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顯然不信我的鬼話。
她柳眉倒豎,手中長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遙遙地指著我,嬌叱道:“一派胡言!你周身怨氣沖天,邪惡無比,還敢說自己不是在修煉魔功?!”
我有點無奈。
我尋思著,我就是吃個飯,怎么就成魔頭了?
“姑娘,我真沒騙你?!蔽覈@了口氣,試圖跟她講道理,“你看啊,這些東西,叫怨氣,是人死后留下的執(zhí)念和不甘。它們留在這里,會讓這片地陰氣森森,活人靠近了容易生病,時間長了,還可能誕生出真正的厲鬼,為禍一方?!?/p>
我指著那些正爭先恐后往我嘴里鉆的怨氣,繼續(xù)解釋道:“而我呢,恰好肚子餓了。我把它們吃了,既填飽了肚子,又凈化了環(huán)境,這叫什么?這叫變廢為寶,綠色環(huán)保!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銘?yīng)該給我頒個錦旗才對,怎么還拿劍指著我呢?”
少女被我這一套歪理邪說,說得一愣一愣的。
她那張緊繃的俏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迷茫的表情。
好像……他說得有那么一點點道理?
不!
不對!
“狡辯!”少女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臉頰因為羞惱而泛起一抹紅暈,“怨氣乃世間至陰至邪之物,觸之即傷,你怎么可能……把它吃了?你分明就是以特殊功法,將其煉化為己用!此等行徑,與魔道何異?!”
我算是看出來了。
跟這種腦子一根筋的正道小仙女,是講不通道理的。
行吧。
你說是魔道,那就是吧。
反正,別耽誤我吃飯就行。
我懶得再理她,張開嘴,繼續(xù)我剛才未完成的“進(jìn)餐”。
呼——!
一條由數(shù)十道怨氣組成的“溪流”,歡快地被我吸入口中。
嗯,這個,是橫死街頭的賭鬼,怨氣里帶著一股輸光了家產(chǎn)的悔恨,味道又酸又澀,像沒熟的李子。
哦,那個,是難產(chǎn)而死的婦人,怨氣里充滿了對未出世孩子的牽掛,味道很淡,帶著一絲絲的甜,像母乳。
我一邊吃,一邊還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發(fā)出了滿足的喟嘆。
“嗝~”
少女,也就是林清竹,徹底看傻了。
她就那么眼睜睜地看著我,像吃面條一樣,“呲溜呲溜”地,把那些在她感知里,恐怖無比、足以讓煉氣期修士當(dāng)場暴斃的陰魂怨氣,一口一口地,全給吸進(jìn)了肚子里。
吸完之后,還……還打了個飽嗝?!
他的臉上,甚至還露出了那種……酒足飯飯后的滿足表情?!
林清竹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沖擊。
她這次下山歷練,接到的宗門任務(wù),就是來清除這片亂葬崗的鬼患。
她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zhàn)。
甚至連壓箱底的“破邪符”都準(zhǔn)備好了。
結(jié)果……
她還沒來得及動手,這里的“鬼”,就被人當(dāng)成夜宵給吃了?!
而且看樣子,還吃得挺香?!
這……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妖……妖孽!你看劍!”
林清竹終究是名門正派的弟子,雖然被嚇得不輕,但還是鼓起勇氣,一劍朝我刺了過來!
她這一劍,劍光凜冽,帶著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氣,顯然是玄門正宗的路數(shù)。
筑基初期的修為,在同齡人中,也算得上是天才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我。
我甚至都懶得站起來。
就那么坐在墓碑上,看著那柄離我的眉心越來越近的長劍。
然后,我伸出兩根手指。
叮!
一聲輕響。
林清竹那勢在必得的一劍,被我用兩根手指,輕輕松松地,夾住了。
劍尖,離我的眉心,只有不到一寸。
但,就是這一寸,卻如同天塹,再也無法前進(jìn)分毫。
林清竹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她臉上,寫滿了駭然和難以置信。
“怎……怎么可能?!”
她拼命地催動靈力,想把劍抽回來,可那柄長劍,就像是被兩座大山夾住了一樣,紋絲不動!
“姑娘,打打殺殺的多不好。”我夾著她的劍,好心勸道,“你看這月色多美,我們坐下來,聊聊天,吃吃飯,不好嗎?”
說著,我還指了指周圍那些飄浮的怨氣,熱情地發(fā)出了邀請:
“來,別客氣,隨便吃?!?/p>
林清竹看著那些在她眼里猙獰可怖的“食物”,再看看我真誠的眼神,小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她感覺,自己遇到的,不是一個魔頭。
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瘋子!
“你……你到底是誰?!”林清竹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叫顧塵,一個平平無奇的……美食家?!蔽疫肿煲恍Α?/p>
就在這時,整個亂葬崗的地面,忽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一座最大的、位于中心的墳包,猛地炸開!
一股比周圍所有怨氣加起來,還要濃郁百倍的、漆黑如墨的怨氣,沖天而起!
那股怨氣在半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個身高三丈、身穿殘破鎧甲、手持一把巨斧的將軍鬼魂!
“何人……敢擾本將……安眠!”
那將軍鬼魂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一股堪比筑基后期的恐怖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亂葬崗!
林清竹被這股威壓一沖,頓時氣血翻涌,連連后退,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是……是‘鬼將軍’!”她失聲驚呼,“傳說是真的!百年前戰(zhàn)死在這里的鎮(zhèn)西大將軍,因為怨念不散,化作了絕世厲鬼!”
我看著那個威風(fēng)凜凜的鬼將軍,眼睛,卻越來越亮。
這個……
這個好??!
這怨氣,又精純,又濃郁,還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
一看就是頂級食材!
年份久,怨氣足,絕對是怨氣界的“五年陳釀”!
“妖孽!納命來!”
那鬼將軍顯然沒什么理智,看到我們兩個活人,咆哮一聲,舉起手中的巨斧,就朝著離他最近的林清竹,當(dāng)頭劈下!
林清竹被他的氣機鎖定,嚇得花容失色,連躲閃都忘了。
完了!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yù)想中的死亡,并沒有到來。
她只聽到“鐺”的一聲巨響。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眼縫,然后,就看到了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幕。
只見我,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前。
我依舊是伸出兩根手指。
輕輕松松地,夾住了那柄足以開山裂石的巨斧。
然后,我轉(zhuǎn)過頭,看著那個比我高了三倍不止的鬼將軍,一臉嫌棄地說道:
“吵死了?!?/p>
“耽誤我吃飯?!?/p>
鬼將軍也懵了。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柄由百年怨氣和煞氣凝聚而成的戰(zhàn)斧,又看了看那個用兩根手指就輕松夾住自己斧頭的、渺小的人類。
它那雙空洞的、燃燒著鬼火的眼眶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困惑”的情緒。
這個劇本……好像不對?
不應(yīng)該是自己一斧頭下去,把這兩個細(xì)皮嫩肉的小家伙劈成兩半,然后享用他們充滿恐懼的靈魂嗎?
怎么自己的斧頭,被……被夾住了?
“是你……吃了我的兵?”鬼將軍甕聲甕氣地問道,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它能感覺到,自己沉睡的這段時間,這片亂葬崗里,由它那些戰(zhàn)死兄弟們的怨氣所化的小鬼,少了很多。
“你的兵?”我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哦,你說那些‘小菜’啊。嗯,味道還不錯,就是有點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