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將遠赴海外開拓市場，預計三年后才能歸來。臨行前，我將婚房鑰匙交給了女友。
女友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幫我照看好一切，等我回來迎娶她。項目進展神速，
我提前兩年回國，想給她一個驚喜?？蓜偟郊议T口，就發(fā)現(xiàn)婚房竟被改造成了網(wǎng)紅鬼屋。
按響門鈴后一位陌生男人走了出來?！斑@位先生，請問有預約嗎？今天的場次已經(jīng)滿了，
想玩的話，麻煩下周再來?！?我人有點懵，下意識地后退兩步，抬頭確認了一下門牌。
可我反復確認手機地圖，門牌號清清楚楚，就是我花重金買下的江景大平層?！芭笥?，
聽不懂話嗎？讓你下周再來?！蹦吧腥松舷麓蛄课遥凵窭锿钢还刹荒蜔?，
說完就要關(guān)門。我一把抵住門，冷聲開口?！笆Y瑤呢？”男人一愣，
隨即扯出一個譏諷的笑：“找我們老板娘？你誰?。俊蔽覊褐?，掏出手機撥通蔣瑤的電話，
聽筒里只有冰冷的關(guān)機提示音。我想問個究竟，那男人卻一臉不耐煩，作勢要關(guān)門。
我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手中拉著的行李箱，里面塞滿了給她挑選的禮物，
現(xiàn)在卻堵在自己家門口。就在這時，一對年輕情侶走了過來。
女孩興奮地晃著男友的胳膊：“快點快點，就是這家！網(wǎng)上超火的沉浸式鬼屋，
聽說老板和老板娘顏值都超高！”男孩附和道：“是啊，不過沒預約進不去的，
咱們今天正好來打個卡?！蔽倚念^一震，扭頭問那個男孩：“你說這里的老板是一男一女？
”男孩點點頭：“對啊，這里的老板姓沈……沈什么來著?！蔽业难核查g沖上頭頂。
沒等我發(fā)作，遠處一個保安走了過來?！拔梗∵@里沒有預約，嚴禁闖入！
”我立刻解釋：“我姓陸，陸辰，是這套房子的業(yè)主?！北０驳拿碱^擰成一團?！安豢赡埽?/p>
沈先生他們都經(jīng)營大半年了，而且我們在系統(tǒng)里登記的負責人是蔣瑤小姐和沈澤先生。
”一旁的男生激動開口：“哦，對，就是叫沈澤！”我正想追問，
地下車庫開進一輛扎眼的粉色保時捷。車門打開，蔣瑤踩著高跟鞋，
提著幾個奢侈品袋子下來。她看到我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手里的購物袋滑落在地，里面的東西滾了一地?！瓣懗?？”“你……你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
”我蹲下身，撿起一支她新買的香水，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她的脖頸，
我送她的訂婚項鏈不見了蹤影。門內(nèi)傳來腳步聲，那個姓沈的男人探出腦袋?！艾幀?，
回來啦？今天生意爆了，
我正跟這位沒預約的客人解釋呢……”保安和小情侶見狀立刻退到一邊。
我們?nèi)藗€人僵在原地。過了很久，我喉嚨干澀地擠出幾個字：“蔣瑤，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蔣瑤停頓片刻，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笑。“陸辰，我給你介紹下?！薄吧驖?，
我的大學同學?！薄八罱趧?chuàng)業(yè)，我就把房子借給他做場地了?！蔽宜浪蓝⒆∈Y瑤的眼睛，
聲音冷得掉渣?！白鰣龅鼐桶盐覀兊幕榉扛某闪斯砦?？”蔣瑤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衣角，
視線四處游移。“沒……沒有，賺到錢后就會改回來。
”2“而且阿澤賺到錢以后也會給我們分紅的?！蹦莻€叫沈澤的男人瞬間變臉，
笑容滿面地快步走到我面前?！鞍パ疥懜纾瑒偛耪媸谴笏疀_了龍王廟，我沒認出您來！
”“都怪我，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彼炖锾鸬冒l(fā)膩，完全不見剛才那個驅(qū)趕我的傲慢影子。
我冷眼看著他表演。他身上穿著一身高定，價值上百萬。
是她去年托人從國外定制帶回來送給我的禮物，一直沒舍得穿。刷的還是我的副卡?！瓣懗健?/p>
