲音顫抖地問,「你到底是誰?」
路北彥看著我痛苦的樣子,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
但他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
「洛冉,我是路北彥,我是你丈夫?!顾е?。
安撫地拍著我的背,「你別多想,你只是太累了,記憶混亂了而已?!?/p>
不,不是的。
那些畫面,太真實了。
那個少年,那聲「姐姐」,絕對不是我的幻覺。
路北彥,他絕對不是我的丈夫那么簡單。
他和我的過去,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個,被他刻意隱藏起來的秘密。
自從那天頭痛欲裂地閃回一些破碎畫面后,我開始刻意地觀察路北彥。
我想從他身上,找到更多關(guān)于那個“少年”的線-索。
可是,他隱藏得太好了。
在我面前,他永遠(yuǎn)是那個溫柔體貼、偶爾霸道的“丈夫”。
他會記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給我準(zhǔn)備好紅糖水和暖寶寶。
他會親自下廚,做我“喜歡”吃的菜,雖然我根本不記得自己喜歡吃什么。
他甚至?xí)托牡嘏阄铱茨切o聊的偶像劇,在我“感動”得流淚時,笨拙地幫我擦眼淚。
他做得越完美,我心里就越發(fā)毛。
一個掌控著商業(yè)帝國的男人,怎么會有這么多閑工夫來做這些瑣碎的小事?
他就像一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jī)器人,精準(zhǔn)地執(zhí)行著“完美丈夫”的每一個步驟。
而我,就是他程序里唯一的目標(biāo)。
這種感覺,讓我不寒而栗。
那天之后,他也沒再逼我簽?zāi)欠葚敭a(chǎn)贈與協(xié)議。
那份文件就靜靜地躺在書房的桌子上,仿佛一個無聲的誘餌。
他似乎在等,等我主動接受他的“饋贈”。
手機(jī)他還是沒有還給我,美其名曰“幫你隔絕外界的騷擾,安心養(yǎng)身體”。
我被徹底地軟禁在了這棟華麗的籠子里。
唯一的娛樂,就是看電視和上網(wǎng)。
電腦可以使用,但路北彥在的時候,他總會有意無意地坐在我身邊,讓我無法搜索任何我想知道的信息。
只有他去公司或者書房忙的時候,我才能擁有片刻的自由。
我開始瘋狂地在網(wǎng)上搜索關(guān)于路北彥、黎皓文,以及我自己的信息。
我叫安洛冉,一個二線女演員,出道五年,不溫不火。
直到半年前,接了一部大制作的古裝劇《長風(fēng)渡》,在里面飾演女二號。
而這部劇的男主角,正是黎皓文。
我們的“戀情”,就是從這部劇開拍后不久傳出來的。
網(wǎng)上有無數(shù)我們“戀情”的蛛絲馬跡。
同款的帽子、同款的手機(jī)殼、在片場親密互動的照片……
甚至還有狗仔拍到,黎皓文深夜收工后,驅(qū)車前往我當(dāng)時住的公寓,第二天早上才離開。
這些所謂的“證據(jù)”,在路北彥口中,都成了我為了氣他而故意制造的“炒作”。
但在我看來,這分明就是熱戀中的情侶會做的事情。
而關(guān)于路北彥,網(wǎng)上的信息就更官方了。
路氏集團(tuán)的繼承人,年輕有為,手段狠辣。
在商場上殺伐果決,是近幾年來最受矚目的商界新貴。
他的個人生活極為低調(diào),幾乎沒有任何花邊新聞。
直到半個月前,他突然高調(diào)地宣布,我和他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
時間點,正好是我和黎皓文的緋聞愈演愈烈的時候。
現(xiàn)在想來,那根本不是“宣布”,而是“警告”。
他在警告黎皓文,也是在警告我。
至于更早之前的信息,比如他的童年、他的家庭,網(wǎng)上幾乎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他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
這太不正常了。
一個如此顯赫的家族繼承人,成長經(jīng)歷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除非,有人刻意地抹去了這一切。
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隱藏什么?
