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還按在601室的鐵門上,掌心那道Ω形疤黏著濕布,像被什么活物貼著吸。孕婦裝的料子早爛透了,泡在黏液里,一碰就往下滴水。消防斧垂在身側(cè),倒計時黑了,可斧柄還在震,震得他骨頭發(fā)麻,和腳底樓板的跳動一個節(jié)奏。
他沒松手。
門縫底下“啪”一聲,一滴黏液落地,像藥片掉進杯子。他蹲下,用斧尖挑起來,對著走廊燈看——里面浮著半片鋁箔,邊齊得像機器切的。降壓藥常用的包裝。
他認得這藥。
三天前在302室翻過藥柜,最里頭那瓶,標簽寫著“晨服一次”,批號末尾“037”。和尋人啟事上的編號一樣。
他把鋁箔塞進指甲縫,站起身,耳朵貼上鐵門。
里面在嚼東西。
不是人吃東西的動靜,是空嘴開合,咔、咔、咔,像假牙沒人戴還在動。聲音從貓眼傳來,近得像有人把嘴貼在門另一邊。他不動,只把手機電筒調(diào)到最暗,斜四十五度照過去。
反光糊成一圈。
他偏了偏頭,終于看清:貓眼孔里卡著一副假牙,下頜的金屬鉤卡在邊緣,上排齒一開一合,每開一次,牙齦就滲血沫,滴在門里地上。那牙不是死的,它在動,像是里頭有小馬達。
他退半步,從懷里抽出一張蠟筆畫,翻到背面。紙上血拓出半張樂譜,“給小云”三個字被咬得缺角,紙邊的牙印,和貓眼里那副假牙的咬痕對得上。
畫紙塞回口袋。他從消防斧柄抽出一段鋼琴弦——202室拆的,銀灰,韌得很。又撕了燒焦的筆記本紙,搓成條,蘸上琴鍵里滲的黏液,纏在弦頭當油。
然后,把弦慢慢插進貓眼。
假牙卡得太死。他加力,弦尖頂住下頜連接處,輕輕一撬。咔,松了。整副牙滑出來,落進他掌心。
剛脫出來,牙里的齒輪突然轉(zhuǎn)快,上排齒猛地張開,吐出半片帶血的藥片。他接住,翻過來,背面刻著“037”,和鋁箔批號一模一樣。
藥片夾進指縫。另一只手摸上門鎖。
門框左邊有三道新刮痕,深淺一致,寬窄和王奶奶的助聽器殼子差不多。他用孕婦裝的布裹住手指,順著刮痕方向按門板。第三下,鎖芯“咔”一聲,指紋區(qū)亮起紅光。
門沒開。
當門后傳來輪椅電機的嗡鳴。
低頻,從門后一米五傳來,和王奶奶那輛輪椅的馬達聲一樣。他再貼耳聽,發(fā)現(xiàn)聲音不是一直響,是每隔七秒停一下。停的時候,咀嚼聲也斷了,像輪椅在定點???。
他掏出三十七張蠟筆畫,疊成一摞,用鋼琴弦捆緊。測了厚度,一點四厘米。塞進門縫底,慢慢往上推,想把縫撐大點。
縫剛寬,一股氣流沖出來,藥味混著腐肉,熏得人腦仁發(fā)脹。他沒躲,只把眼湊近。
門后墻上全是六指手印,從地爬到頂,一層壓一層,像誰在墻上刻經(jīng)。每只手的掌紋,都和他左手疤痕對得上,像照鏡子。
再往里,一盞手術(shù)燈吊著,燈罩裂了,燈管閃,照著一張金屬臺。臺上沒人,但綁帶的銹還在。
他正要再看,門縫猛地縮。
黏液從縫里涌出,轉(zhuǎn)眼凝固,把那疊蠟筆畫死死封住。他抽不動,也沒再拽。只把消防斧背光面翻過來,反照門縫邊緣。
紫外線一掃,干掉的黏液里浮出數(shù)字“72”,歪歪扭扭,像指甲摳的。他心一緊。這數(shù)他見過——302室藥柜里那盒過期胃藥,生產(chǎn)日期被涂改,底下透出“保質(zhì)期72天”的印子。
