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zhí)墙疬叺?。新娘名字不是我。也不是蘇晴。沈牧要結婚了。這個消息像個悶棍,
砸得我耳朵嗡嗡響。昨天他還抱著我,說我是他最重要的寶貝。
今天就收到了印著燙金喜字的請柬。大紅底,燙金字。新郎:沈牧。新娘:李娟。李娟是誰?
我認識沈牧五年,跟了他三年。從沒聽過這個名字。蘇晴的名字倒是刻在我骨頭里。
沈牧的白月光。他心口的朱砂痣。我活成她的樣子,才勉強擠進沈牧的世界。
我以為只要蘇晴不回來,我總能等到沈牧看見我的那一天。結果,
他娶了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女人。我捏著請柬,指節(jié)發(fā)白。三年。我活成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學她說話,學她穿衣,學她笑起來的弧度。沈牧喜歡蘇晴那種溫婉的長相,我就去做了微調。
他說蘇晴頭發(fā)又長又軟,我就再也沒剪過。我以為努力變成她,就能得到他一點真心。
現在想想,真像個笑話。請柬是新郎秘書親自送來的。那姑娘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云小姐,沈總說…請您務必到場?!眲毡氐綀觯靠次依仟N?看我笑話?
我盯著“李娟”那兩個字,心里像被冰水澆透?!爸懒恕!蔽野颜埣砣釉诓鑾咨?,
發(fā)出啪的一聲。秘書如蒙大赦,趕緊走了?;檠缭谌旌?。五星級酒店頂層。
包了整個宴會廳。我去不去?去。為什么不去?我要親眼看看,沈牧選了個什么樣的女人。
能越過蘇晴,越過我。我翻出衣柜里最艷的一條紅裙。蘇晴從來不穿紅。她只穿素色。
沈牧說那叫清雅。我偏要穿得像個復仇女妖。宴會廳門口立著巨大的婚紗照。
照片上的沈牧依舊英俊,眉眼冷峻,是商場里淬煉出的鋒利。他摟著的新娘很普通。圓臉,
微胖,笑得拘謹。穿著繁復的婚紗,像個誤入城堡的灰姑娘。李娟。她身上,
沒有一絲蘇晴的影子。也沒有一絲我的影子。她普通得像個路人甲。我站在照片前,
腳像生了根。胸口堵得喘不過氣。不是蘇晴。不是我。是李娟。為什么?“云晚?
”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我猛地回頭。沈牧一身筆挺的黑色禮服,站在幾步開外。
他看著我,眼神一如既往的深,看不出情緒。他身邊站著新娘李娟。穿著潔白的婚紗,
有些局促地抓著沈牧的胳膊。她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你來了?!鄙蚰谅曇艉艿@罹炅⒖虜D出一個笑,朝我伸出手:“你好,云小姐,
常聽沈牧提起你。謝謝你賞光?!彼氖中挠悬c濕。我扯了扯嘴角,沒握她的手。
目光釘在沈牧臉上。“恭喜?!甭曇舾砂桶偷??!爸x謝?!鄙蚰廖⑽㈩h首,
眼神掠過我的紅裙,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很快又恢復平靜?!袄锩嬲??!彼麄壬恚?/p>
示意我進去。李娟的手還尷尬地停在半空。我踩著高跟鞋,昂著頭走進宴會廳。
水晶燈晃得人眼花。香檳塔堆得老高。衣香鬢影,
全是我不認識或者不想認識的所謂上流人士。沒人認識我。我在沈牧身邊三年,
像個見不得光的情婦。他從不帶我出席公開場合。只有在他那棟冰冷的別墅里,
我才是“晚晚”?,F在,他光明正大地挽著一個叫李娟的女人。多諷刺。
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侍應生端來香檳。我一口灌下。氣泡在喉嚨里炸開,又苦又澀。
主桌那邊很熱鬧。沈牧和李娟正在敬酒。李娟笑得靦腆,沈牧攬著她的腰,
偶爾低頭對她耳語。看起來竟有幾分溫情脈脈。溫情?沈牧對我,只有欲望和命令。“晚晚,
別動?!薄巴硗恚^來?!薄巴硗?,你笑起來不像她?!薄巴硗?,把頭發(fā)放下來。
”“晚晚……”他只有在床上,或者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才會失控地叫另一個名字。
“晴晴……”蘇晴。這個名字像毒刺,扎了我三年。蘇晴是沈牧的初戀。大學同學。
公認的金童玉女。他們愛得轟轟烈烈,據說沈牧為了她,差點和家里鬧翻。后來呢?
