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褪色的婚戒林晚晴對著鏡子反復(fù)調(diào)整珍珠耳釘?shù)慕嵌龋K金婚戒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這是她婚后第七個生日,梳妝臺上擺著丈夫連夜從工地趕回來時蹭上的水泥印。"太太,
早餐備好了。"保姆王姐的聲音隔著浴室門傳來,帶著濃重的蘇北口音。
林晚晴望著鏡中自己精心修飾的臉,
突然想起昨夜在床頭讀的《包法利夫人》"她愛海只愛海的驚濤駭浪,
愛青草僅愛青草遍生于廢墟之間。"餐廳里,丈夫周明正用袖子擦嘴,
面前攤著油膩的工程圖紙。兩個孩子在兒童房里看動畫片,音量開得震耳欲聾。
林晚晴捏著銀叉的手微微發(fā)抖,她突然很想吃巴黎的馬卡龍,那種甜到發(fā)苦的味道。"老公,
我想去學(xué)插花。"她終于開口。周明抬頭時,
工裝上的金屬紐扣晃得她眼花:"學(xué)那玩意兒干啥?上次買的百合不是都枯了?
"他的手指粗大,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灰。林晚晴沉默地推開餐盤,
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小區(qū)里新搬來的鋼琴老師總在深夜彈琴,
昨夜那曲《雨滴》讓她失眠到凌晨三點(diǎn)。她想起自己大一時在畫室畫的裸體模特,
那個法國留學(xué)生身上流動的光影,比現(xiàn)在這滿屋的珠光寶氣更讓她心動。
午后的牌局在陳曼的復(fù)式公寓舉行。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陳曼剛打完玻尿酸的下巴在陽光下泛著不自然的光澤。"晚晴你這鐲子該換了,
"她甩出一張紅中,"上周我去香港,
看到卡地亞新出的獵豹系列..."牌桌上的姐妹們頓時嘰嘰喳喳議論起來,
林晚晴摸出手機(jī)假裝看時間,屏保是她大學(xué)時的油畫作品。
那時她總穿著沾滿顏料的牛仔外套,在美院的天臺上看夕陽。
父親得知她未婚先孕時摔碎的青花瓷瓶,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聽說401的鋼琴老師離婚了?"牌局散場時,陳曼突然湊近,"長得像年輕時的周潤發(fā),
不過聽說有抑郁癥..."林晚晴的心沒來由地一跳,她想起昨夜琴聲里的蕭瑟,
像極了《半生緣》里那句"我們回不去了"。深夜,周明帶著酒氣回來時,
林晚晴正在飄窗上讀《古詩十九首》。"晴晴,"他笨拙地環(huán)住她的腰,
"明天我?guī)闳ヌ糨v車..."林晚晴望著窗外梧桐樹上的月光,
突然覺得這個懷抱比水泥墻還要冰冷。她悄悄摘下婚戒,藏進(jìn)裝顏料的鐵皮盒里。
第二章?雨中的邂逅林晚晴撐著素紗傘穿過梧桐巷時,雨絲正斜斜地織著暮色。
她特意繞開小區(qū)南門,生怕撞見周明那輛濺滿泥點(diǎn)的皮卡。下午接到醫(yī)院電話時,
丈夫在腳手架上摔斷三根肋骨的消息像塊冰碴子卡在喉間,
可此刻她卻鬼使神差地走向401室所在的西樓。肖邦的《雨滴》從敞開的窗戶流淌出來,
混著雨水敲打遮陽棚的聲響。林晚晴在單元門口駐足,
看見玄關(guān)處擺著雙沾滿泥點(diǎn)的男式皮鞋,鞋尖朝著鋼琴方向。
二樓轉(zhuǎn)角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是玻璃杯碎裂的脆響。"陳先生?
