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青云劍宗“御劍通勤”的早高峰，
我被后邊一位元嬰長老的“流光”飛劍別了一下，劍氣刮得我新?lián)Q的弟子袍咧開一條口子。
“趕著投胎??！”我心里罵了一句，腳下那柄平平無奇的鐵劍猛地一個“Z”字抖動，
堪堪避開了長老屁股后面噴出的三尺劍芒。看了看天邊已經露頭的咸蛋黃，我心急如焚。
完了，這個月的全勤獎三百靈石，估計又要泡湯了。我叫林越，青云劍宗外門弟子，
主修“丹火訣”，崗位是煉丹房三號爐火夫。三個月前，我還是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的程序員，
在連續(xù)加班兩周猝死后，就來到了這個修仙世界。
本來以為是廢柴逆襲、退婚打臉的龍傲天劇本。沒想到，修仙，居然也要上班。青云劍宗，
方圓千里最大的修仙門派，等級森嚴，制度嚴苛，像極了我上輩子的公司。煉氣期是實習生，
筑基期是專員，金丹期是經理，元嬰期是總監(jiān)，化神老祖就是輕易見不到的CEO。
每天卯時上班，酉時下班。遲到、早退，都要扣靈石。靈石，就是這里的硬通貨，
這里的KPI。我今天之所以這么狼狽，
是因為丹閣的“項目”進入了沖刺期——宗門大比要開始了，丹藥需求量暴增，
我們這些“一線員工”被強制要求提前半個時辰到崗。也就是996變成了007。福報，
到處都是福報?！傲謳煹?，快點！今天張長老要來‘晨會’，要是他到了你還沒‘打卡’，
這個月績效別想要了！”前方，同在煉丹房當差的李師兄回頭吼了一嗓子。
他的飛劍是宗門統(tǒng)一發(fā)的“標配”，劍身刻著“青云0078”，
跟我腳下的“青云1324”是同一批次的“產品”，主打一個皮實耐用，毫無亮點。
我苦著臉，體內靈力已經運轉到了極限?！袄顜熜?，不是我不想快，
你看這‘路況’……”我指了指周圍。只見天空中，成百上千道劍光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
有從你頭頂呼嘯而過的，有在你面前緊急“剎車”的，更有甚者，
幾個內門弟子仗著自己的飛劍性能好，在“主干道”上玩起了漂移。劍氣縱橫，轟鳴陣陣。
宛如一個不設紅綠燈，不分車道，連交警都沒有的立體交通系統(tǒng)。
“這幫仗著自己修為高、飛劍好的‘高管’們，一點交通安全意識都沒有！
”我憤憤不平地吐槽。“尤其是器物宗那幫搞‘硬件’的，
天天給自己的飛機搞‘非法改裝’，你看那個，尾氣都改色了，一會兒一個藍一會兒一個綠，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騷包?！崩顜熜挚嘈Γ骸叭倘贪桑l讓我們是‘基層員工’呢，人家的劍，
光一個輪轂……哦不，一個劍穗，就頂我們一年發(fā)的靈石了。
”好不容易降落在丹閣外的廣場上，我連滾帶爬地沖向一塊巨大的測靈石。將手按上去，
一道微光閃過，“林越，卯時四刻，已打卡”一行小字浮現(xiàn)。我長舒一口氣，還好，
壓點趕到。廣場上，人來人往，哦不，是劍來劍往?！巴鯉熜郑?/p>
你這柄‘赤焰’又去‘保養(yǎng)’了？這光澤，嘖嘖，都能當鏡子用了?！薄澳鞘?，
‘售后服務’最好的就是百煉閣了，一個季度送一次免費‘拋光打蠟’?！薄皠熃?，
新?lián)Q的飛劍？‘魅影’最新款吧？聽說起步特別穩(wěn)，百里加速只要三個呼吸？”“還行吧，
主要是造型好看，昨天‘御劍發(fā)布會’上剛搶的，分期，利息還挺高。
”我默默地從人群中穿過，深藏功與名。這些對話，
總讓我產生一種還在參加公司樓下車友會的錯覺。走進煉丹房，
一股熱浪夾雜著藥香撲面而來。巨大的丹爐一字排開，足有數(shù)十個，
每個丹爐前都坐著一個愁眉苦臉的火夫。我的位置是靠門的三號爐?！傲衷?！差一點就遲到！
是不是又想寫檢查了？”負責我們這片區(qū)域的管事張師叔，挺著個大肚子，
跟個懷胎十月的孕婦似的，叉著腰對我吼道。他就是我們的“部門主管”，金丹初期修為，