他把藥片和鋁箔并排夾在指間,對批號。一模一樣。
門里,輪椅又動了。
這次方向變了。不再原地轉(zhuǎn),朝貓眼這邊來。他立馬后撤,關(guān)了電筒。黑暗里,輪椅停在門后,扶手上插著七支哮喘噴霧,噴嘴朝下,藥都空了。其中一支標簽撕了一半,底下寫著:“給小云”。
他不懂。
輪椅停了三秒,電機停。咀嚼聲又起,這回是從扶手傳的。他瞇眼看,扶手內(nèi)側(cè)有小齒輪,正帶假牙上下動。每開合一次,齒輪吐一粒藥渣,落在地上。
他摸出最后一張蠟筆畫,翻到背面。血畫的笑臉,嘴角斜挑十七度,和孕婦喪尸懷里那只布偶熊的眼睛一模一樣。他把畫紙貼上門縫,用斧背敲了三下。
輪椅電機“嗡”地重啟。
可這次,凍得不一樣了。它開始一進一退,有節(jié)奏。他數(shù)了三遍,確認:每七秒一次,每次三十厘米,三十二次后停。
三十二。
不是三十七。
他忽然明白了,把三十七張畫攤地上,按背面血漬排。拼出的樂譜,缺了五小節(jié)。輪椅動的次數(shù),正好補上那五音。
門里,假牙停了。
死靜。
他屏住呼吸,把消防斧橫在身前,刃對門縫。然后開始調(diào)呼吸。
吸,七秒。憋,三秒。呼,七秒。和樓梯間“測生氣”一個節(jié)奏——三年前房東教的,踩地聽震,呼吸對上,樓會回響。
第七次呼氣,門鎖屏亮了。
綠光一閃:“基因匹配度99.72%”。
門縫的黏液突然動了,不再滴,往上爬,在門右邊劃出箭頭,指天花板通風管。他抬頭,通風口鐵柵卡著個圓東西,半黑半白,像眼球。
他認得。
王叔的警用義眼。三年前在B3冷庫被菌絲腐蝕,摘了扔廢品堆。他親眼見的。
現(xiàn)在,它正對著他,瞳孔縮了一下,像在對焦。
消防斧卡在琴槌下,金屬和木頭磨出刺響。林野手肘頂住鋼琴框,肩背發(fā)力,硬把下壓的琴槌頂回去。最后一個音斷了,像哭聲被刀砍斷。
琴鍵縫里滲出的黏液順著指節(jié)流,暗紅帶黑,一股鐵銹混腐肉味。他沒甩,也沒看。那液在皮上燒出細痕,像靜電打過的路。
樂譜架“啪”彈開,一張黃紙滑出,邊沾著半片指甲。他認得那裂紋——三天前在302室見過,卡在消防斧木柄的縫里。譜紙中央血寫著“給小云”,字被咬過,牙印陷進紙背。
他抽走譜紙,琴凳暗格“啪”彈開。三十七張蠟筆畫飄出來,散了一地。每張都畫著同一個畫面:六指的影子壓在紅裙女孩身上,背景是便利店玻璃門,門上貼著“飯團特價”。
林野蹲下,指尖掃過一張。蠟筆在冷光下泛油,顏色和302室梳妝臺的口紅一樣。他沒表情,一張張收進懷里,動作穩(wěn),像收過期賬單。
琴蓋內(nèi)側(cè)的信號發(fā)射器被拆了,軍用編號刻在殼上,只剩末尾“-037”。他塞進口袋,轉(zhuǎn)身往601室走。
走廊盡頭,鐵門關(guān)著。貓眼黑了,菌絲退了,可門縫邊黏液干裂,呈放射狀,像被燒過。他靠近,聽見門后傳來鋁箔被指甲刮的聲音,三秒一次,穩(wěn)得很。
他停住,把消防斧柄貼在門框震最狠的地方。震感順著胳膊上來,和聲音同步,但震源比門厚得多。這十二厘米的鋼門不可能穿這么輕。聲音不是直接來的,是墻在共振,被人造出來。
他掏出一段鋼琴弦,202室三角琴低音區(qū)拆的。一端抵門,一端貼耳。音變了,有回聲,主頻偏0.7赫茲。聲源在門后一點五米,被人放大,反投到門上。