”蔣瑤的聲音軟了下來：“阿澤在學校時對我特別好，一直把我當親妹妹。
”“他現(xiàn)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很困難，我?guī)蛶退彩菓摰摹?/p>
”我扯出一絲冷笑：“幫到把我的名字從物業(yè)系統(tǒng)里都抹掉了？”“剛剛還聽那對情侶說，
你們是這里的情侶老板？”沈澤的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拍了下腦門?！鞍パ疥懜?，
您瞧我這記性！”“上個月物業(yè)更新業(yè)主信息?！薄艾幀幷贸鋈ゲ少彽谰?，
我就自作主張?zhí)盍宋业男畔ⅰ！薄罢f我們是情侶完全是因為瑤瑤經(jīng)常陪我打點店鋪，
久而久之人們難免會誤會?！薄皹I(yè)主的事我馬上去跟物業(yè)說清楚，晚點立刻改回來！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但我捕捉到他說話時，眼神躲躲閃閃。這是典型的撒謊小動作。
更讓我不舒服的是，他喊蔣瑤瑤瑤，那股親熱勁兒，遠超普通同學。我還是忍了下來，
沒在門口發(fā)作?！拔绎w了十幾個小時才回來，時差都沒倒?！薄安粶蕚湔埼疫M去喝杯水？
”蔣瑤的臉色倏地一白。沈澤的笑容也凝固在臉上。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眼神里的信息，刺得我胸口發(fā)悶?！瓣懗?，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聊吧。
”蔣瑤窘迫地開口：“阿澤這里道具太多了，屋里特別亂……”我沒等她說完，
一把推開沈澤，徑直闖了進去。沈澤慌忙安排人將顧客都打發(fā)了出去。一進屋，
一股劣質(zhì)的煙草味混合著蔣瑤最愛的梔子花香水味撲面而來?？蛷d的布局徹底打敗，
我親自設(shè)計的簡約風，被廉價的骷髏、蛛網(wǎng)和血漿道具取代。墻上我們的訂婚照消失了，
掛著幾張面目猙獰的鬼怪海報。最扎眼的，是沙發(fā)扶手上搭著一件男士內(nèi)褲。
內(nèi)褲上面還沾著一抹鮮明的口紅印，那色號我再熟悉不過。蔣瑤的臉“刷”地一下紅透，
她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抓起內(nèi)褲胡亂塞進一個道具箱里?！皠e誤會，
這是阿澤請的兼職演員留下的……”沈澤立刻跟上：“對對對陸哥，
我們這兒經(jīng)常有演員來來往往的?！薄艾幀幮纳?，不僅把地方給我用，
還讓我那些朋友也過來幫忙?！彼贿呎f，一邊用眼角偷瞄我的表情，臉上是那種討好的笑。
我徑直走向我們的主臥，蔣瑤驚叫著想攔，但我已經(jīng)擰開了門把手。
床上堆滿了各種恐怖面具和帶血的服裝，床頭柜上放著一個電子相冊。
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照片。3照片里，蔣瑤和沈澤穿著情侶款的鬼怪服裝，
在鏡頭前親密地摟在一起做鬼臉。我的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蔣瑤的視線死死釘在地板上，
不敢看我?！瓣懗剑懵犖医忉??！薄吧蟼€月萬圣節(jié)，店里搞活動。
”“阿澤非拉著我一起拍宣傳照，說這樣有噱頭?！薄斑@些照片，都是為了工作需要拍的。
”我眉頭緊鎖?！拔矣浀茫隳懽幼钚?，晚上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嚇得睡不著?！鄙驖傻椭^，
姿態(tài)放得極低：“陸哥，這事不怪瑤瑤?！薄八緛硭阑畈豢?，是我硬求她的，
說創(chuàng)業(yè)太難了，需要點爆點……”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澳赖?，我剛畢業(yè)，
沒什么人脈，瑤瑤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了?！蔽叶⒅Y瑤。她的睫毛快速顫動，
嘴唇抿得發(fā)白。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薄汗。她心虛得不能再明顯。
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是么？”“那你們身上的鬼怪情侶裝，又怎么解釋？