"她叩響虛掩的門,雨傘尖在大理石地面洇開深色水痕。鋼琴聲戛然而止,
屋里傳來酒瓶滾動的咕嚕聲。林晚晴推開門的瞬間,
正撞見男人仰頸灌酒的側(cè)臉——高挺鼻梁在落地?zé)敉断碌年幱袄锶绲袼馨憷饨欠置鳎?/p>
喉結(jié)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滑動。"你是誰?"他突然開口,威士忌酒瓶在指間轉(zhuǎn)了個圈。
林晚晴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戴著枚式樣古老的尾戒,
戒面上蝕刻的鳶尾花圖案在燈光下泛著幽藍(lán)。"我住在301,"她攥緊傘柄,
"剛才聽見響聲......"話音未落,男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雪白的襯衫上,像一朵綻開的紅梅花。
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得林晚晴鼻腔發(fā)酸。周明打著石膏的胳膊懸在胸前,
鼾聲震得床頭柜上的搪瓷缸嗡嗡作響。她摸出手機(jī),
午在鋼琴教師公寓拍的照片:滿地的樂譜、窗臺上枯萎的藍(lán)鳶尾、還有那個男人仰頭喝酒時,
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陰影。"太太,陳先生醒了。"護(hù)士的輕聲呼喚驚得她差點(diǎn)摔了手機(jī)。
病房里,男人正試圖用沒打石膏的右手給自己倒水,輸液管在蒼白的皮膚下蜿蜒如蛇。
"謝謝。"他接過水杯時,尾戒擦過林晚晴的指尖。她注意到他病歷卡上寫著"陳敘白,
38歲,創(chuàng)傷性氣胸",診斷日期正是三天前。"您經(jīng)常彈肖邦?"她鬼使神差地開口。
陳敘白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雨幕中的梧桐樹正在暮色里搖曳:"我妻子生前最愛的曲子。
"他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你丈夫呢?
"林晚晴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他在工地摔斷了肋骨。"陳敘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血沫濺在被單上,像極了他襯衫上的紅梅。她慌忙按響呼叫鈴,指尖觸到他滾燙的額頭。
深夜的梧桐巷飄著細(xì)雨。林晚晴抱著保溫桶走向西樓時,聽見陳敘白正在彈《離別曲》。
旋律在雨夜里忽明忽暗,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推開病房門的瞬間,
她看見男人正在月光下削蘋果,銀質(zhì)小刀在蒼白的指間靈活翻轉(zhuǎn)。"你該多休息。
"她放下保溫桶,注意到床頭柜上擺著本《約翰·克利斯朵夫》,書頁間夾著干枯的藍(lán)鳶尾。
陳敘白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尾戒的金屬涼意順著皮膚爬上心口:"別走。
"周明的鼾聲在耳畔炸響。林晚晴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丈夫病床邊睡著了。晨光中,
她摸到口袋里硬硬的東西——是枚尾戒,鳶尾花圖案在朝陽下泛著幽藍(lán)。
第三章?錯位的月光林晚晴把尾戒藏進(jìn)裝朱砂的首飾盒時,聽見樓下傳來汽車鳴笛。
周明的皮卡碾過梧桐落葉,排氣管噴出的藍(lán)煙模糊了后視鏡里她蒼白的臉。
三天前丈夫出院時,護(hù)士曾悄悄告訴她,病人在全麻時反復(fù)呢喃"別碰晴晴",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昨夜又夢見了陳敘白發(fā)燙的額頭。"晴晴,幫我撓撓后背!
"周明趴在按摩椅上,石膏板壓得真皮坐墊發(fā)出哀鳴。
林晚晴蘸著薄荷膏的手指剛觸到他脊椎,男人突然翻身抓住她手腕:"你手怎么這么涼?
"他充血的眼睛映著落地窗外的晚霞,像兩汪被污染的池塘。晚餐時,
陳曼的視頻通話突然切入。林晚晴望著閨蜜腫脹的雙眼皮和背景里閃爍的警燈,
心臟漏跳了一拍。"晴晴,我被海關(guān)扣了......"陳曼的聲音帶著哭腔,
"那些貨都在你車庫的第二個儲物柜里......"餐具墜地的脆響驚飛了窗外麻雀。
周明的筷子停在半空,石膏板在吊燈下投出巨大陰影。林晚晴沖進(jìn)車庫時,
聽見丈夫沉重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密碼鎖轉(zhuǎn)動的咔嗒聲里,
她突然想起陳敘白病房里那本《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扉頁,用鉛筆寫著"贈敘白,
永遠(yuǎn)的藍(lán)鳶尾"。儲物柜里整齊碼著Gucci包裝盒,最下層壓著幾本賬冊。
林晚晴翻開泛黃的紙頁,看見自己的名字與銀行卡號密密麻麻排列,
像群在月光下爬行的螞蟻。周明突然奪過賬冊,石膏板撞翻貨架,
香奈兒五號的氣味在潮濕的空氣里炸開。"這就是你每天去學(xué)的插花?