最擅長的不是煉丹，而是PUA?！皥蟾嬷鞴埽裉臁煌ā铝?，
下次我一定提前規(guī)劃好路線，早點出門。”我連忙立正站好，態(tài)度誠懇?！敖杩冢《际墙杩?！
別人怎么不堵，就你堵？”張主管唾沫橫飛，“趕緊去干活！
三號爐今天的KPI是煉制一百份‘辟谷丹’原料，少一份，我拿你是問！”“是！
”我跑到自己的工位上，盤腿坐下。眼前是一個半人高的丹爐，爐下是地火法陣。我的工作，
就是用法訣引導地火，為丹爐提供穩(wěn)定、精準的火力。說白了，就是個燒鍋爐的。這個崗位，
技術含量不高，但極其枯燥，而且神識損耗巨大。一天八個時辰，
你的神識必須像雷達一樣鎖定著爐內溫度，不能高一度，也不能低一度。簡直是反人類。
但對我這個前程序員來說，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BUG。我閉上眼，神識探入丹爐，
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將神識鋪開成一張網(wǎng)，而是將其凝聚成一根極細的線。這根線的一頭，
連接著我的眉心，另一頭，則精準地連接在地火法陣的核心樞紐上。同時，我心中默念。
“創(chuàng)建一個變量‘火力值’，設定閾值為100?！薄熬帉懸粋€循環(huán)檢測腳本，
實時讀取‘火力值’?！薄爱敗鹆χ怠笥?00時，
自動降低靈力輸出；當‘火力值’小于100時，自動增加靈力輸出。
”“啟動‘火力自動化控制’程序?！币惶撞僮餍性屏魉?。這是我花了三個月時間，
結合“丹火訣”和編程邏輯，搗鼓出來的“自動化腳本”?，F(xiàn)在，
我只需要分出百分之一的神識維持這個“腳本”運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
就可以用來摸魚了。比如，思考一下人生。為什么修仙世界，還會有交通擁堵這種破事？
太不科學了。不，是太不仙學了。我一邊“掛機”，一邊在腦中進行復盤。問題出在哪里？
一，沒有統(tǒng)一的“交通法規(guī)”。大家各飛各的，全憑修為和飛劍好壞。二，
沒有規(guī)劃的“空中航線”。所有人都朝著一個目的地直線飛行，空域資源嚴重浪費。三，
沒有有效的“調度系統(tǒng)”。遇到突發(fā)事件，比如某位長老心血來潮在天上干一架，
整片空域就得癱瘓。這套系統(tǒng)，太落后了，太野蠻了！效率，就是生命，就是靈石啊！
在我那個世界，一套成熟的交通管理系統(tǒng)，能讓上千萬人的城市運轉得井井有條。
而這小小的青云劍宗，才幾萬人，就把天空搞成了一鍋粥。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我這個曾經的“系統(tǒng)架構師”之魂，熊熊燃燒了起來。我要給這個落后的修仙世界，
進行一次“版本迭代”。接下來的幾天，我一邊掛機燒火，一邊用神識在腦子里打起了草稿。
我將整個青云劍宗的空域，在腦中構建成了一個三維立體模型。以主峰的“沖霄殿”為中心，
劃分出“一環(huán)”、“二環(huán)”和“外環(huán)”。設定“潮汐航道”，早高峰時，進宗門的航道拓寬，
出宗門的縮窄；晚高峰則反過來。引入“航道分離”概念，
大型飛劍、豪華飛劍走“快車道”，我們這種“經濟型”飛劍走“慢車道”，
貨運飛劍走專用“貨拉拉道”。在各大山峰之間，設立“空中環(huán)島”，
避免交叉航線直接對沖。最重要的，是建立一套“空中交通管制中心”，簡稱“空管”。
由宗門執(zhí)法堂弟子組成，負責監(jiān)控航道，處理“違章”，解決“事故”。超速飛行的，罰！
危險駕駛的，罰！亂扔垃圾……哦不，亂丟法寶的，重罰！我越想越興奮，
感覺自己不是在修仙，而是在做一款名為《修仙世界：城市天際線》的模擬經營游戲。
花了兩天兩夜，
完成了一份長達三萬字的《關于優(yōu)化宗門飛劍航線及建立空中交通管制系統(tǒng)的可行性報告》。
