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后的儲藏間散發(fā)著霉味和鼠尿的刺鼻氣息。
我蹲在地上,手指摸索著地板縫隙,張偉提到的地下室入口就藏在這里。
如懿的發(fā)簪在口袋中發(fā)燙,仿佛在催促我加快速度。
"大爺說這里鬧鬼鬧得特別兇..."我嘟囔著撬開一塊松動的地板,露出下方黑洞洞的通道。霉變的氣味撲面而來,帶著某種說不清的腥甜。
發(fā)簪突然劇烈震動,如懿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小心...下面有東西在蘇醒...」
我打開手機閃光燈,照亮了通往地下的木梯。
每踩一步都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仿佛下一刻就會斷裂。下到一半時,頭頂?shù)牡匕逋蝗?砰"地合上,將我徹底封死在黑暗中。
"如懿?"我低聲呼喚,卻只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終于踩到實地,燈光照出一間約二十平米的地下室。正中央擺著一面等人高的銅鏡,鏡面布滿綠色銅銹,卻詭異地映不出我的身影。鏡框雕刻著繁復(fù)的符文,與如懿發(fā)簪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這是...明家的鎮(zhèn)魂鏡!」如懿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她從我胸口的烙印中飄出,身形比往常透明許多,「它能封印魂魄,陳梓軒當(dāng)年就是用它...」
話音未落,銅鏡突然泛起血光。鏡面如同水波蕩漾,浮現(xiàn)出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背影——正是陳梓軒!他緩緩轉(zhuǎn)身,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上掛著獰笑。
"終于來了,我的轉(zhuǎn)世。"他的聲音從鏡中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你知道這面鏡子為什么叫鎮(zhèn)魂鏡嗎?因為它能..."
如懿突然尖叫著撲向銅鏡,紅衣如血浪翻卷:「住口!不許告訴他!」
鏡中的陳梓軒輕松掐住如懿的脖子,將她按在鏡面上。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如懿的身體開始被鏡面吞噬,就像陷入泥沼般緩緩下沉。
"如懿!"我沖上前想拉開她,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胸口的鳳凰烙印爆發(fā)出灼熱痛感,陳梓軒的笑聲在狹小的地下室里回蕩。
"她沒告訴你真相,對吧?"鏡中的陳梓軒湊近,鼻尖幾乎碰到鏡面,"這面鏡子當(dāng)年封印的不是別人,正是如懿的'天魂'——她三魂中最理智的那部分。"
我僵在原地。如懿的下半身已經(jīng)完全沒入鏡中,她掙扎著向我伸出手,眼中血淚奔涌:「王華...快走...他在騙你...」
"為什么要走?"陳梓軒的聲音突然變得蠱惑,"你不想知道如懿為什么會被殺嗎?不想知道明家在整個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嗎?"他打了個響指,鏡面泛起新的漣漪,"看好了,這就是當(dāng)年的真相——"
鏡中浮現(xiàn)出民國時期的悅來旅館。年輕的如懿跪在地上,面前站著穿道袍的老者和西裝筆挺的陳梓軒。老者手持銅鏡念念有詞,鏡面射出一道金光打入如懿額頭,硬生生扯出一團白光。
"明家需要通靈體煉制'長生引',而你的天魂就是藥引。"陳梓軒的旁白在耳邊響起,"我接近你本就是受明家指使..."
畫面切換,如懿挺著微凸的肚子在雨夜奔逃,身后是舉著火把的明家道士。她逃回旅館,卻被陳梓軒用紅繩勒住脖子。瀕死之際,如懿的指甲劃過陳梓軒的臉,留下一道血痕——正是我現(xiàn)在右頰上的胎記位置。
"你臉上的胎記不是巧合。"鏡中的陳梓軒摸著自己完好的臉,"那是如懿臨死前下的詛咒,讓轉(zhuǎn)世后的我能被她找到..."
如懿的上半身也快被鏡子吞噬,只剩肩膀以上還在掙扎。我再也忍不住,撲向銅鏡,胸口的烙印與鏡面接觸的瞬間爆發(fā)出刺目金光!
「王華...不要...!」如懿的尖叫戛然而止,她完全沒入鏡中。
我的手掌卻穿透鏡面,抓住了一只冰涼的手。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明家老祖垂死的身體、長生不老的瘋狂計劃、陳梓軒在最后一刻的背叛...以及如懿天魂中隱藏的秘密:她根本不是普通通靈體,而是明家百年前實驗失敗的"容器",體內(nèi)封印著某個更古老的存在...
"現(xiàn)在你明白了?"陳梓軒的臉從鏡中凸出,幾乎貼到我鼻尖,"如懿本身就是個詛咒,她的地魂和人魂充滿怨氣,只有天魂知道真相。而我——"他的手指穿透鏡面,掐住我的脖子,"要借你的身體復(fù)活!"