一場車禍。蘇晴死了。就在沈牧向她求婚后的第二天。據說是酒駕,車子撞破護欄,
沖下了懸崖。尸骨無存。沈牧的世界從那天起就塌了。他消沉了整整兩年。直到遇見我。
別人都說,我側臉像極了蘇晴。第一次在沈氏集團樓下的咖啡廳“偶遇”他,我就知道,
他看的是我這張臉?!澳憬惺裁疵??”他當時問,聲音沙啞?!霸仆?。
”我緊張地捏著咖啡杯?!霸仆怼彼吐曋貜?,眼神透過我,看向某個虛無的遠方。
“晚霞的晚?”“嗯?!薄昂妹??!彼读讼伦旖?,笑容里全是疲憊的荒涼。后來,
他約我吃飯,送我昂貴的、蘇晴生前喜歡的牌子的衣服和首飾。再后來,
他帶我去了他的別墅。一切順理成章。我成了蘇晴的影子?!霸菩〗悖?/p>
”一個試探的聲音打斷我的回憶。我抬頭。是李娟。她不知何時擺脫了敬酒的隊伍,
端著一杯果汁,站在我桌旁。“有事?”我的語氣大概不太好。
李娟似乎被我的冷淡刺了一下,臉微微漲紅。她在我旁邊的空位坐下。“那個…云小姐,
”她小聲開口,帶著點討好,“沈牧說你幫了他很多忙,讓我好好謝謝你?!睅兔??
我扯了扯嘴角。床上也算幫忙?“沒什么。”我端起空酒杯,示意侍應生再倒一杯。
李娟絞著手指,有些坐立不安?!霸菩〗?,你別誤會…我和沈牧,我們……”“你們結婚了。
”我打斷她,香檳杯沿抵著下唇,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恭喜?!崩罹瓯晃乙?,
臉更紅了。她沉默了幾秒,像下了很大決心,突然壓低聲音說:“其實…我知道蘇晴。
”我的手指猛地收緊。玻璃杯差點脫手?!吧蚰粮嬖V你的?”我問,聲音有點發(fā)緊?!班?。
”李娟點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種天真的憐憫?!八f那是個意外,他很難過。云小姐,
我知道你以前…陪了他很久。謝謝你幫我照顧他。以后我會好好對他的?!彼f的很真誠。
像一個撿到了別人精心擦拭、卻最終放棄的舊玩具的孩子,在笨拙地表達謝意。照顧他?
我胃里一陣翻涌?!笆菃??”我聽見自己笑了一聲,有點冷?!澳呛芎??!薄霸菩〗?,
你別難過。”李娟急急地說,甚至伸出手想碰我的手背,被我避開了。“沈牧說,
你和她…蘇晴…不一樣。他說你是你,她是她?!蔽蚁癖徽l猛地掐住了脖子。我是我?
這話沈牧從來沒對我說過。他對我說得最多的是——“晚晚,你學學她說話,溫柔點。
”“晚晚,別穿這種顏色,她喜歡素凈的。”“晚晚,你走路時肩膀別晃。
”“晚晚……”李娟還在說著什么,大概是安慰的話??晌乙粋€字也聽不進了。
血液沖上頭頂,又瞬間褪去,手腳冰涼。耳邊嗡嗡作響,只有李娟那句“他說你是你,
她是她”在反復回蕩。像一個巨大的諷刺。原來沈牧知道我是我。他只是,
從來沒想過要“我”這個“我”。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名為“蘇晴”的容器。容器破了,
他換了一個。容器不合心意了,他再換一個。我連當個合格的容器都算不上。李娟走了。
大概是看出我臉色太難看了。我坐在喧鬧的角落里,像個格格不入的幽靈?;槎Y進行曲響了。
司儀在臺上說著千篇一律的套詞。新郎新娘交換戒指。沈牧低頭吻李娟。那個吻很輕,
落在額頭。不像吻我時,總是帶著啃噬般的占有欲,仿佛要把我揉碎,嵌進他身體里。
臺下一片祝福的掌聲。我站起身,離開了宴會廳。背后的熱鬧與我無關。電梯鏡子里,
映出我蒼白的臉。身上的紅裙像一團燃燒的火,灼得我皮膚生疼。原來穿上最艷的顏色,
也照不亮我的可笑。我沒回沈牧給我買的那套公寓。那地方像個精致的鳥籠。
我去了自己租的一個小單間。很久沒去了,落滿了灰。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
盯著天花板上的霉點。手機一直在響。全是沈牧。十幾個未接來電。最后是一條短信。
“在哪?回來?!泵畹目谖恰R蝗缂韧?。我盯著那行字,手指懸在屏幕上,很久。最終,
按了關機鍵。世界清靜了。第二天下午,門被砸響了。很粗暴。我拉開門。沈牧站在門外。
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領帶扯松了。頭發(fā)有點亂,眼底帶著宿醉的紅血絲和濃重的戾氣。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他一步跨進來,反手摔上門?!芭?!”一聲巨響。門框都在震。
“你鬧什么脾氣?”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要把我骨頭捏碎?!吧蚩傂禄檠酄?,
不去陪新娘子,來我這破地方干什么?”我忍著痛,冷眼看他?!霸仆?!”他低吼,
眼神像刀子,“誰準你穿成那樣去婚禮?誰準你提前離場?誰準你關機?!
