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yán)?,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p>
沈司白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側(cè)臉線條冷硬。
我偏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令人窒息的獨處。
手機(jī)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條匿名短信。
沒有文字,只有一張圖片。
點開的瞬間,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照片上,沈司白和一個年輕女孩并肩站在一家高級定制婚紗店門前。女孩側(cè)著頭,正笑著對他說什么,眉眼彎彎。
那張臉……竟和我有著六七分的相似!
最刺眼的是,女孩微微低頭試戴項鏈時,頸后露出一顆小巧殷紅的痣!
位置、形狀……和我頸后那顆,一模一樣!
轟——!
大腦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響。
這是什么?
沈司白……他找了個……新的替身?
一個更像顧微微的替身?!
難怪……難怪他最近越來越冷淡,難怪連香水都不再要求我復(fù)刻了……
原來,是找到了更新鮮、更趁手的替代品?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憤怒和屈辱,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
車子駛?cè)肭f園,剛停穩(wěn),我便猛地推開車門,沖了下去。
“蘇晚!”沈司白帶著不悅的警告聲在身后響起。
我充耳不聞,徑直沖向他二樓的書房!
我知道那里有他的保險柜!我知道他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那里!
“蘇晚!站住!”沈司白的聲音帶上了怒意,腳步聲急促地跟上。
我像瘋了一樣沖進(jìn)書房,憑著記憶猛地按下保險柜的密碼——那是顧微微的生日。
“咔噠”一聲,柜門開了!
里面沒有文件,沒有珠寶。
只有一沓厚厚的照片。
我顫抖著手抓出那些照片!
一張,兩張,三張……
全是沈司白和那個女孩!
在**乘貢多拉,夕陽下女孩靠在他肩頭!
在巴黎鐵塔下用餐,他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fā)!
甚至……在那家我和他“初見”的咖啡館,他低頭,嘗了一口女孩遞過來的冰淇淋!
每一個場景,都無比熟悉!
都是他曾帶著我——這個拙劣的替身——一一重演過的、屬于他和顧微微的“美好回憶”!
而現(xiàn)在,他帶著另一個更像的替身,又重演了一遍!
甚至……包括那顆痣!
我猛地撕開高領(lǐng)禮服的後領(lǐng),露出頸後那顆我小心翼翼隱藏了五年的紅痣!
再對比照片里女孩頸後的那顆!
一模一樣!連細(xì)微的紋路都仿佛復(fù)刻!
“呵……呵呵……”我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破碎而慘厲,眼淚卻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
我轉(zhuǎn)過身,將手里那些刺眼的照片,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摔向剛剛沖進(jìn)書房、臉色鐵青的沈司白!
照片紛揚落下,像一場諷刺的雪。
“沈司白!”我聲音尖利,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沾著血沫,“找個替身惡心誰?!還是覺得我這個舊的學(xué)得不像,換個新的再來一遍?!連顆痣都要一模一樣?!你就那么忘不了她嗎?!?。?!”
沈司白站在原地,照片落在他昂貴的定制西裝和腳邊。他臉上最初的驚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我看不懂的冰冷和……一絲疲憊?
他看著我,看著我又哭又笑、歇斯底里的模樣,眼神深得像潭。
良久。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zhǔn)地刺穿我最后的心防。
“她不是替身?!?/p>
我所有的哭喊和憤怒都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沈司白的目光落在我頸後那顆痣上,又緩緩移開,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語氣平靜得殘忍。
“蘇晚,你才是?!?/p>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空氣凝滯,沉重得壓垮人的呼吸。
我怔怔地看著他,像是沒聽懂他的話。大腦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你才是。
……才是什么?
沈司白收回目光,俯身,從散落的照片中拾起一張。是那張女孩頸后的特寫。
他看著我,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往日哪怕一絲的容忍或?qū)徱?,只剩下冰冷的、赤裸裸的真相?/p>
“當(dāng)年在巴黎,巷子里,替我擋了一刀的女孩……”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砸在地上,濺起冰冷的回響。
“是她?!?/p>
“不是你?!?/p>
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書桌邊緣,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卻毫無知覺。
我像是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帶著冰碴的血水,從頭到腳,瞬間涼透。
血液逆流,沖得我耳膜轟鳴,眼前陣陣發(fā)黑。
“不……不可能……”我嘴唇哆嗦著,發(fā)出破碎的音節(jié),“是我……明明是我……”
那個巴黎深秋的雨夜,陰暗潮濕的小巷,那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我顫抖著手替他包扎,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守了他一夜……那些深植于骨髓的記憶,怎么可能是假的?
沈司白看著我瞬間慘白的臉和搖搖欲墜的身體,眼底似乎極快地閃過一絲什么,但很快又被冰冷的嘲諷覆蓋。
“是你?”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毫無溫度,“那你告訴我,那晚我昏迷前,塞給了‘她’什么東西?”
我瞳孔驟縮。
東西?
他塞了東西?
我拼命回想,腦子里卻只有混亂的雨水、血腥味和恐懼。關(guān)于那個細(xì)節(jié),一片空白。
“是半塊被血浸透的、祖母綠的懷表?!鄙蛩景滓蛔忠痪洌瑲埲痰厮洪_真相,“我母親唯一的遺物?!?/p>
他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像在看一個拙劣的騙子。
“你說你救的我。那懷表呢?”
蘇晚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懷表……半塊……沾血的……
沒有。完全沒有印象。
“看來是忘了。”沈司白嗤笑一聲,眼中最后一點微光也寂滅下去,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厭惡,“或者說,你根本不知道?!?/p>
他不再看我,轉(zhuǎn)身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
“簽了吧。”
白色的封面上,《離婚協(xié)議書》幾個加粗的黑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傷了我的眼睛。
“這些年,我看著你頸后這顆痣,告訴自己,就是你了。”沈司白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疲憊,更多的是解脫,“哪怕你庸俗,乏味,和‘她’沒有一絲相似之處……我都忍了?!?/p>
“但現(xiàn)在,我找到她了?!?/p>
“蘇晚,游戲結(jié)束了?!?/p>
我呆呆地看著那份協(xié)議,又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我“愛”了這么多年、怨了這么多年、卻從未真正看懂過的男人。
原來那些所謂的縱容和默許,不是念舊。
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是看著一個贗品,卻不符合期望的煩躁和忍耐。
巨大的荒謬感和毀滅性的疼痛瞬間將我吞沒。心臟的位置像是被生生掏空,只剩下一個呼呼漏風(fēng)的洞,冰冷刺骨。
她才是替身。
她偷占了別人的人生,偷占了別人的“救命之恩”,像個跳梁小丑,演了一場自以為是的獨角戲。
多可笑。
多可悲。
晚風(fēng)從未止息,穿堂而過,吹動我單薄的禮服,冷得我渾身顫抖。
愛?
原來從未降臨在我身上。
我止住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再看想沈司白時,眼神里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她沒再看那份協(xié)議,也沒再說一個字。