窒息感襲來,我拼命掙扎卻無法掙脫。鏡面開始吞噬我的手臂,皮膚接觸銅銹的地方冒出絲絲白煙。就在絕望之際,口袋里如懿的發(fā)簪突然飛出,精準(zhǔn)刺入鏡中陳梓軒的眼睛!
他慘叫一聲松開手。我趁機后退,卻看到發(fā)簪在鏡中化作一團紅光,與吞噬如懿的黑霧糾纏在一起。鏡面劇烈震動,浮現(xiàn)出如懿模糊的面容:「用...血...畫...符...」
我咬破手指,憑著記憶在鏡面上畫出鎮(zhèn)魂符。血液接觸銅銹的瞬間變成金色,符咒發(fā)出刺目光芒。鏡中的陳梓軒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嚎叫,他的影像開始扭曲溶解。
"不——!"他的尖叫幾乎震破耳膜,"你根本不知道釋放她會有什么后果!"
銅鏡轟然炸裂,無數(shù)碎片四散飛濺。我護住頭臉,卻仍被幾片劃出血痕。待塵埃落定,地下室中央只剩鏡框和滿地碎片。如懿的身影從最大的一塊鏡片中緩緩升起,但她的樣子完全變了——
紅衣變成了素白長裙,黑發(fā)如瀑垂至腳踝,眼中的血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澄澈如水的目光。這才是完整的如懿,三魂歸一的如懿。
「謝謝你,王華?!顾穆曇艨侦`得不似凡人,「現(xiàn)在你該知道全部真相了?!?/p>
她輕輕揮手,地下室的墻壁如幕布般褪去,露出隱藏多年的暗室。七具穿著道袍的干尸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具心口都釘著青銅釘。正中央的祭壇上,擺著一本發(fā)黃的冊子,封面寫著《長生引煉制法》。
"這...就是明家真正的目的?"我聲音發(fā)顫。
如懿飄到祭壇前,素白的手指輕撫冊子:「明家老祖為求長生,百年前就開始抓捕通靈體做實驗。我是第七個,也是唯一成功的'容器'?!顾D(zhuǎn)身看我,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陳梓軒沒說錯,我體內(nèi)確實封印著東西——明家百年來收集的冤魂精華,他們稱之為'長生引'。」
我胸口突然傳來劇痛,低頭發(fā)現(xiàn)鳳凰烙印變成了暗紫色。如懿臉色大變:「不好!陳梓軒的靈魂在污染烙?。 ?/p>
地下室開始劇烈震動,干尸們紛紛坐起,空洞的眼窩對準(zhǔn)我。如懿的白裙瞬間染紅,她尖叫著撲向我:「快走!他要引爆冤魂!」
我們沖向樓梯,身后傳來連環(huán)爆炸聲。熱浪將我們掀飛,重重摔在一樓走廊。我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如懿又變回了紅衣厲鬼的模樣,但眼中多了幾分清明。
「記憶...又混亂了...」她痛苦地抱住頭,「天魂帶回來的東西太多了...」
旅館大爺聞聲趕來,看到我們身后的濃煙嚇得差點摔倒:"著火了?"
"地下室..."我喘著氣指向廚房,"有七具干尸...明家的..."
大爺?shù)谋砬樗查g變得復(fù)雜:"你果然發(fā)現(xiàn)了。"他出乎意料地冷靜,"那面鏡子呢?"
"碎了。"
"碎了?"大爺突然激動起來,"胡鬧!那鏡子鎮(zhèn)著多少冤魂你知道嗎?"他轉(zhuǎn)身就跑,"快走!這旅館不能待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整棟樓開始搖晃,墻皮大塊脫落。我拽著如懿往外沖,卻在門口撞上張偉。
"華子!"他驚恐地看著我身后,"你背上...有東西!"
我扭頭看去,只見一團黑霧從旅館窗戶涌出,在空中凝聚成陳梓軒的臉。他大笑著撲向我,卻在接觸到我背部的瞬間被一道金光彈開。
如懿擋在我身前,紅衣獵獵作響:「他傷不了你...靈魂烙印已經(jīng)認(rèn)主...」
陳梓軒的殘魂在空中扭曲,發(fā)出不甘的咆哮:"你以為結(jié)束了嗎?明家不會放過你們!長生引的'容器'和'鑰匙'都在這里,他們很快就會——"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劈下,將黑霧擊散。暴雨傾盆而下,澆滅了旅館開始冒出的火苗。如懿虛弱地靠在我肩上,輕聲道:「他說得對...我們得離開上海...」
張偉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空氣"說話,終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苦笑著扛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在雨中開始坍塌的悅來旅館。
胸口的烙印不再疼痛,卻多了幾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