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不好啦,出大事兒啦!”
一個粗壯漢子闖進山寨正堂,一邊喘氣一邊喊,身后還跟著十幾個土匪,個個面色蒼白。
前面的躺椅上,一個年輕人坐起身,掃了他們一眼,怒道:
“慌慌張張的,嚇老子一跳,咋啦?你媳婦跟別人跑了?還是官兵打上來了?”
粗壯漢子一把將身后的一個土匪提溜過來,狠狠地踹了一腳,自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說:
“大,大當家,二狗,二狗把知縣,殺了?!?/p>
大當家周山騰地一下就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吼道:
“啥?你給老子再說一遍?!?/p>
粗壯漢子一揮手,一個土匪把一個精致的皮箱拿過來,放到前面,打開。
有銀子,衣服,書籍和筆墨紙硯。
最上面,赫然是一套官服和官帽。
周山見過,跟縣太爺穿的一模一樣,他頓時呼吸急促。
粗壯漢子在旁邊解釋:
“二狗帶十幾個兄弟埋伏在官道上,看到一輛馬車從膠州方向過來,像是有錢人?!?/p>
“兄弟們圍了過去,哪知馬匹受驚,猛沖過來,還撞傷我們一個兄弟?!?/p>
“兄弟們憤怒之下,直接砍死了那兩個人,打開箱子才發(fā)現,那年輕人是新上任的即墨知縣。”
周山沒有聽他說什么,而是搶上前去,拿出箱子里的公文。
匆匆掃了幾眼,雖然很多字不認識,但幾個關鍵的地方他是看明白了。
即墨知縣,周懷安,還有吏部和山東布政使司的大印。
“完了!我們全都完了!”
周山頓時氣血上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大當家,大當家……”
“快,快叫老趙……”
大堂頓時亂做一團,山寨唯一的郎中老趙也被抓過來。
探鼻息,翻眼皮,搭脈,扎銀針,忙乎了好一陣子,大當家周山這才悠悠醒來。
“醒了!大當家醒了!”
眾人歡欣雀躍,剛剛的恐懼早就拋在腦后,只要大當家還活著,他們就還有一線希望。
“大當家?什么鬼?”
他睜大眼睛,茫然地掃視一圈,自己剛剛正和同學們一起參觀銅礦廠,突然掉進礦漿中……
這是給我干哪兒來了?
突然,腦子一陣陣炸裂般的疼痛,記憶也快速融合。
他明白了,我這是穿越了,來到了大明朝崇禎末年,成了青島(即墨縣)嶗山山寨的一個土匪頭子周山。
這不是重點。
現在的重點是,自己手下的小嘍啰劫殺了走馬上任的知縣。
雖然大明朝快完蛋了,現在天下大亂,到處都是土匪反賊和流民,官府根本管不過來。
但是,只要朱由檢還沒掛到那棵歪脖子樹上。
劫殺朝廷命官,那就是形同謀反,跟官府絕對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朝廷對付不了李自成張獻忠,對付不了關外的韃子,但要剿滅他這三百多土匪,也是輕而易舉。
天崩開局!
怎么辦?
他閉上眼睛,理了理紛亂的思緒。
他就不信了,堂堂985的高材生,穿越到明末,手下還有三百多號兄弟,還能沒有出路?
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
俗話說,坦白從寬,把牢底坐穿。
現在是崇禎十四年夏,也就是說,再過不到三年,大明朝就滅亡了。
朱由檢,李自成,張獻忠,多爾袞……
他在腦海中將明末的歷史回憶了一遍。
可能是因為穿越的原因,他現在擁有超強的記憶力,前世那些見過的聽過的學過的,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眾人看到大當家又閉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一片慌亂。
“怎么辦?怎么辦?”
“大當家昏迷了,這可如何是好?”
“劫殺朝廷命官,不但會被凌遲處死,還會滿門抄斬?!?/p>
“完了完了,老子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我爹娘不能死啊?!?/p>
“二狗,你他娘的真是狗日的,你砍誰不好,偏偏砍知縣,你他娘的是豬腦子啊。”
二狗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說話,腦子里還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突然,他大聲喊道:
“我想起來了,大當家跟那個知縣長得很像。”
二當家吳大山聽到二狗說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小兔崽子,要不是你殺了知縣,大當家會這樣嗎?大當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活剮了你。”
我跟知縣長得很像?