”我看著他盛怒的臉,忽然覺得無比荒謬?!吧蚰粒蔽逸p輕問,“李娟是誰?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被更深的怒意覆蓋?!斑@跟你沒關系!”“沒關系?”我笑了,
“我當了你三年見不得光的情人,學蘇晴學得骨頭都軟了。
現在你娶了個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女人,告訴我跟我沒關系?”“閉嘴!”他猛地把我甩開。
我踉蹌著撞到桌角,腰上劇痛。“我讓你學她,是看得起你!”他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把我籠罩在陰影里。“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也配提她?!
”“對,我不配?!蔽曳鲋雷诱痉€(wěn),腰間的疼痛讓我聲音發(fā)顫,“蘇晴是你的心肝寶貝,
李娟是你的賢惠妻子。我呢?沈牧,我是什么?這三年,我算什么?!”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積壓了三年的委屈、不甘、憤怒,像火山一樣噴發(fā)?!澳??”沈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嗤笑一聲,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一種殘忍的快意?!霸仆?,你照鏡子了嗎?
你真以為你這張整過的臉,能比得上晴晴一根手指頭?”他俯下身,
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冰冷刺骨?!澳氵B她都不如?!薄澳悴贿^是個趁手的工具。
”“用完了,就該丟掉?!薄岸畣幔俊泵恳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口。
連她都不如。趁手的工具。用完了,就該丟掉。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厭惡的臉,
胃里翻江倒海。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肮ぞ??”我喃喃重復,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然呢?”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像看一堆垃圾?!爱敵跏樟裟悖?/p>
不過是看你可憐,又剛好有幾分像她。讓你住進來,也是圖個省事。你不會真以為我沈牧,
會愛上你這種廉價貨吧?”他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皺的袖口,動作優(yōu)雅又冷酷。
“給你三天時間,從我的公寓里搬出去。里面的東西,值錢的你留著,
算你陪我三年的辛苦費。不值錢的,扔了?!彼呦蜷T口,拉開門,又停住,
回頭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比北極的冰還冷。“別再來找我。也別出現在娟娟面前。
”“否則,你知道后果?!遍T再次被摔上。留下滿室死寂。我靠著桌子,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貼著皮膚,寒意滲進骨頭縫里。他走了。走得干脆利落。像丟一塊用過的抹布。
連最后的溫存都撕得粉碎。工具。廉價貨。辛苦費。每一個詞都在凌遲我最后的尊嚴。
原來我連當個替身,都不夠格。我只是個工具。填補他生理需求、排解他思念之苦的工具。
用完了,就嫌礙眼了。他讓我滾。滾得遠遠的。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的光線從明亮到昏暗。腰被撞到的地方很疼。
但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他那句——“你連她都不如?!碧K晴。
那個車禍死掉的女人。那個我模仿了三年,卻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的女人。
一股說不清的執(zhí)念,像藤蔓一樣死死纏住了我。我要知道,蘇晴到底是誰。到底哪里比我強?
憑什么死了這么多年,還能像座山一樣壓在我頭上?憑什么我連她的影子都當不了?