報告從“現(xiàn)狀分析”、“問題痛點”、“解決方案”、“成本預估”到“預期收益”，
一應俱全，邏輯縝密，圖文并茂。我甚至還用靈力，畫出了幾張航線規(guī)劃的3D立體圖。
完美！這要是在我上家公司，這份PPT，不，這份報告，足以讓老板給我提升職加薪！
現(xiàn)在，問題來了。這份報告，該交給誰？直接交給CEO，化神老祖？
估計我連他老人家的面都見不著。交給部門主管張師叔？他肯定會以為我煉丹煉傻了，
然后罰我抄一萬遍“門規(guī)”。我想到了我的“直屬領導”，也就是我的師父，
丹閣的清風長老。師父是個老好人，性格溫吞，醉心丹道，
對我這種“沒天賦”的弟子也從不苛責，突出一個“無為而治”。找他，應該最穩(wěn)妥。
第二天，我揣著這份用玉簡刻錄的報告，忐忑地敲開了師父的洞府。“徒兒林越，
有要事稟報師父。”“進來吧。”洞府內，丹香四溢。師父正對著一爐丹藥蹙眉沉思，
顯然是遇到了技術瓶頸。“何事？”他頭也沒抬。我恭敬地遞上玉簡：“師父，
這是徒兒近日的一點心得，關于……呃，關于如何提高宗門整體運行效率的。”“哦？
”清風長老終于抬起了頭，有些意外。他接過玉簡，將神識探入。一息。兩息。三息。
他的眉頭，從“川”字，慢慢變成了一個“囧”字。洞府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許久，
他才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我，緩緩開口?！傲衷桨?。”“弟子在。
”“你這份……報告，為師看完了?！薄罢垘煾钢更c。”他沉吟了半晌，似乎在組織語言。
“這個……‘KPI’，是何物？”“回師父，就是‘關鍵績效指標’，
可以用來衡量……”“停?！彼驍嗔宋遥謫枺骸澳沁@個……‘單雙號限行’，又是何意？
”“就是單日，飛劍編號末尾為單數(shù)的可以飛行；雙日……”“停停停！”清風長老的表情，
像吞了一百只蒼蠅。“還有這個，
‘用戶體驗’、‘閉環(huán)管理’、‘賦能生態(tài)’……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詞！
”他猛地一拍桌子，胡子都氣得翹了起來?！傲衷?！你是不是煉丹煉得走火入魔了？
腦子里進了水？還是被心魔奪了舍？”“不好好鉆研丹道，凈搞這些旁門左道！修仙者，
御劍飛行，當逍遙自在，來去如風！你卻要用條條框框把它束縛住，成何體統(tǒng)！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完了，代溝。這就是傳統(tǒng)行業(yè)與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的次元壁。
“師父，您聽我解釋，這套系統(tǒng)一旦建成，至少能將宗門內物流、通勤效率提升三倍以上，
每年光是減少因飛劍碰撞造成的損失，就能省下數(shù)十萬靈石……”“夠了！
”清風長老將玉簡丟了回來，滿臉失望?！靶嗄静豢傻褚玻∥冶疽詾槟汶m天賦平平，
但勝在踏實肯干，沒想到竟如此好高騖遠，不務正業(yè)！”“罰你將‘清心咒’抄寫一千遍，
什么時候勘破了心中妄念，什么時候再來見我！”我捧著玉簡，被灰溜溜地趕出了洞府。唉，
出師未捷身先死。看來，想要推動一個組織的“數(shù)字化轉型”，光靠技術是不行的，
還得考慮領導的認知水平。我垂頭喪氣地回到丹房，迎接我的是張主管幸災樂禍的眼神。
“怎么？被長老罵了？我早就說過，你這人心術不正，早晚要出事！”我懶得理他，
默默回到工位，啟動“掛機腳本”，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動方案”。A方案，
直接向高層匯報，失敗了?？磥碇荒軉覤方案。找不到“決策層”，就去找“執(zhí)行層”。
只要能證明這套方案的有效性，就不怕沒人識貨。機會很快就來了。宗門大比在即，