”蔣瑤的臉色有些發(fā)青，嘴硬地辯解：“只是款式像而已，
網(wǎng)上有很多相似的款……”沈澤見勢不妙，立刻轉(zhuǎn)移話題?！瓣懜?，瑤瑤沒騙你，
那些衣服都是網(wǎng)上淘的?！薄皫资畨K錢一件，不值錢。
”我的視線掃過凌亂的臥室和沙發(fā)上的口紅印。最后停在蔣瑤光禿禿的脖子上。
那里本該戴著我送她的訂婚項鏈，此刻卻什么都沒有。我指了指她的脖子，
問：“那條項鏈呢？”蔣瑤的眼神再次飄忽：“我……我最近總要扮鬼，怕道具把項鏈刮壞，
就收起來了。”我正想說話，沈澤突然喊他餓了。蔣瑤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關(guān)切。
“我去做點吃的?！薄澳銈兿攘?，很快就好。”她熟練地走進被改造成道具間的廚房，
從一堆雜物里翻出個小電鍋?？粗跓熿F繚繞中忙碌的背影，我突然覺得陌生。他們兩個，
才更像是這個“鬼屋”的主人。而我，是個不速之客。蔣瑤熟練地煮著泡面，
還臥了兩個雞蛋。熱氣升騰時，她甚至沒皺一下眉。我猛然記起我們剛在一起時。
她撒著嬌對我說：“陸辰，我這輩子都不會下廚的?！薄坝蜔熚稌K我的漂亮裙子，
我可不想做一個家庭主婦，你要養(yǎng)我一輩子。”我答應了，也一直這么做?？山裉?，
她為了一個同學，親自下廚。沈澤癱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他瞟了我一眼，假惺惺地說：“陸哥，你也一起吃點吧?！薄艾幀幹蟮拿婵上懔恕?/p>
”我沒搭理他。沈澤還在那兒說個沒完?！艾幀幹蟮拿妫屑业奈兜?，比五星級酒店的還好。
”我抿著嘴，問他：“這大半年，都是她做飯給你吃？”沈澤想也不想就點頭?！笆前。?/p>
瑤瑤對我可好了，怕我吃外賣沒營養(yǎng)，天天換著花樣給我做?！薄拔姨袆恿?，
她對我比親姐姐還好?！蔽倚α?，笑意卻沒抵達眼底。蔣瑤端著兩碗面走出來，
聽到我們的對話，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她強顏歡笑，把其中一碗放在我面前：“陸辰，
你嘗嘗，我新學的，加了秘制醬料?！蔽铱粗?，一字一句地問。4“你不是說，
你最討厭聞油煙味嗎？”“而且發(fā)過誓，一輩子不下廚？”她的臉色瞬間僵硬，
手指緊緊摳住碗的邊緣。沈澤立刻出來和稀泥：“陸哥，人是會成長的嘛。
”“瑤瑤現(xiàn)在這么能干，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我冷哼一聲，沒再開口。飯桌上，
沈澤不停地給蔣瑤夾菜，嘴里夸個不停。蔣瑤低頭吃面，偶爾應一聲，眼神卻始終躲著我。
面條的味道其實還行。但我吃在嘴里，卻比黃連還苦。沈澤又把碗里的午餐肉夾給蔣瑤。
語氣親昵得過分：“瑤瑤，你最近都累瘦了，多補補?！彼劢堑挠喙鈷哌^我，
嘴角那抹笑意充滿了挑釁。蔣瑤埋頭吃面，臉頰泛紅，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爸x謝阿澤，
你也吃。”我看著他們的互動，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堵住。我放下筷子站起來，
冷冷地說：“我吃完了?！鄙驖梢荒樋鋸垺！瓣懜纾@就飽了？”“瑤瑤的手藝，
可不是隨時都能吃到的。”他說著，抽出一張紙巾，伸手去擦蔣瑤嘴角的湯汁。
那個動作熟練又自然，顯然不是第一次了。我沒看他們，徑直走出客廳。
身后傳來蔣瑤追出來的腳步聲。她拉住我的衣角?！瓣懗剑銊e多想。
”“我只是覺得阿澤一個人創(chuàng)業(yè)太辛苦了，所以才……”“所以才親自下廚，
為他洗手作羹湯？”我甩開她的手，話里帶著刺?！笆Y大小姐，你對你的同學，
還真是情深義重啊！”蔣瑤咬住下唇，急切地解釋：“不是的！阿澤從小腸胃就不好，
吃不了外面的東西，我怕他把身體搞垮才學著做飯的。”“而且他真的很有才華，
這個鬼屋項目幫我賺了不少錢，上次那個網(wǎng)紅來打卡，還是他聯(lián)系的?！薄皦蛄耍?/p>
”我抬手打斷她，轉(zhuǎn)身推開書房的門。里面的景象，讓我的血瞬間沖上頭頂。
我父親的遺像被取下來，扔在墻角，上面畫了可笑的鬼臉。遺像旁邊的書桌上，
他生前最珍視的一套軍功章，被隨意地丟在地上，上面沾滿了黑色的油彩，