我扶著桌子,艱難地站起來。打開手機,
忽略掉沈牧又打來的幾個未接來電和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直接在網上搜索。“蘇晴”。
“沈牧”?!败嚨湣薄jP鍵詞組合。跳出來的信息很少。當年的車禍似乎被處理得很低調。
只在一個本地小論壇的舊帖子里,看到一點零星的討論。“臥槽!聽說了嗎?
環(huán)山公路昨晚出大事了!一輛保時捷掉下去了!”“保時捷?911?
車牌是不是XXXXX?”“對對對!就是那輛!車主是不是姓沈?那個沈氏集團的公子?
”“就是他!據說車上還有個女的,他女朋友!當場就沒了!”“我的天!太慘了!
聽說他們剛訂婚?”“訂婚?好像還沒吧?不過感情是真好,圈子里都知道……”“唉,
紅顏薄命啊……”帖子里沒有蘇晴的全名,
只有“女朋友”、“剛訂婚”、“紅顏薄命”幾個關鍵詞。沈牧說他們第二天要求婚。
時間對得上。地點也對得上。環(huán)山公路。我盯著“當場就沒了”那幾個字,胸口一陣發(fā)悶。
沈牧別墅的書房,我進去過幾次。他有潔癖,東西很少。但我記得,
書房最底層那個帶密碼鎖的抽屜。他從來不讓我碰。密碼會是什么?蘇晴的生日?我不知道。
沈牧的生日?公司上市日?我試了幾個他常用的密碼組合,都不對。最后,
我鬼使神差地輸入了蘇晴車禍那天的日期?!斑菄}。”鎖開了。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抽屜里東西不多。一個絲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鉆戒。不大,款式簡單。
旁邊還有一張對折的紙。一支舊手機。屏幕碎了,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我拿起那張紙。
是一份打印出來的東西。標題是:“環(huán)山公路XX段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我的手開始抖。
目光急切地掃過那些冰冷的文字。
時間、地點、車輛信息、當事人……當事人:沈牧(輕微傷),蘇晴(當場死亡)。
原因分析……我的目光死死定在最后一行結論:【經現場勘查、車輛痕跡檢驗及當事人陳述,
認定蘇晴在車輛行駛過程中,強行搶奪方向盤并踩踏油門,導致車輛失控沖出護欄,
墜下山崖。蘇晴負事故全部責任?!渴裁??我難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蘇晴搶奪方向盤?
踩油門?負事故全部責任?這怎么可能?!沈牧不是這么說的!他一直說蘇晴是受害者!
是酒駕的意外!那場要了蘇晴命的“意外”,是她自己造成的?我猛地看向那支舊手機。
屏幕裂得厲害。我試著按了下側邊鍵。屏幕竟然亮了!電量顯示紅色。但還能開機。
鎖屏壁紙是一個女孩的自拍。陽光下,笑得明媚張揚。很漂亮。比我更像蘇晴——或者說,
更像沈牧書桌上那張珍藏的照片里的蘇晴。這就是蘇晴。我心臟狂跳,手指發(fā)顫地去滑屏幕。
需要密碼。四位數。我下意識輸入了車禍日期。解鎖成功。桌面很干凈。沒有幾個APP。
相冊里有一些自拍和風景照。短信和通話記錄都是空的。我點開通訊錄。
只有寥寥幾個聯系人。置頂的一個,備注是:“阿牧?”。還有一個,備注是“媽媽”。
其他的名字都很陌生。我點開通話記錄??盏?。又點開短信。也是空的。
但我的目光被一個不起眼的圖標吸引——“錄音”。我點進去。里面只有一段錄音文件。
時間,恰好是車禍發(fā)生前幾分鐘。文件沒有名字。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指尖冰涼。
猶豫了幾秒,我點開了播放鍵。滋啦的電流聲。然后是蘇晴的聲音,帶著哭腔,歇斯底里,
完全不像照片里那個明媚的女孩?!吧蚰粒∧惴砰_我!你停車!我要下車!
”接著是沈牧冰冷的聲音,壓抑著怒火:“蘇晴,你鬧夠了沒有?”“我鬧?沈牧!
你告訴我!那個李娟是誰?你手機里的照片怎么回事!那個孩子又是誰的?!
”蘇晴的聲音尖銳刺耳。“我說了跟你沒關系!”沈牧低吼?!案覜]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