各項物資的調度量達到了頂峰。尤其是我們丹閣，每天都需要從百草峰運送大量的靈草，
再將煉制好的丹藥分發(fā)到演武場、傳功堂等各個部門。負責這塊物流的，是內門的王師兄。
這幾天，王師兄忙得焦頭爛額，因為“交通堵塞”，物資運送的延遲率和損耗率，
都創(chuàng)了歷史新高。為此，他沒少被長老們責罵。我瞅準一個機會，
堵在了他御劍去送貨的必經之路上。“王師兄，請留步！”王師兄一臉不耐煩：“干什么？
沒看我忙著嗎？”我開門見山：“師兄可是為物資運輸效率低下而煩惱？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部門的運輸效率，在三天之內，
提升三倍?！蔽椅⑿χ冻隽艘粋€產品經理般自信的表情。王師兄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懷疑?！熬湍悖恳粋€外門燒火的？”“人不可貌相。
”我將那份報告的“青春版”遞了過去，“這是我的方案，請師兄過目。不用全盤采納，
你只需在百草峰到丹閣這條航線上，做一個小小的測試，便知真假。”“如果你覺得可行，
我不要任何報酬，只希望師兄能在長老面前，替我美言幾句?！薄叭绻豢尚校?/p>
我林越任憑師兄處置?！蓖鯉熜挚粗液V定的眼神，
又看了看手中玉簡里清晰明了的“測試方案”，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好，我就信你一次！
”“死馬，當活馬醫(yī)了！”好的。王師兄的執(zhí)行力，遠超我的想象。
或許是積壓的KPI壓力，讓他爆發(fā)出了驚人的潛力。當天下午，
一條由數(shù)十個小型“浮空陣盤”連接而成的簡易航道，就出現(xiàn)在了百草峰和丹閣之間。
航道分上下兩條，中間用靈力光幕隔開，入口處立著一個木牌，
上面用朱砂寫著兩個大字：“上行”。另一個入口則是“下行”。簡單，粗暴，
充滿了工業(yè)時代的樸素美學。王師兄拉來了他手下負責運輸?shù)氖畮讉€弟子。“都看好了！
”他指著嶄新的航道，清了清嗓子，“從今天起，咱們就走這條道！所有人，排成一列，
間隔十丈，速度保持一致！不許超車，不許并線，更不許在道上隨地大小……呸，亂丟東西！
”弟子們面面相覷，一臉懵逼?！皫熜?，這是干啥？搞儀仗隊呢？”“飛得這么慢，還排隊，
什么時候才能到啊？”“就是啊，多憋屈啊，一點都不逍遙。
”王師兄臉一黑：“哪來那么多廢話！這是‘試點項目’，宗門長老……特批的！誰不遵守，
扣他三個月靈石！”一聽到扣靈石，所有人立刻噤聲，老老實實地排好了隊。我站在起點，
手持一枚通訊玉簡，扮演著“調度員”的角色?！邦^車，哦不，領航飛劍，可以出發(fā)了。
保持靈力輸出在三成，勻速前進?！薄岸杽Ω?，注意保持車距，哦是劍距?！薄叭?，
你的劍有點偏，往左打一點方向盤……不對，用神識微調一下！”在我的“云指揮”下，
一支由十幾柄飛劍組成的“運輸車隊”，像一條聽話的蛇，緩緩駛入了“空中高速”。起初，
他們的速度確實不快。但很快，優(yōu)勢就顯現(xiàn)出來了。在這條專屬航道里，沒有任何阻礙。
沒有突然竄出來的“路人”，沒有迎面飛來的“逆行者”，
更沒有因為前方“堵車”而進行的緊急懸停。他們就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以一種恒定的、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平穩(wěn)地向前推進。而航道之外，依舊是一片混亂。
一個內門弟子，駕馭著一柄華麗的飛劍，從“車隊”旁呼嘯而過，還輕蔑地瞥了他們一眼，
仿佛在看一群傻子。結果不到百丈，他就為了躲避一頭撞上來的仙鶴，一個急轉，
差點跟另一位師姐的飛劍追尾，嚇得兩人哇哇大叫，手忙腳亂。而我們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