"他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水泥攪拌機(jī)般的轟鳴。林晚晴往后退時,
后腰撞上冰冷的保險柜。金屬表面映出她扭曲的臉,
突然想起陳敘白輸液時說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牢籠。"深夜的鋼琴聲帶著少見的暴戾。
林晚晴貼著401室的門縫,聽見《革命練習(xí)曲》在月光里橫沖直撞。門突然打開時,
陳敘白的襯衫紐扣崩開兩顆,露出鎖骨處蜿蜒的疤痕。"進(jìn)來。"他拽著她的手腕往里拖,
尾戒刮過門框發(fā)出刺耳聲響。書房里散落著撕碎的病歷,
林晚晴看見"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幾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陳敘白從保險柜里取出個檀木匣,
掀開蓋的瞬間,藍(lán)鳶尾干花的香氣裹著硝煙味撲面而來——匣底整齊碼著子彈殼,
每枚都刻著日期。"我妻子是緝毒警。"他突然說,喉結(jié)在月光下滾動,
"三年前在邊境遇襲,那些子彈......"林晚晴的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
突然想起周明工地坍塌時,自己心里閃過的不是恐懼而是解脫。警報聲由遠(yuǎn)及近時,
陳敘白正在彈《葬禮進(jìn)行曲》。林晚晴從貓眼看見兩輛閃著警燈的車停在梧桐樹下,
周明的身影在車燈里搖晃。她摸出手機(jī)想給陳曼通風(fēng)報信,
卻發(fā)現(xiàn)相冊里不知何時多了段視頻:自己在病房為陳敘白擦汗的畫面,
被配上"偷情"的字幕。"是周明發(fā)來的。"陳敘白突然按住她發(fā)抖的手,
尾戒的鳶尾花刺得她生疼,"他要你帶著賬冊去自首。"林晚晴望著窗外被警燈割裂的月光,
突然想起大學(xué)時在畫室偷吻的法國男孩,他舌尖的味道像未成熟的青檸。
第四章?血色黎明林晚晴握著方向盤的手沁出冷汗,
后視鏡里陳敘白的車尾燈像兩顆猩紅的眼睛。
車載廣播正在播報早間新聞:"海關(guān)總署今日破獲特大奢侈品走私案,
主犯陳曼已被刑事拘留......"她摸向副駕駛座的檀木匣,
子彈殼在顛簸中發(fā)出細(xì)碎的響動。"右轉(zhuǎn)進(jìn)梧桐巷。"陳敘白的短信突然彈出。
林晚晴猛打方向盤時,聽見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尖叫。晨霧中突然沖出輛重型卡車,
雪亮的車燈將她的瞳孔瞬間壓縮成針尖。金屬碰撞的巨響撕裂晨霧。
林晚晴在氣囊彈出的沖擊中看見陳敘白的身影從車窗飛躍而來,他的襯衫被晨霧打濕,
尾戒在陽光下劃出銀亮的弧光。卡車司機(jī)驚恐的臉在玻璃外閃過,
后視鏡里周明的皮卡正加速逼近。急救室的無影燈刺得人睜不開眼。
林晚晴聽見護(hù)士說"孕婦需要特殊護(hù)理"時,心臟幾乎停跳。她摸著平坦的小腹,
突然想起上周該來的例假。陳敘白不知何時站在門口,防彈衣下的襯衫還沾著血跡,
手里握著染血的檀木匣。"你是警察?"她望著他肩頭的槍套。陳敘白打開檀木匣,
藍(lán)鳶尾干花在消毒水氣味中顯得格外脆弱:"三年前我打入販毒集團(tuán),他們殺了我妻子。
"他的指尖撫過子彈殼上的日期,"周明的建筑公司一直在幫他們洗錢。
"林晚晴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她想起周明總在深夜接的神秘電話,
還有車庫保險柜里那些陌生的賬本。
陳敘白突然按住她纏著繃帶的手:"曼曼在看守所托人帶話,她說'藍(lán)鳶尾在頂樓水箱'。
"頂樓的水箱在晨霧中泛著幽光。林晚晴踩著濕滑的鐵梯往上爬時,
聽見周明的怒吼從樓下傳來。水箱內(nèi)壁結(jié)著青苔,最深處沉著個防水袋,打開的瞬間,
美金的油墨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晴晴!"周明的喊聲近在咫尺。林晚晴抓起防水袋時,
瞥見水箱壁上用血寫著"救曼曼"。陳敘白突然從通風(fēng)管道躍下,
槍口直指周明的眉心:"放下你的槍。"對峙的瞬間,
林晚晴注意到周明工裝上的金屬紐扣閃著冷光。他突然扯開襯衫,
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傷疤:"你以為我真的只是個包工頭?