門鎖周圍有刮痕,新舊交疊。他用指甲劃最深那道,寬和王奶奶的助聽器殼一樣。她總用那東西撬藥瓶蓋,三年前林野見過她蹲樓道里,拿助聽器刮降壓藥鋁箔。
他撕了燒焦筆記本一角,搓成條,蘸琴鍵黏液抹在刮痕上。黏液遇金屬凝固,成導電膜。再用孕婦裝布裹手,按上去。布吸飽菌絲液,一碰,門鎖“咔噠”響。
指紋模塊啟動了。
門沒開,但貓眼突然發(fā)熱。他退半步,手機電筒最低光,斜四十五度照過去。反光涂層把光折成環(huán),中心顯出模糊影:天花板垂下三十二根灰白菌絲,末端各掛一片鏡面。鏡片轉(zhuǎn),反射不同畫面。
他調(diào)角度,終于看清——鏡里是601室內(nèi)部。王奶奶的輪椅沿墻動,輪子碾水漬,留濕痕。扶手上插著七支空哮喘噴霧,噴嘴朝下,像用完插回去的。
輪椅停墻角,自動轉(zhuǎn)向門。
王奶奶不在上面。
貓眼傳來咀嚼聲。他湊近聽,假牙在咬,金屬鉤和塑料碰,咔、咔。他用鋼琴弦彎成鉤,小心探進貓眼。弦尖碰硬物,輕勾。
假牙拉出一半,鈦合金鉤卡孔邊。他加力,整副脫出,弦繃直。剛脫,牙里齒輪轉(zhuǎn)快,下頜張開,吐出半片染血藥片。他接住,編號“037”,和尋人啟事一致。
藥片夾指間,翻看。邊緣有壓痕,不是人咬的——是假牙里的機械壓的。這牙一直在自動嚼,像計時器。
門縫飄出一角紙。他蹲下?lián)欤菍と藛⑹職埥?,背面血畫笑臉。血沒干,含抗凝劑,和廣場孕婦尸體傷口液一樣。他用消防斧背光反照,紫外線顯出“72”。
七十二小時。
他記起302室藥柜那盒過期胃藥,標簽手寫倒計時也是72。那是末日爆發(fā)前七天的標記。這數(shù)不是剩多少時間,是循環(huán)周期。
他掏出完整尋人啟事,拼上殘角。血畫笑臉的嘴角,和孕婦喪尸懷里布偶熊的眼睛一樣斜。不是巧合,是同一人畫的符號。
門縫不足一厘米,看不見里頭。他把三十七張蠟筆畫疊一起,測厚一點四厘米。用鋼琴弦捆緊,做成楔子。再裹孕婦裝布,防聲紋監(jiān)控。
慢慢插進門縫底。金屬門“吱”一聲,縫開。到1.48厘米,他停。透過縫,看見墻滿是六指手印,從地到頂,層層疊。每只掌紋,都和他左手疤痕鏡像。
門后傳來呼吸。
不止一聲,是多重的,節(jié)奏錯開,但總體每分鐘十二次。他閉眼,回想房東教的“生氣”檢測:踩樓梯聽震,聽樓呼吸。這樓震頻是11.8次,接近人靜息呼吸。
他調(diào)呼吸,對上。
第一次吸,氣過鼻腔,肺張。呼時,門縫黏液微動。第二次,動大點。第三次,門鎖屏閃了下,沒亮。
他繼續(xù)。
第七次呼,廣場傳來嘶吼。孕婦喪尸仰頭,第一聲。他數(shù),等第十三聲,同步深呼。
門鎖屏亮綠光。
“基因匹配度99.72%”閃兩秒,滅。門縫新黏液開始流,匯成線,指天花板通風管。
他抬頭。
通風管格柵卡著只義眼,黑虹膜,邊有警用編號。王叔的。三年前他被帶走那天,左眼還好。后來林野在B3冷庫排水溝撿過一只,型號同,沒編號。
黏液流到義眼下,成箭頭。
他不懂。
他知道,這樓醒了。
三年前的“菌潮”不是意外。是實驗,一次被掩蓋的生物工程失控。政府叫它“區(qū)域凈化”,可林野知道,那是把活人關(guān)鐵籠,放菌絲進去,看怎么“重組意識”。