這句話猶如天籟之音,傳入“周山”的耳朵,讓他想起了《讓子彈飛》中的張麻子。
冒充知縣,為民除害,何況自己跟知縣還長得很像。
他一骨碌坐起身來,翻身在箱子里找到公文,那上面還記載有知縣的長相,身長六尺,皮膚白凈,不胖不瘦……
總之,除了自己比較黑之外,似乎都很符合。
劫殺知縣,馬上就會滿門抄斬,幾百人頭落地。
冒充知縣,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至少可以瞞天過海很長時間,再慢慢想辦法。
眾人不知道周山的想法,二當家吳大山愁眉苦臉,瞥見旁邊的二狗,抽出馬鞭,又狠狠地給了他幾鞭子。
“好了!”
一聲斷喝,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二當家吳大山趕緊住手,來到周山面前,其他人嚇得瑟瑟發(fā)抖。
“老二,你親自帶人,把知縣的尸體抬過來?!?/p>
吳大山有些尷尬地搓搓手。
“大當家,我上來的時候,叫兄弟們趕緊把尸體埋到林子里了?!?/p>
周山站起身,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你親自去,把尸體完好無損地抬過來,馬車和現場再仔細搜查一遍,所有東西一件不少地都全部拿過來?!?/p>
冒充知縣的計劃能否成功,首先取決于他和知縣的相似度有多大。
如果那個知縣的屁股上有顆痣,他也得將自己的屁股搗個洞,灌點墨汁進去。
吳大山看到大當家那冷得嚇人的眼神,趕緊躬身告退,帶著十幾個小嘍啰往山下跑。
周山蹲下身體,仔細翻看箱子里的東西,尋找所有有價值的細節(jié)。
周懷安,22歲,南直隸常州府宜興縣人,崇禎十三年三甲進士。
要知道,明朝會試每三年一次,每次僅僅錄取三百多人。
這么年輕就考中進士,可比他這個985厲害多了,妥妥的超級學霸。
箱子里除了三百多兩現銀之外,還有六張五百兩的銀票,這個宜興周家絕對算得上土豪。
他沒有細想這個問題,因為他隨手翻了翻幾本書,從里面掉出來一張紙,吸引了他的注意。
龍飛鳳舞的,像草書又不是草書,仔細一看,正是周懷安幾個繁體字。
他明白了,這就是古代的個性簽名,也叫做花押。
做官之前,必須設計這樣一個花押在吏部存檔,是驗證官員身份的重要標識。
此時,周山心中又驚又喜。
驚的是,吏部早就把關于周懷安這個新任知縣的相貌特征和花押送到了即墨縣衙。
如果自己沒有得到這個花押,不會這個簽名,就算他長得跟周懷安一模一樣,一進入縣衙,也會立刻被識破。
喜的是,自己只要學會這個花押,就算長得不是很像,也基本上能蒙混過關。
大概周懷安這個花押是找別人設計的,自己還沒學會,所以還放在這里,準備抽空練習的。
看到周山拿著這個花押發(fā)呆,三當家馮海揮手讓其他人退出大堂,然后走到他的旁邊。
“大當家,你該不會是想冒充知縣吧?”
三當家馮海讀過一些書,人也很聰明,山寨里的兵馬錢糧都是他來管,還常常出謀劃策,被土匪們稱為“智多星”。
跟二當家吳大山一樣,也都是威海衛(wèi)所的軍戶。
幾年前,他們實在活不下去了,才在周山的帶領下,和衛(wèi)所的十幾個軍戶孩子一起逃了出來,輾轉來到嶗山占山為王。
這時,吳大山回來了,帶著一幫兄弟把兩具尸體放在大堂。
周山沖三當家馮海點點頭,兩人走過去,站到那具年輕尸體前面。
馮??纯词w,再看看周山,突然哈哈大笑。
“大當家,像,太像了!”
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現在大禍臨頭,三當家竟然還笑得出來。
二當家吳大山瞪了他一眼,怒道:
“老三,你莫不是得失心瘋了?”
馮海沒有理會他,而是對著周山微微躬身,雙手抱拳,大聲喊道:
“草民馮海,拜見縣尊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