我把“路北彥 童年”“路北彥 少年”等關(guān)鍵詞輸入搜索框,但出來的結(jié)果,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商業(yè)新聞。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條不起眼的新聞標(biāo)題,吸引了我的注意。
【豪門秘辛:路氏前董事長夫婦意外身亡,年幼獨子被送往國外療養(yǎng)】
這是一條十幾年前的舊聞了。
我點了進(jìn)去。
新聞里說,十幾年前,路氏集團(tuán)當(dāng)時的董事長路明遠(yuǎn)和他的妻子在一場車禍中當(dāng)場死亡。
他們留下一個年僅十歲的兒子,因為目睹了車禍全過程,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
被診斷出嚴(yán)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隨后被家族送往國外的療-養(yǎng)機(jī)構(gòu)。
新聞里沒有提那個孩子的名字。
但年齡和身份,都和路北彥對得上。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立刻用“路明遠(yuǎn) 兒子”作為關(guān)鍵詞,繼續(xù)搜索。
這一次,我找到了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
那是一張葬禮上的照片。
一個穿著黑色小西裝的男孩,捧著遺像,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低著頭,看不清長相,但那瘦弱的身形,和緊緊抿著的嘴唇,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陰郁和倔強(qiáng)。
這張照片,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
腦海里那個陰暗的房間,那個渾身是傷的少年……
和眼前這個照片里的男孩,身影漸漸重合。
“姐姐……別不要我……”
那聲帶著哭腔的哀求,又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頭劇烈地疼痛起來,像要裂開一樣。
我捂著頭,痛苦地倒在沙發(fā)上。
路北彥……
那個少年……是他!
他就是那個被我叫做“小彥”的男孩!
我想起來了!
我不是在什么療養(yǎng)院認(rèn)識他的!
是在我家隔壁那棟廢棄的老房子里!
那時候我才十五歲,正在上高中。
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被關(guān)在那里的他。
他被人打得遍體鱗傷,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蜷縮在角落里,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恨意。
我當(dāng)時嚇壞了,但看著他那雙無助的眼睛,我又心軟了。
我開始偷偷地給他送吃的,送藥。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被關(guān)在那里。
我只知道,他很可憐。
我叫他“小彥”,他叫我“姐姐”。
那段日子,成了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秘密。
我會在放學(xué)后,偷偷溜進(jìn)那棟老房子,陪他說話,給他講學(xué)校里的趣事。
他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靜地聽著。
但每當(dāng)我離開的時候,他都會拉著我的衣角。
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我,小聲地說:“姐姐,你明天還會來嗎?”
我當(dāng)然會去。
他是我生命里,第一個需要我保護(hù)的人。
可是后來……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我會離開他?
我的記憶到這里,又?jǐn)嗔恕?/p>
后面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來。
“洛冉!你怎么了?”
路北彥的聲音把我從混亂的記憶中拉了回來。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書房出來了,正一臉焦急地蹲在我面前。
他伸手想扶我,我卻像見了鬼一樣,猛地往后一縮。
“別碰我!”我尖叫出聲。
我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是他!
真的是他!
路北彥,小彥……
他就是那個少年!
可他為什么不認(rèn)我?
為什么他要假裝不認(rèn)識我,還要編造出我們是夫妻的謊言?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反應(yīng),讓路北彥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慌亂和恐懼。
是的,是恐懼。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我想起過去!
“洛冉,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頭痛了?”他試圖靠近我,聲音都在發(fā)抖。
“你別過來!”我抱著頭,不停地往后退,“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在裝傻。
我知道,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jīng)想起來了。
在他沒有徹底暴露他的目的之前,我必須繼續(xù)扮演這個失憶的病人。
“我是路北彥,我是你老公?。 彼鼻械卣f,“洛冉,你看著我,你好好看看我!”