601室,就是最初的實驗艙。
而他,是唯一逃出來的樣本。
他掌心的Ω形疤,不是燒傷,是接口的排異。當年他們在他手接神經(jīng)導管,連整棟樓中樞。他逃時,導管被扯斷,留下這道像電路圖的傷。
可樓記得他。
每塊混凝土里都嵌著菌絲網(wǎng),像神經(jīng)元傳信號。門鎖的基因識別,不靠DNA,讀他呼吸時微生物群的波動——那是三年前錄的“生命簽名”。
他低頭看掌心。
黏液正順疤痕爬,像在重連線路。
他慢慢抬左手,貼回門板。
黏液立刻動,沿掌紋蔓延,在鐵門上畫出小地圖:走廊、樓梯、通風井、配電箱……最后聚成三個字——“來找我”。
不是警告。
是情。
他收回手,從消防斧抽出第二段鋼琴弦,更粗,帶銅芯。地下三層發(fā)電機房拆的,原用來固定阻尼器。弦一端繞手腕,一端系燒焦電路板碎片,做成聲波探測器。
輕輕一甩,碎片撞門。
“咚——”
回音慢0.3秒,比正常墻長。說明門后有空腔,至少兩米深。
他蹲下,斧尖刮開地面黏液,露出水泥。裂縫里有金屬閃——嵌墻的微型傳感器,軍用級,帶信號中繼。不是攝像頭,是“記憶回放器”。人走過,錄生物電場,特定條件重播。
難怪他聽見王奶奶輪椅聲。
那不是現(xiàn)在的聲音。
是三天前的回聲。
被人觸發(fā),定向放。
他忽然想起302室藥柜。柜門內(nèi)貼便簽:“噴霧七支,每日一支,至037號結(jié)束?!毕旅娈嫷褂嫊r,最后一天紅圈——今天。
七支噴霧,對應七天。
“037”是編號,也是鑰匙。
他摸出染血藥片,放掌心。編號“037”在暗處泛金屬光。不是印刷,是蝕刻的芯片。
指甲一刮,芯片落,背面二維碼露出來。
手機一掃。
畫面跳轉(zhuǎn)。
黑白影像,晃。302室客廳,王奶奶坐輪椅上,臉灰,喘。她拿哮喘噴霧,往嘴里噴。
“林野……你看到這個,說明我走了?!甭曇魯嗬m(xù),像信號差,“他們回來了。菌絲在重啟系統(tǒng)。601室的門會開,但只有你能進?!?/p>
咳兩聲,擦嘴角血沫。
“小云不是失蹤。她是被選中的。他們要‘容器’,能裝完整意識的活體。而你……你是‘橋梁’。三年前放你出去,就為等這一天?!?/p>
她費力從輪椅扶手抽張蠟筆畫,舉到鏡頭前。
畫上,六指手抓紅裙女孩肩,背景是便利店玻璃門,門貼“飯團特價”。
“這是她最后記憶。他們用菌絲讀意識,但只取片段。剩下的……藏在琴鍵里,門縫里,你走過的地方。”
喘口氣,眼神突然清。
“記住,門開后,別信你看到的。樓會模仿,會復制,會騙。真王奶奶,七天前就死了?,F(xiàn)在動的,是她的‘殼’?!?/p>
視頻斷。
手機黑屏。
林野站著,手指捏芯片,指節(jié)發(fā)白。
他知道王奶奶說的是真話。
因為三天前,他在302室垃圾桶見過一支空噴霧,日期是“倒計時第一天”。那天王奶奶說她“忘了帶藥”。
她是故意的。
她在配合程序。
他在看601室的門。
黏液箭頭還指通風管。
他把消防斧背身后,抽折疊刀,刃是鋼琴片磨的,能在玻璃上劃火花。踩消防栓箱,伸手夠通風口。
鐵柵銹死。
刀尖撬螺絲,一圈,兩圈……第三圈,螺絲崩,柵欄塌,揚灰。
他屏氣,頭探進去。
通風管內(nèi)壁滿菌絲,放射狀,像瞳孔。中央懸著義眼,王叔那只。它轉(zhuǎn),鏡頭對準他。