空氣里一股刺鼻的油墨味道。“這又是怎么回事？！”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發(fā)抖。
蔣瑤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可，可能是阿澤他們布置場景的時候，不小心……”“不小心？
”我一把抓起那枚被油彩污染的一等功獎章，金屬的冰涼刺痛我的手。
“這是我爸拿命換來的榮譽！他居然拿去當玩具？！”“陸辰，你冷靜！
”蔣瑤試圖辯解:“阿澤他們做藝術(shù)的，可能不太懂這些，這次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猛地甩開她，指向書柜里被撕掉好幾頁的家族相冊?！澳切┮膊皇枪室獾模?/p>
”“我爸留下的所有念想，全都被糟蹋了！”蔣瑤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時，
沈澤晃晃悠悠地踱到門口，手里還端著沒吃完的面條。“陸哥，真不好意思。
”“我那些朋友搞創(chuàng)作的時候比較投入，看到什么有年代感的東西就想拿來用。
”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笑了?！安贿^這些東西舊了，正好換新的嘛?！薄澳惴判?，
回頭我找人把這些照片都修復了，保證和原來一樣?！蔽以僖踩滩蛔?，一把揪住沈澤的衣領(lǐng)，
把他死死按在墻上?！傲⒖?，馬上，帶著你的垃圾滾出去！”5沈澤卻一點不怕，
反而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著我。“陸哥，有事說事?！薄皠e這么沖動。
”蔣瑤尖叫著沖過來，死命地掰我的手?！瓣懗侥惘偭?？這么晚你讓他去哪兒？
”她的指甲狠狠陷進我的肉里，看向沈澤的眼神里全是焦急和心疼?！拔夜芩ツ膬?！
”我一把推開她，“去睡大街，去睡商場，想去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能待在這兒！”“不行！
”蔣瑤的聲音陡然尖利，“他是我朋友，我必須管他！”我被氣笑了：“你搞清楚，
這房子是誰的？”沈澤突然嗤笑一聲。他慢悠悠地撥開我的手，
整理了一下T恤的領(lǐng)子：“陸哥，你是不是倒時差還沒睡醒？”“這鬼屋是瑤瑤改造的項目，
當然是她的地方，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像被雷劈中，猛地扭頭看向蔣瑤。她非但沒有反駁，
反而用質(zhì)問的口氣對我?！胺孔涌罩彩抢速M，我拿來做點項目怎么了？
”我反問：“他在這里，那我住哪？”“你先去住幾天旅店，或者去機場候機廳也行，
這有什么的？”蔣瑤理所當然地說，“等過陣子我給阿澤找到新場地了，
你再搬回來不就行了?！甭牭竭@話，沈澤抱起一個骷髏頭道具，手指在上面輕輕摩挲。
他眼眶一紅，聲音帶著哭腔：“瑤瑤……我能不能不走？”他低下頭，
用臉頰蹭了蹭那冰冷的道具?！澳憧?，老王都習慣這里的氛圍了，
每天晚上都要在窗臺上看夜景……”蔣瑤立刻心軟了。沈澤把骷髏頭往我面前一遞?！瓣懜?，
你看看，老王很可愛的。”那骷髏頭的下頜骨突然一張一合，發(fā)出咔噠聲，
空洞的眼眶里閃著紅光。“哎呀！”沈澤驚叫一聲，慢吞吞地才把骷髏頭收回去。
“老王平時不這樣的，肯定是感覺到陌生人的敵意了。”他一邊說，
一邊用手指安撫性地敲著骷髏頭，眼神卻直勾勾地看著我。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客廳里突然響起一陣凄厲的尖叫。轉(zhuǎn)頭一看，幾個穿著鬼怪服裝的年輕人正在追逐打鬧。
其中一個穿著僵尸服的小孩把我收藏的一套絕版黑膠唱片當成了飛盤，扔來扔去?！霸愀?，
演員們怎么提前來了？”沈澤一臉慌張地跑出去?！疤彀?！陸哥真是不好意思，
小孩子不懂事?！闭f著他就去追人，卻故意在客廳里亂竄，把我珍藏的小物件弄的滿地。
蔣瑤急得直跺腳：“陸辰你看看，他們已經(jīng)把這里當家了。真的離不開這里！”話音剛落，
那個“僵尸”突然跳上沙發(fā)，對著我一頓做鬼臉。沈澤哎呀一聲，慢悠悠地走過去。
“不好意思啊陸哥，他入戲太深了?！薄捌綍r都是在道具區(qū)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