"他的聲音帶著水泥攪拌機(jī)般的轟鳴,"晴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還是他的?
"陳敘白的槍響在水箱間回蕩時,林晚晴正看見周明藏在皮帶扣里的U盤。
子彈擦過男人耳畔,在鐵皮墻上留下焦黑的彈痕。她抓起U盤塞進(jìn)胸罩,
轉(zhuǎn)身時被周明拽住頭發(fā)。"放開她!"陳敘白的槍口抵住周明太陽穴。
林晚晴聞到丈夫身上熟悉的水泥味混著血腥味,突然想起七年前在城中村出租屋,
他為了給她買生日禮物被砍傷的那個雨夜。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時,周明突然露出詭異的笑。
他按下皮帶扣上的按鈕,林晚晴感到小腹傳來劇痛,溫?zé)岬囊后w順著大腿內(nèi)側(cè)流淌。
陳敘白接住她墜落的身體時,尾戒劃破了她的鎖骨。
"孩子......"她在失去意識前看見陳敘白泛紅的眼眶。急救車的頂燈在雨幕中旋轉(zhuǎn),
像極了大學(xué)畫室旋轉(zhuǎn)的聚光燈?;秀遍g她聽見陳敘白說:"我會保護(hù)你和孩子。
"尾戒的涼意貼在她滾燙的額頭。第五章?破碎的藍(lán)鳶尾林晚晴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時,
監(jiān)護(hù)儀的滴答聲正與記憶中的胎心監(jiān)護(hù)儀重疊。她摸著平坦的小腹,
突然想起周明在水箱間那句"孩子是我的還是他的",喉間泛起鐵銹味。
病房的百葉窗漏進(jìn)一縷月光,正落在床頭柜上那束藍(lán)鳶尾上——花瓣邊緣已經(jīng)發(fā)脆,
像被揉皺的天鵝絨。"醒了?"陳敘白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他換了件立領(lǐng)風(fēng)衣,
遮住了鎖骨處的槍傷,尾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林晚晴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的尾戒換成了枚素圈戒指,戒面上的鳶尾花圖案被磨得模糊不清。
"U盤里有什么?"她啞著嗓子問。陳敘白從風(fēng)衣內(nèi)袋取出個銀色優(yōu)盤,
金屬外殼映出她蒼白的臉:"跨國洗錢網(wǎng)絡(luò)的證據(jù)鏈,
還有......"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藍(lán)鳶尾上,
"你丈夫和毒梟的合影。"林晚晴接過優(yōu)盤時,觸到他掌心的薄繭。
照片里周明摟著個戴墨鏡的男人,背景是東南亞某港口的集裝箱堆場。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突然想起新婚時丈夫總說"等攢夠錢就帶你去巴黎"。"曼曼呢?
"她突然抓住陳敘白的手腕。男人的皮膚下跳動著異常急促的脈搏:"她在看守所絕食,
點(diǎn)名要見你。"他從風(fēng)衣里掏出個信封,封口處蓋著看守所的紅章,"這是她托人帶出的信。
"信箋上的字跡像被雨水泡過的螞蟻:"晴晴,水箱里的美金是給你跑路的。
他們要?dú)⑽覝缈?,周明的賬本在巴黎銀行......"墨跡在"巴黎"二字處暈開,
仿佛寫的人突然被打斷。林晚晴望著窗外的梧桐樹,
突然想起陳敘白病房里那本《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最后一頁,用鉛筆寫著"巴黎見"。
審訊室的日光燈管發(fā)出電流聲。周明的工裝上沾著水泥灰,
手銬在金屬桌面上投出扭曲的陰影。"晴晴,"他突然露出牙齒,
"你知道為什么曼曼總送你藍(lán)鳶尾嗎?"他的笑聲像生銹的鋼筋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