“滴——”
紅光掃過他虹膜。
三秒后,管身處機械響。金屬梯從黑里降下,搭窗臺。
他知道,這是最后入口。
收刀,正要爬,身后傳來腳步。
輕,但節(jié)奏快。
一步,停兩秒。再一步,再停兩秒。
像節(jié)拍器。
他緩緩轉(zhuǎn)身。
走廊盡頭,站著個身影。
孕婦裝,長發(fā),抱布偶熊。
是廣場那孕婦喪尸。
可她沒爛。
臉完好,甚至帶笑。眼睛黑的,沒灰白菌絲。
她抬手,指通風管。
然后,指甲在喉嚨輕輕一劃。
意思:你先。
林野不動。
他知道,這身體里,可能早沒“她”了。
可那動作太像人了——不是程序模仿,是帶警告的自覺。
他盯她五秒,終于點頭。
翻身爬上窗臺,抓梯子。
一級,兩級……梯子吱呀,像撐不住。他不敢停。越往上,越冷,鐵銹混臭氧味。
爬到第三十級,通風管震。
菌絲縮,像血管抽。
他抬頭,岔道口浮出一排數(shù):7-2-1-5-3-6-4。
倒序。
他懂了。
是樓層編號。
通風管連整棟樓的“記憶回路”。每個數(shù),是激活的節(jié)點?!?”是頂層,也是最初實驗的控制室。
他繼續(xù)爬。
四十級,五十級……到頭。
一扇圓門嵌管壁,門上刻字:“意識上傳中,請勿中斷。”
他推門。
門后是圓屋,不到五米寬。四壁全是屏,播著無數(shù)畫面:302室藥柜、202室鋼琴、廣場孕婦、便利店玻璃門……全是“小云”的記憶碎片。
屋中央,一臺老錄音機懸著,磁帶轉(zhuǎn)。
錄音機下,站著人。
王奶奶。
穿干凈家居服,輪椅在后。她轉(zhuǎn)頭看他,眼神靜。
“你來了?!彼f,“比我早十二分鐘?!?/p>
林野不語,手按消防斧。
“我知道你不信?!彼p聲,“可時間不多。菌絲同步率98%,七十二分鐘后,它就完全接管‘容器’?!?/p>
她指錄音機。
“這是小云最后一段記憶。他們提取時出錯,只錄了聲音。你要它,才能開最終鎖?!?/p>
林野盯著她。
“王奶奶”嘆氣,從口袋掏第七支哮喘噴霧,放地上。
“我沒用。你驗?!?/p>
他蹲下,撿起。重量對,搖有聲。
是真的。
他抬頭:“為什么是我?”
“你掌心的疤,是唯一能和系統(tǒng)共鳴的生物接口?!彼f,“三年前放你出去,不是失敗,是計劃。你得在外‘活夠時間’,免疫穩(wěn)了,才能當橋梁。”
她頓了頓。
“小云……是你妹妹?!?/p>
空氣凍住。
林野手猛地攥緊。
“不可能。我從沒……”
“你忘了?!彼驍啵熬蹦翘?,你帶她躲601室。他們抓你時,她還在你懷里。后來,意識被分,身體留著。現(xiàn)在,她要你帶她回來?!?/p>
錄音機停。
磁帶倒。
稚嫩聲音響起:
“哥哥……我好冷?!?/p>
林野膝蓋一軟。
他認得這聲音。
是他這輩子最后聽過的聲音。
他慢慢起身,走向錄音機。
王奶奶讓開。
他伸手,按下播放。
聲音繼續(xù):
“哥哥,他們說只要我聽話,就能見你……但我好怕……燈好亮……”
錄音斷。
屏幕上,所有畫面切。
變成一張臉。
六指女孩,紅裙,眼睛向右上斜十七度。
嘴角,畫著血笑臉。
門,在這一刻,無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