我透過指縫,偷偷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無助。
這個表情,和當(dāng)年那個少年,一模一樣。
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過去?
為什么他要用這種方式,重新出現(xiàn)在我生命里?
無數(shù)的疑問,在我腦子里盤旋。
“我不認(rèn)識你……我不認(rèn)識你……”我搖著頭,聲音里帶著哭腔,“你讓我走,你放我走!”
“我不放!”路北彥突然沖過來,一把將我緊緊地抱在懷里。
他的力氣很大,抱得我?guī)缀跻舷ⅰ?/p>
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
“洛冉,不要說這種話?!彼穆曇羯硢〉脜柡?,帶著一絲哀求,“不要說想離開我,求你了……”
他把臉埋在我的頸窩里,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谖业钠つw上。
我能感覺到,有濕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肩膀上。
他在哭?
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決,在我面前霸道強(qiáng)勢的路北彥,竟然哭了?
我僵在他懷里,一動也不敢動。
我徹底搞不懂他了。
他一會兒像個偏執(zhí)的瘋子,想把我據(jù)為己有。
一會兒又像個無助的孩子,害怕被我拋棄。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抱著我,哭了很久。
直到我的肩膀都濕了一片,他才慢慢地松開我。
他的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看起來有些狼狽。
但他看著我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
“洛冉,不管你想不想得起來,你都必須記住一件事?!?/p>
他捧著我的臉,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
“我愛你。從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你一個?!?/p>
他的眼神,太過灼熱,太過深情。
深情到,讓我產(chǎn)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他說的是真的。
仿佛我們之間,真的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可日記本上的內(nèi)容,黎皓文絕望的眼神,都在提醒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路北彥,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累了。”我說。
這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給他的回應(yīng)。
路北彥沒有再逼我。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打橫將我抱了起來。
“我送你回房間休息?!?/p>
我沒有反抗,任由他抱著我上樓。
他把我輕輕地放在床上,幫我蓋好被子。
“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彼穆曇簦瑴厝岬貌幌裨?。
我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我能感覺到,他在床邊站了很久,才轉(zhuǎn)身離開。
聽到關(guān)門聲,我立刻睜開了眼睛。
我看著天花板,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
路北彥的眼淚,不像假的。
他對我的感情,似乎也不全是偽裝。
可如果他真的愛我,為什么要做這一切?
為什么要把我從黎皓-文身邊搶走?
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這里?
這根本不是愛!這是占有!是控制!
我越想越覺得害怕。
一個十幾年前就對我產(chǎn)生了偏執(zhí)念頭的少年。
十幾年后,變成了手握權(quán)勢的男人,用更極端的方式,來得到我。
這簡直就是一部恐怖片。
我必須逃走。
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我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在房間里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
手機(jī)被他收走了,座機(jī)電話線也被他拔了。
窗戶外面裝了防盜網(wǎng),而且這里是二樓,跳下去不死也得殘。
我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鳥,找不到任何出口。
怎么辦?
到底該怎么辦?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梳妝臺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上。
我的經(jīng)紀(jì)人……
路北彥說,他已經(jīng)通知了我的經(jīng)紀(jì)人。
那我的經(jīng)紀(jì)人,知道我在這里嗎?
她會不會來找我?
我忽然想起,我的經(jīng)紀(jì)人王姐,是個非常負(fù)責(zé)任的人。
我突然“靜養(yǎng)”,暫停所有工作,她不可能不聞不問。
她一定會想辦法聯(lián)系我。
這或許,是我唯一的機(jī)會。
我必須想辦法,給她傳遞信息。
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張憔悴又蒼白的臉。
忽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海里形成。
我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了一支口紅。
鮮紅的顏色,像血。
我看著鏡子,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路北彥,你不是想把我關(guān)起來嗎?
那我就讓你看看,被逼到絕境的兔子,也是會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